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後。
“小姐,你這麼急匆匆回房可是有什麼好辦法了嗎?!”杜鵑急切地拉著顏如意問道,眼淚潤濕了眼眶。
平日裡小姐待她們很好,對她尤甚,故主仆之間的情誼很是深厚,大家都不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往火坑裡跳。眼下這個狀況,杜鵑也是格外著急,隻暗暗埋怨自己沒什麼能耐,幫不上自家小姐。
“我能有什麼辦法啊,方才不過是為了寬慰爹爹娘親的說辭而已。方才爹爹、娘親、舅舅、表哥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他們恨不得替我嫁過去。與其讓全家替我乾著急,還不若我自己個兒消化呢。現如今已然到了這個地步,隻能是遇橋過橋、遇河淌河,順其自然了。大不了收拾收拾行李嫁人去,等到了涼州,我又是一條好漢!”顏如意故作輕鬆地說道。
“小姐!”杜鵑聽了顏如意這番話,又哭又笑道,模樣看上去好不滑稽。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後院進賊人了!”一名巡視家仆匆忙跑來稟報。
“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現下人在哪裡?父親母親可知?可曾查探清楚身份?”顏如意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裡的茶杯,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訓誡道。雖然不像彆家主子那般疾言厲色,但是氣勢倒也拿捏到了。
“人在、在後花院,老爺、老爺夫人還不曾知曉。因著那賊人是、是翻牆進來的,留了幾個人在那看著,所以還、還未來得及通、通稟老爺夫人那邊。”陸甲結結巴巴的回道。
“不過是進了個賊人,青天白日的,宅子裡那麼些個人,總不至於被拿捏住了,你結巴什麼?!”顏如意斜睨著,心底暗暗有些不爽。大抵是少女的自尊心作祟,覺得手底下的人這般無勇無謀下了她的麵子,多少有些丟人。
“小姐,底下人有說這賊人瞧著眼熟,像、像是慶王世子。”陸甲一鼓作氣,猶猶豫豫將憋在心裡的話一口氣吐了出來,整個人倒是輕鬆不少。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名字顏如意就來氣,臉一整個黑的可怕。虛挽了一下子衣袖,大跨步衝著後花園就去了,帶起一陣淩厲的風。
“都說了不用那麼大費周章接待我,我就過來看一眼我未來娘子就走,都是準自家人,在乎這些虛禮做什麼。”伴隨著隨意慵懶的語調,又不失乾淨清朗的嗓音,一個著黛色錦袍,身形高大的男子不著調地走過來。雖未貌比潘安,但眉如遠山,眸子如星辰點點般閃閃發亮,鼻梁高挺,唇紅齒白,氣質也非同一般,隻是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實屬紮眼。
“世子、世子殿下……”陸甲就算再傻,看來人這般作風,再結合府上流傳的風言風語,也明白了這人正是自家小姐的準夫婿——慶王世子趙煦。本著不惹這混世魔王不痛快的想法,以及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求生欲,陸甲在顏如意的死亡凝視下,硬著頭皮默默退後,嘴裡還不停念叨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顏如意見此也沒有多說什麼。
但是本著不落於人後、輸人不輸陣的想法,顏如意上前一步,譏諷道。
“世子殿下這般行事於禮不合,有失清白吧?不知世子殿下此番前來,臣女是該讚歎世子殿下武功極好、身形矯健,還是該吹捧殿下心態平穩、波瀾不驚,亦或是感慨慶王殿下家教頗好,慶王府家風慎嚴?”雖然字字珠璣,但是顏如意麵上好歹還極力壓抑著,儘可能保持雲淡風輕的模樣。隻是稍微一留心,就能聽得出她那幾句話,都是硬生生地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咬牙切齒的,彆提心裡有多恨了。
“早就聽說顏三小姐才思敏捷,七竅玲瓏,今日一見果然傳聞非虛呀!是和妙人兒,隻是這氣性頗有些大啊。”
“慶王世子消息也有夠靈通,我回京都不過兩年,見過我的外人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更遑論那些謠言。也不知慶王世子的聽說是聽誰所說,菩薩嗎?”
“我今日來不過是想趁著成親前相看一番,聯絡下你我二人之間的感情。此等小事,就不必驚擾嶽父嶽母了。”言下之意是覺得她刻薄聒噪?明明是他唐突,怎好意思冠冕堂皇地扮作是受害人的模樣?
