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爬在窗台上看雨入了迷,還是電腦的聲響將我拉回現實。
Even給我回了郵件,他表示很高興我能再次回到設計的懷抱,並且他告訴我在今年8月底,米蘭
會舉辦一場設計大賽,那可是實打實的含金量。
我想,是該為自己考慮了。
我與楚天澤已經是過去式了,感情縱然不能阻止我追求自己的夢想。
以前為了楚天澤可以放棄我的一切,可現在不能了,我身後已經有了父母的靠山,更不能將自己壓在哥哥身上,再者,楚天澤也已經強勢地從我的世界離開。
思來想去,我從櫃子裡翻出了自己的從前的設計,我一頁一頁地看著,回想著當初設計這些衣服的初衷。
就這一想,再次看表已經是下午5點了。好在自身的基礎夠硬,闊彆一年多的專業,如今看來有些專業名詞還能叫得出來。
現在開始還不晚,我這樣告訴自己。去大賽的目的很簡單:多見見世麵,趕上如今的潮流。
下定決心後,我就開始執行了計劃,從6月一直到8月初,在這期間裡,楚天澤從未找過我。
8月20日,我告訴江天臨,我要去米蘭的一場設計大賽,江天臨囑咐了一些關心我的話,下午,我就訂了22日的機票。
這兩日在家中,我收拾了我的東西,我想著早些去米蘭,順便看看布料,大賽的參加書Even已經幫我提交,如今剩下的就是靠自己的作品了。
至於與楚天澤樁樁件件的事情,我也或許放下了許多,兩個多月的日子裡,我頭一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總覺得自己輕鬆了很多。
收拾東西時,我突然發現之前結婚時楚天澤送我的戒指還在楚家的彆墅,但我轉念一想,我們的夫妻關係已經名存實亡了,那戒指本就不該是我的,留在它該在的地方吧。
可一抬手,卻發現楚家送我的手鐲還帶在手上,思來想去,我還是回到了楚家彆墅。
保姆不在,彆墅裡燈也沒開,黑漆漆的,走到玄關,我摸索著打開了燈,沙發上,楚天澤一手遮住眼睛,就這麼躺著。
似乎是感覺到光亮,他翻了個身,將自己的頭放在暗處。
我見他睡著,不忍心叫醒他,許是又在公司熬了幾個日夜,難得有時間,那就好好睡著吧。
我躡手躡腳走到沙發前,將玉鐲摘下,輕輕放在茶幾上,隻要楚天澤一睜眼,就能看到。
怕他著涼,我從旁邊的沙發上拿起毯子,蓋在他身上,一切動作都儘量輕巧。
最後一次再看你的睡顏,最後一次再為你蓋上毛毯,再見了,天澤。
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在這期間,江天臨每日都按時下班,與我共進晚餐,吃飯時,還時不時聊些有趣的話題。
22日下午3點,我來到機場,因為怕江天臨舍不得,就故意告訴他飛機5點才起飛。
3點05分,開始登機,我給江天臨發了一長串短信,大意就是,希望他照顧好自己,我並不是故意不告訴他真正的時間,8月底比賽完,我就會立馬回來。
短短十幾天的米蘭之旅,總被我幻想成一次獨立的冒險。
我透過窗戶拍下機場的景色,微笑著對著海城說了再見。
Even擔心我,在我到了米蘭後,甚至邀請我去他家住,但被我以距離大賽地點太遠以拒絕。
大賽定在米蘭大教堂,幾天前,我就已經訂了附近的酒店,衣服的大體已經完成,還有些邊角需要細化,我便想著等到了米蘭再做。
到了酒店,我驚訝地發現對麵的住客竟然也是海城人,沒來由的,就對她多了親切。
“你好,我是朗秀珠,來自海城。”
女孩短發微卷,一身淡雅的旗袍,年紀與我差不多大,陽光又自信。
“你好,我是江安然,也來自海城。”
我心裡驚呼,出門在外竟然運氣意外的好,還能碰到同鄉,這倒是為我的米蘭之旅減少了些許的緊張。
朗秀珠禮貌點頭,轉身提著行李箱回了房間。
房間裡,江天臨打來電話,他還未開口詢問,倒是我先開心地告訴他,我在米蘭遇到了同鄉。
當我說出“朗秀珠”的名字後,電話裡的江天臨卻沉默了。
在我叫了他一聲後,他才告訴我關於朗秀珠的事情。
朗秀珠,朗家的二小姐,隻不過在幾年前,朗家就已經家道中落,朗家的老大朗秀君也是個靠不住事的,敗了不少家底,朗家的企業也被低價賣給了謝家。
而朗秀珠與謝霆軒原本也應該有段婚姻,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兩家解除了婚姻,而朗秀珠後來也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視野。
江天臨說完後,我對朗秀珠充滿了同情,可她一個人隻身前往米蘭,需要的肯定不是同情。
“我聽人說過,朗家二小姐自尊心很強,你千萬不要好心辦了壞事。”
江天臨在電話那頭囑咐我,我答應了他。
說到底,我對彆人有什麼同情的資格,自己都自顧不暇,這次來設計大賽要是混不出什麼名聲,灰頭土臉地回去,不是打自己的臉?
