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酒店 那家酒店鬨過人命(1 / 1)

“虞深,你聽過沒,我們這次研學去的那家酒店……”

江皎神神秘秘,半個身子朝坐在裡邊的人靠去,聲音不自覺放低,“鬨過人命。”

客車上開了空調,空氣不流通,虞深本來不怎麼暈車,過了半小時多的車程,這會兒隻覺鼻尖繞著股汽油味,胃裡翻騰著惡心。

聽見江皎的話,她毫無精神地點點頭,算是做了回應。

二十年前的酒店失火案在網絡上早已銷聲匿跡,但在老一輩的嘴裡從未消失,更何況,虞深的爺爺是當年現場的救護車司機。

“你也聽過!”江皎瞪大眼眸,如果不是腰上綁著安全帶,她恐怕要探到虞深麵前去。

“有人匿名發帖,說是晚上住著總聽見嗚咽聲,”江皎腦海中有了畫麵,滿臉寫著抗拒,“我都有點害怕了。”

路口紅燈,客車停住,虞深小抿了口礦泉水,感覺緩和了些許。

當初聽到深海酒店,她就覺得耳熟,提前在網上查資料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爺爺講過的酒店失火案。對生命流逝而無能為力的感受,虞深無法想象,但報道上的傷亡人數,在她眼裡,不再是黑色冰冷的數字,而是鮮活的、跳動的,是每個家庭不願觸及的灰暗悲痛。

她是無神論者,但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會願意相信鬼怪之談。

“你怕嗎?”江皎好奇盯著一臉平靜的虞深,眼神裡渴望著與她態度一致的回答。但問出口就突然想起來,虞深是能麵不改色看完一部恐怖片的人呐。

“如果有鬼,”虞深的睫毛微垂,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或許是彆人無法再見麵的親人。”

江皎愣神,這是個出乎她意料的回答,但放在虞深身上,又很合理。

心裡毛毛的感覺頓時消失不少。

車窗外視野逐漸開闊,這地方一帶都是自然景點,紮根本地文化的建築設計應運而生,近幾年紛紛落座於此,吸引大量遊客前來觀賞。文旅拉動當地經濟發展,這家深海酒店又占據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也難怪支持翻新重建,有錢不賺,這不傻嘛。

客車將學生們送到酒店門口,自行繞到專設的停車場待命。

“嘖,網圖看起來還是差點感覺,”江皎看著手機裡酒店的宣傳照,比著眼前的建築感慨道,“實物確實很有研學價值。”

十一月初的臨城還在深秋,早晚的氣溫掉到十幾度,虞深穿衣主打一個保暖,裡麵圓領白T打底,搭了件丹寧牛仔藍襯衫,脖頸上係了條紅棕方巾,因為怕冷,她又套了件黑色過膝風衣,下身高腰牛仔褲,搭了雙黑色馬丁靴。

穿上鞋直接一米七的個子,三七分黃金比例身材,江皎望著虞深的背影,心中直呼:這女人分明是來走秀的!

虞深挎著背包,仰視麵前的深海酒店。

酒店的外部經過重新設計,很好地與周圍環境呼應,在山野自然中達到和諧與寧靜的氛圍。張工會選這兒,虞深一點也不意外,建築設計師原是本校畢業,留學後就創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作品拿獎到手軟,回國就被各大高校邀請宣講,但這位前輩十分低調,捐贈完母校,隻接了深海酒店這個活,基本不露麵。

她抿了下唇,麵色有些動容,內心複雜紛湧。曾經隻存在記憶中的,爺爺描述下的地方,如今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過去沉重的故事,曾隨著年月一同塵封在時間裡,她無法控製腦海的記憶,任由它們在眼前彌漫,越過時間,再一次回到濃煙滾滾、警笛長鳴、孤風嗚咽的那一夜。

荒唐的,如寒冬來臨,陽光毫無溫度,虞深攏起衣領,而深海酒店透出幾分悲涼。

“哢嚓,”背後響起快門聲,虞深的思緒抽離,她微微轉頭,“哢嚓”又是一聲。

拍立得是江皎的出門必備,她拿著相紙不停地上下甩動,停下來瞅一眼,不成,又繼續甩。

虞深覺得她像極了爺爺家養的小太陽鸚鵡。

手中相片終於成像,江皎拿著欣賞了一番,臉上笑容比此刻陽光還燦爛,她小跑到虞深跟前,手指夾著相片晃了晃,“喏,要哪張,虞大美人?”

虞深揚起柳眉,目光流轉在兩張相片上。

江皎喜歡攝影,技術也不錯。為短暫又熱烈的人生留下痕跡,是她一直秉持的信念。

虞深伸手抽走右邊的相片,是那張回頭的。

“哇,選走了我的得意之作。”江皎撅著嘴,但麵上一片樂意,挽著虞深的胳膊朝酒店走。

虞深自然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江大攝影師的作品,在我眼裡都是頂好的。”

深秋晨間,身邊有人陪伴,寒冷就如風吹過,隻是一瞬便消失了。

口袋裡的相片微涼,虞深手指觸碰上,眼睫微顫,垂眸掩飾住此刻的心情。

被定格的那一刻,隻有她知道,回眸中包含了怎樣的情緒。

而且,虞深莫名覺得,相片裡的深海酒店,好像也在——

注視她。

*

大家在酒店門口集合完畢,班長便配合著張工分發身份證和房卡。

從現在到下午兩點,都屬於自由活動時間,江皎在車上的興奮勁掉得差不多了,現在隻覺得哈欠連天,站著都能睡著,好在沒叫幾個名字,就發到了她的。

酒店有前輩設計師這一層關係在,剛好又在淡季,房間充足,所以直接就安排了一人一間。虞深見江皎的眼睛都快睜不開,平常要睡到十點起的人,今天硬是六點就被拖起來,能撐到現在屬實不易。