顏如意此刻內心猶如萬馬奔騰踏過一般,氣不打一處來,若非是多年來素質修養,她都要忍不住破口大罵了。她雖也是自幼習武,卻自認並不粗俗。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明明長得人模人樣的,言行舉止怎可這般無禮,簡直是有辱斯文。
趁著顏如意走神的功夫,慶王世子趙喣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後。
“娘子這發簪不錯,就留給為夫做定情信物吧。今日為夫出門匆忙,沒帶什麼值錢玩意兒,改日再親自給你送過來吧。”說罷順手一抽,一頭青絲散落,青絲如瀑,隨著風飛揚。
顏如意幾乎是要怒火中燒,這人怕不是有病吧?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於是顏如意毫無征兆地一躍而起,淩厲的掌風就劈向趙喣,動作快得幾乎都有殘影,麵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而趙喣絲毫未慌,身形微側,輕飄飄地避開了這一記掌,輕易躲開了顏如意不斷襲來的拳腳。
隨著趙喣的不斷閃避,兩個人的身影交錯著,顏如意的麵色愈發凝重。他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卻不願意出手,像逗弄一隻貓般。
趙煦似是看出顏如意心中所想,也明白如若今日打不贏他,她估計是不肯停手了。便轉身迎向顏如意的拳頭,大腦飛速過了一遍挨揍不怎麼疼的地方,身形微微一頓,拳頭落在肉上的沉悶聲音響起,這場單方麵的打鬥這才告一段落。
顏如意微微冷哼一聲,似是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好了,娘子,消氣了吧,這會兒我們可以好好聊會天了吧。”趙喣一臉委屈地問,同剛才欠揍的模樣全然不一樣。
正好顏如意也有意借著這個機會,攀扯清楚,把兩人的婚約作廢。至於能不能成,她也拿捏不準,至少嘗試過了。
“娘子,我們這是去哪兒?”趙煦快步跟上顏如意的步伐,賤嗖嗖地問道,那模樣彆提有多欠揍了。
“去我房間。”顏如意見他這樣,朝他拋了個白眼以表達自己的無語。
“青天白日,擅入女子閨閣有失風雅。”
“翻牆進彆人家後院就風雅,這話能從你嘴裡說出來真不容易。”
“我是擔心你有意非禮於我……”趙喣作勢抱緊胸口。
“閉嘴!”顏如意一臉黑線。
“娘子,慢點走,我跟不上。”趙煦則作嬌羞狀,妥妥一個懷春少女。
……
“芍藥,你和杜鵑在門口守著,不得讓任何人靠近。若是有人找我,就說我歇下了。”
“好的,小姐。”說罷就拉著杜鵑退下了,而一旁的牡丹還傻傻分不清狀況。雖然她覺得小姐此番行事有失妥當,但是在小姐手底下做事,還是不要自作主張為好。況且這麼多年來,自己小姐雖然性子大大咧咧,行事作風不拘小節,但這麼多年來倒也沒做出太出格的事,於是二人應是後退下。
“你,進來。”顏如意一把將趙喣拽進來,隨後便去將門窗一一關緊,警惕著查探著四周,探聽著周邊的動靜,彆提有多謹慎。
趙喣一頭霧水。雖算得上密會,讓人撞見有失清白,但到底不是行苟且之事,也不至於這般誇張吧。
“不是吧,你有必要這麼誇張嗎?此處也沒有什麼人。況且,你我二人婚事將近,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趙煦心裡是這般想的,嘴上也是這般說的,絲毫沒有掩飾。
“說吧,你和慶王爺到底有什麼目的?當初親事該是同我大姐姐所訂,現如今確是不聲不響轉到我身上。我父親如今既無爵位,官從五品,亦無實權,如今你卻執意與我定親,你若是說沒有什麼企圖我是不信的。”顏如意順勢坐到椅子上,神情淩厲地逼問道。
“若是我說我當真沒有什麼企圖,且對顏三小姐仰慕已久,今日一見更是傾心,三小姐可信?”趙喣無奈地攤了攤手。
“去年蝗災,不少農家顆粒無收,慶王殿下開倉放糧;今年夏至,黃河水岸大雨倒灌,慶王殿下領人防洪救災……此番種種,百姓於慶王殿下的呼聲愈發高昂,惹了聖上不願。”
“若是你執意按約定娶我大姐姐,怕是會讓聖上懷疑慶王府有異心,觸怒聖上。轉而娶我,無非是看上了我身家清白,構不成什麼威脅,我猜得對嗎?”
“如果我說,我可以讓你留在京城,打消聖上對你的疑慮呢?”顏如意自信地開口。
“顏三小姐說笑了。聖上金口玉言,豈能出爾反爾?況且為人臣者,定然是要為聖上分憂,此乃我之本分。”趙喣三言兩語就避過顏如意的這番言論,頗有四兩撥千斤之勢。雖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明明白白寫著:猜的很好,下次彆猜了。
“開個價碼吧,怎麼才能把這樁婚事取消?”顏如意倒也不是沒有眼力見兒的人,直截了當地進入主題。
“顏三小姐應該也知道,這樁婚事,是得永安侯首肯的。現如今八字已合,聘禮已下,京都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待你我二人擇日成親即可。如今顏三小姐區區幾兩銀錢就想取消這門親事,豈非將我慶王府的門麵往地上踩?”趙喣輕靠在窗欞處,漫不經心地道。
“那你究竟想怎麼樣?!”顏如意覺得這人簡直是油鹽不進,反複在激怒自己的邊緣橫跳。
“行,可以,好樣的。我許你三個條件,隻要是我顏家能辦到的,你都隻管提,其他的交由我解決。”顏如意咬牙切齒道。
“顏三小姐開出的籌碼也就還勉勉強強吧,但賣你個麵子,我便答應下了。隻是我好奇一點,永安侯可曾知曉你將整個侯府綁到我慶王府的這條船上?”
趙喣雖是見好就收,但這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實屬令人氣急。
“殿下所言甚是可笑,你我二人結親,何嘗不是將永安侯府同慶王綁在一起?”顏如意簡直要被這人氣笑了。
“那這樁親事……”
“世子殿下慢走不送!”顏如意還未等他開口,開門、推人、關門一氣嗬成。
“我是想說我隻能儘力而為,並非答應三小姐一定事成!”趙喣在門外喊道。
又被耍了!顏如意覺得自己同此人天生犯克,若是讓她知道哪個神棍給算的八字甚合,必然是要給他把攤子砸了,讓他此生都不能出來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