柔色的燈光下,朗秀珠像是喝多了,她甚至還打趣道:“還好長得不像他。”
我點頭,又想到了我自己,我和楚天澤……我也能像朗秀珠這樣走出來嗎?
朗秀珠的孩子是那段回憶的結晶,儘管回憶最後的結果並不如人意,但我想,她跟謝霆軒相愛時也是快樂的。
而我,所擁有的快樂的回憶,是什麼呢?
是楚天澤幾月不見,隨便送給我的禮物?是陪他在楚家演戲時,他裝出來的甜蜜?還是他隻在有重要事時,才會打來安慰的電話?
思來想去,最快樂的回憶竟然是小時候我落水時,楚天澤撲來的身影。
十幾年過去,人是會變的,更彆說,在我眼中心跳的回憶,於他而言,隻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頭疼欲裂,再次睜眼時,我已經回到了江家。
再回憶起洱館,我隻想起自己一瓶一瓶的灌酒,不知道哪裡來的勁兒,朗秀珠也攔不住我,我好像還抓傷了她的胳膊。
想起這茬,我急忙拿起枕頭旁的手機,剛要發短信時,我的胃開始劇烈疼痛,裡麵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騰,我開始乾嘔。
徐媽聽見我的動靜,端著一碗湯走了近來,她將湯放在床頭櫃上,拍著我的背。
“小姐,沒事吧?”
徐媽的聲音慌亂起來,我忍住乾嘔,抬起頭說沒事,可徐媽依然滿臉擔憂,怕是我的臉是遮不住的疲憊。
我端起湯喝了下去,胃裡暖了起來,乾嘔算是止住了。
我打電話問了朗秀珠胳膊上的傷,她告訴我早已經好了,讓我不要過多擔心。
這幾日在家中除了吃就是睡,偶爾晚飯時,江天臨會回家跟我說說話,其餘時間我都把自己鎖在房子裡。
9月11日很快就到了,我原本以為再次看到楚天澤,我會忍不住落淚,可是我隻是看著他,看著他向我走來,問我“怎麼不走?”。
走近了,才看到陽光下,他那雙美麗的眼睛,好看極了。
對視間,我回憶起了許多,僅僅幾秒的時間,我眼中隻有他,耳朵隻能聽進他的聲音,四周雖起了風,但我聽不清,隻看見他被風吹起的頭發。
頭發亂了,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平,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我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突然向他提了個無理的要求:“你拉著我的手走吧,就走到民政局門口。”
楚天澤也不多問,隻說“好”。
於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拉起我的手,我的手也終於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是暖的。
他比我高,腿也比我長,為了照顧我,故意步子邁得小了些,我呢,也故意走得很慢。
若時間能停住,我真希望我們能一直這麼走下去。
離民政局門口不過五分鐘的路程,被我硬生生拖到十分鐘。
到了門口,楚天澤還沒有鬆開的意思,倒是我先鬆開了手,對他道:“走吧。”
沒有回我,他大踏步地走近了民政局,就這麼把我甩在了身後。
我回頭望著我們牽手走過的小路,再看著已經漸涼的手掌,搖了搖頭,無聲的一句“再見”是我
最大的勇氣。
離婚證到手後,楚天澤邀請我去他的車裡,看看聲明還有什麼要調整的。
我拒絕了他,因為我相信他會做得滴水不漏。
“怎麼,這麼相信我?”
他問我,不是撩撥,是真的疑問。
我點頭,“嗯,一直都相信你。”
說完,我不再去看楚天澤的表情,就坐上了江天臨給我派的車。
再晚一步,就要在他麵前掉眼淚了,對他對我,這時的眼淚都是不應當的。
“走吧,李叔,咱回家。”
李叔發動車後,我還是沒骨氣地回頭看,果然是我多心了,楚天澤的車已經離開了,原地空無一人。
你真傻,江安然,還好……結束了。
可是時間並沒有給我緩衝的機會,晚上我剛告訴江天臨入職SH的事,第二天一早就要去SH上
班。
“你哥同意你去SH了?”
SH大樓門口,朗秀珠手裡握著豆漿,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問我。
“沈總都同意了,得給沈總麵子。”
她掏出員工證,走在前麵,刷了卡,“滴”的一聲,我與SH的故事也拉開了序幕。
第一次來到SH,辦公室的風格很簡約,我左看右看間,朗秀珠已經放下了包和手裡的豆漿,拿起抹布開始擦桌子了。
我也學著她,拿起一旁的掃把掃了起來。
朗秀珠見我這樣,她也笑了起來,“在SH裡,工作能力永遠是排第一的,所以你不用擔心身份問題。”
我將垃圾掃到簸箕裡,再將它們倒進垃圾桶,將掃把歸到原位。
江家的身份一出,很多人都會覺得我是來遊戲人間的吧。
難道不是嗎?我在心裡反問自己,如果你不姓江,單憑朗秀珠一個推薦,沈望能立馬答應?