我想,我對朗秀珠,更多的是身在他鄉遇到同鄉的激動。
掛了電話後,我從箱裡翻出來我的參賽作品,那還是從大學的設計中挑出來的,雖然稚嫩,但Even對這件作品讚賞有佳。
在楚家生活了一年多,我都快要找不到那個肆意的自己了,還好,趁著光點消失前,我尋著光找到了光源。
大賽的前幾日,除了在酒店裁剪我的作品,其餘的吃飯時間,我都邀請朗秀珠一起,許是都是同鄉人的原因,朗秀珠也漸漸對我開了口。
她會跟我談設計的理念,談她的夢想,談她的追求,從她的談吐裡,我看到了一位意氣風發的人,她不是敗落的朗家千金,她隻是她自己,是一位偉大的設計師。
8月31日,大賽正式開始。大賽的主題名為“Pursue”,追尋,一個漫長的動態過程。
我時常在想,追尋是為了什麼,是你想要所以追尋嗎?還是說,為了找到最真實的自己,不得不去追尋?
所以我將追尋定為“尋找自我”,一件版型簡單的白裙,領口潔白整齊,但下擺卻像是被撕爛了
一般,像枯敗的樹葉,裙子的裙擺由上至下纏上了帶刺的玫瑰,並且富有濺上的紅色。
曆經過泥濘的道路,才能追尋到最真實的自己吧,裙擺的刺與紅色映證著艱難的過程,最終的結果正如上半身一般,潔白如初。
站在台上介紹完我的作品後,台下的評委遲遲沒有說話,最後說了些場麵話便讓我下台了。
我走到台下,將自己隱匿在觀眾中,欣賞著設計師們的心血。
終於輪到朗秀珠了,她的作品亮相的那一刻,我看到所有人倒吸一口氣。
是一件最普通最平常的裙子,其實應該是繪畫時所有人都會穿在前麵的裙子,裙子上有著許多的顏料,各色的顏料混在一起,沒有章法,更像是濺射在上麵。
不用朗秀珠介紹,我便明白了她的設計理念,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
這個主題再適合她不過,即便家道中落,但她心裡依然為藝術留下了一畝空地,久而久之,地上開出了花結了果,她所追尋的,應當是藝術本身帶給她的情緒吧。
朗秀珠在台上看到了我,她向我眨眼,我則在台下向她招手。
待她下來,我們二人都長舒一口氣,約著去餐廳吃飯輕鬆一下。
Even也發來短信告訴我,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要再想了,明日就會有結果了。
餐廳裡,朗秀珠拉著我的手,訴說著她的過去。
“安然,酒店門口見你時,我就知道你是江家的千金,隻不過我想,隻是很久之前在某次宴會上短短見過你一麵,那時的你非常安靜,跟在你家人身後。”
“我們朗家本就是暴發戶,根基不穩,但卻升得快,最後牆推眾人倒,就連曾經口口聲聲說會幫我們的謝家也還不是倒在利益之下。”
我安慰她:“暴發戶是彆人的評價,可你自身堅韌不拔,不必在乎他人的口舌之快。說到底,隻是他們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就給人分了三六九等。”
朗秀珠盯著我沉默,我以為我說錯了話,正要開口,她卻笑了笑,那笑聲中氣十足。
“安然,你比我還小兩歲,沒想到卻比我還成熟。罷了,我也交你這個朋友了。”
我們在餐廳有說有笑,時間漸漸流逝,聊得越深,就越發覺我們二人投緣。
上天啊,謝謝你帶給我的禮物。我在心裡這麼想著。
晚上,我邀請朗秀珠一起去了Even的住處。
Even還是老樣子,住在一棟小房子裡,三年前,Even的妻子去世,他就頹廢了許多,辭了學校的工作,一個人在小屋子裡澆澆花,看看報。
今年似乎是想開了,又回到了學校工作。
我是Even帶的倒數第二屆學生,他雖上了年紀,但待人溫和,在學校裡也深受學生喜愛。
Even見到我,眼睛瞬間濕潤,他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開口即哽咽:“安然,幾年前,你正讀
著書,突然就因為要結婚退了學,真的讓我感到非常惋惜,惋惜你的才華,惋惜你還未到來的未
來。”
我上前一步擁抱Even,輕聲道:“已經結束了。”
像是對Even說,更像是我自己的肯定,那一步,總得邁出去。
隨後我向Even介紹了朗秀珠,在我眼中,朗秀珠的天賦更甚,她不該被已經過去的事情束縛,她該走在設計師的大道上。
果然,朗秀珠與Even一拍即合,兩人如故人一般,不論是思想還是追求都如此的相似,我看著他們徹夜長談,嘴角也不免上揚。
這一夜是相當輕鬆的一夜,或許是我對過去做了告彆,又或許是我重新將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們三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像是多年未見的舊友,互相有說有答,在燭火下手持酒杯,訴說著自己的過去,在晨光下,暢想著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