見我不說話,朗秀珠又給我講了個故事。
“安然,你知道嗎?去年,路家的千金來SH實習,不過她好像完全當作娛樂,結果,沈總完全不顧及路家的麵子,直接讓她走人了。”
“沈總可真是鐵麵無私。”我訕訕笑道。
誰料等來的不是朗秀珠的回複,而是富有磁性的一句“謝謝江小姐的誇獎。”
我一回頭,才發覺沈望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二人的身後,他垂眸看著我掃過的地,揚起一臉假笑
叮囑我:“江小姐等9點人力部來人了,就可以去取員工證了。”
我點頭,向沈望道謝。
沈望不再理會我們,徑直走向了他的辦公室,隻不過在進了辦公室後,他又轉頭看向我,再次叮囑道:“朗秀珠說得沒錯,在SH一切以能力為先,雖然我因為你姓江賣了江天臨的人情,但隻要進了SH的門,你就是SH的員工,而不是江家的小姐。”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他就進了辦公室,並且關上了門。
朗秀珠怕我多想,走到我身邊安慰我:“沈總說話就是這樣,你不要太有壓力。”
“謝謝你,秀珠。”
朗秀珠見我明白了意思,向我作了個打氣的動作,就去了洗手間。
而我則繼續擦著剩下的桌子。
SH的節奏很快,剛領完員工證,我還來不及熟悉,朗秀珠就拉我到會議室,說是沈望將我們兩個塞進了Krisy的組裡。
剛坐下,就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為首的應當就是Krisy,乾練的短發,一身白色西服,跟在她身後的,想必就是其餘的組員。
“兩位新人做個自我介紹吧。”
Krisy低頭看著我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朗秀珠率先站了起來,她環視一圈後,緩緩開口,語句通暢,沒有一絲緊張。
“朗秀珠,米蘭設計大賽的第三名,很期待與各位一起共事。”說完,她還鞠了一躬,四周響起了掌聲。
朗秀珠坐下後,Krisy揚下巴示意我,我也站了起來,可我沒有什麼光輝的履曆,隻簡單的說了我的名字。
“我是江安然,初入設計的新人,很開心能與各位一起。”
會議室瞬間沉默,我略帶尷尬地坐回了椅子上。
朗秀珠在我坐下地一瞬間發出了掌聲,其餘的人也順勢都鼓起了掌,隻有Krisy,她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資料。
朗秀珠的右手輕輕拍著我疊起來的雙手,我轉頭望向她,她對我點點頭。
下一秒,Krisy打開投影儀,將兩張大致相似的禮服投了上去。
“幾個月前,沈總讓我們設計下一季度的主推款式,而這件”,她指向左邊的圖片,“這件是我們
的最終樣圖。”
緊接著,她又轉向右邊,指著右邊的圖道:“而這件,是主推款式試穿後的改良,試穿者自己加上了黑色的腰帶,以及,右邊開了一條岔。”
Krisy走到桌前,她雙手攤開,環視一圈後,提出了問題:“你們覺得哪張更好?”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開始翻著之前的資料,包括初稿還有款式的主題。
Krisy也派人給我和朗秀珠送來了資料,我好奇這條裙子,於是也翻開了資料。
裙子的主題是與海洋相關的,裙擺也做成了魚尾的樣式,可裙子色彩隻有白色,與其說像魚,不如說更像是珍珠。
被試穿者改後,弱化了主題,增加了腰部的色彩對比,也更凸顯腰部的曲線,至於右邊開了縫的下擺,似乎是為了走路方便,原本的裙子下擺將人的腿包裹起來,開了縫,也增加了身材曲線。
隻不過,這一改,倒是與市麵上的其他款式分不出什麼差彆,原版的重點就在於魚尾,開了縫,像是美人魚尾巴上長出了人腿,破壞了主題的完整性。
大家都在沉思,誰也不願意當第一個開口的。
若說原版好,那試穿者又為何要改,但要說改後好,那不是間接承認最終樣圖有問題。
朗秀珠第一個發言,她建議可以一套款式兩種表現形式,在試穿者改後的基礎上再做修改,使之更貼合主題。
這是一個不錯的方法,Krisy讚賞地點頭。
一體兩式,這點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是海洋主題,誰又能說海洋裡不存在美人魚呢?或許試穿者改後的樣式可以是美人魚化為人類的樣子。
隻是改後的樣式上能體現海洋主題的部分太少了,我思索著,一不注意就呢喃出了聲:“如果改色
呢?”
Krisy看向我,她雙眼眯起,說道:“有什麼意見都說出來。”
我看向大家,隨後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Krisy的身旁,詢問她:“可以借用投影儀嗎?”
Krisy點頭,隨後她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我將剛剛隨手畫的草稿傳到了投影儀上,將它與修改後的樣式對比。
“距離下一季度新品正式發部還有不到一個月,或許我們可以采取一個款式兩種表現形式。”
說著,我指向樣圖,“原主題為海洋,樣圖的想表達的是被珍珠環繞的魚,因此,衣服通體為白
色,下擺卻是魚尾的樣式,而珍珠則是腰部向下串連的一顆顆白色的鑽石,可這套衣服並未顧及
到走路時下擺的問題,就像人類並不會利用魚尾走路。”
“而這套”,我指著改後的樣圖,繼續說道:“因為原版腰線並不明顯,黑白對比增加了曲線,下擺開叉讓走路變得方便,但破壞了整體性,變得四不像。”
最後,我指著剛畫出來的樣圖說:“我將改後的裙子顏色換成了淡藍色,而上半身,可以由肩膀到腰作一條沙狀的飄帶,可以凸顯海水的飄逸感。下擺依然是開叉狀,但前麵的尾部要與後麵相連。”
“至於主題”,我停頓了一下,隨後道:“誰又知道海洋有沒有美人魚呢?前一套可以是人魚狀的美人魚,後一套可以是美人魚擁有了人類的雙腿,就如童話裡海的女兒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