“江皎,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嘟囔著應了聲,又點點頭,這才站直,舉起手中的房卡停在虞深麵前,捂著嘴邊打哈欠,還不忘邀約,“5021,歡迎虞小姐光臨~”

“知道了,你先清醒點,彆找錯房間了。”虞深瞧著麵前的瞌睡包,嘴邊掛著提醒。

江皎揉揉眼,用手指撐著眼皮,向虞深比了個ok,轉身就走進了旋轉門。

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拐角處,虞深才把目光移開,站在原地等著叫名字。

拿到房卡的同學,找著和自己同樓層、隔壁房的人,手挽手有說有笑地進了酒店。

直到虞深周圍的人已經走空,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

雖然從小運氣就不怎麼樣,但沒想到在這種事情上,還能墊底。

“虞深。”

從張工手裡接過身份證和房卡,她掃了眼房號,8006。

記住後放進隨身小包,抬眼見張工和班長還等著她,虞深禮貌微笑,“張老師,你們先去休息吧,我想在附近看看。”

剛剛客車上難聞的氣味還沒有完全散儘,她打算散個步,透透氣。

“好,注意安全,我們就先上去了。”

秋風掃落葉,卷入空中的黃葉失去控製,任由著風將它帶走,最後落在滿是枯葉的大道上,完成它最後的旅行。

虞深繞著酒店散步,倒是在棵棵枯樹中瞧見一叢紅楓,灰敗之處開得熱烈。這或許是它天生被賦予的使命,虞深拍了張照片,順手發在家庭群中,不論老年還是中年人,都喜歡看這種歲月靜好的自然美景。

繞了個彎往回走,手機就來消息了。

【相親相愛一家人】

奶奶:深深到了?

爺爺:深深到了?

爸爸:深深到了?

媽媽:深深到了?

好嘛,直接複製粘貼。

虞深:到了,景色很好,下午就開始跟著老師學習了。

她沒過多提研學的地方,隻說要住個四天。

緊接著消息都是同一個表情包。

【大拇指.真棒.gif】

刷了會兒手機,回酒店的路都短了許多,走到門口,虞深看了眼時間,9:25。

回房間放個背包,休息會兒再看看建築資料,然後差不多就可以叫江皎去吃午餐,她抬步走上階梯,心裡規劃著一天的行程。

門還未入,大廳裡的海浪裝飾吊燈隔著玻璃就吸引了虞深的目光,深藍暗紋交織的大理石地麵被燈光照射後又反射,整個空間充滿神秘又靈動。

虞深心下讚歎,步子已走進了旋轉門,感應到有人,門自動旋轉起來,她放慢速度,跟著門的方向走進大廳。

“啪嗒!”

“啪嗒!”

“啪嗒!”

無序卻帶著節奏的聲音突然在大廳響起,她聞聲看去,一個紅皮球從旁連滾帶彈,溜進了旋轉門中。

皮球被門帶著滾,發出撞擊玻璃的“啪、啪”聲,回蕩在空曠的大廳中,顯得格外突兀。

虞深抬頭,四處張望,除了前台,其他地方都沒人。

總不能是工作無聊到玩皮球吧,她抬眸看服務人員,發現對方麵帶微笑也望著自己,感覺再對視下去,她或許就會得到一個貼心的問詢。

虞深立馬否決了這個猜測。

她的腳步頓了頓,但沒停,剛邁一步,從左側就跑出一個矮小的紅色身影。

奇怪,從哪冒出的小孩?

虞深側目,眼神望到了左邊,原是有個屏風設計,放了盆栽景觀。她再一轉頭,紅衣小孩竟跑進了旋轉門,想是要把球拿回來,但無奈自己和球不在同一扇門中,試著鑽進縫隙過到前門中。

危險!

虞深腦子裡頓時閃過各類門夾人的安全事故,她下意識轉身,動作迅速跑到門邊摁下急停按鈕。

門頓時停住。

小孩沒事,虞深鬆了口氣,紅皮球這會兒倒不滾了,恰好晃晃蕩蕩停在內門,離她不到一步距離。

好事做到底,她俯身把球撿了起來,隻是心中覺得奇怪,這麼大動靜,怎麼安保和前台都沒反應?

外門玻璃湊著張小臉,虞深這才看清,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女孩,一身紅色公主裙,年齡看著像五六歲,確是調皮的時候。

也不知道家長上哪去了,怎麼能讓小朋友獨自待著,虞深向她走近,隔著玻璃,示意她乖乖的彆動。

小女孩倒是聰明,點頭後小身板立的筆直,大眼睛盯著虞深,充滿天真好奇。

側邊設了推拉門,虞深一把推開,招手叫小女孩。

“小朋友,可以從這個門進來。”

話落,旋轉門裡的小女孩轉頭看了一眼,但腳並沒挪動。

這個年紀,應該能聽懂話的意思?虞深滿臉疑惑,又喊了聲,但她仍然未出來,反而身子往門裡挪了挪。

這是,想走旋轉門?

虞深推測著,小朋友玩心重,對這些東西難免產生好奇。她不如就帶著小朋友,順便教教怎麼安全過旋轉門。

酒店前台的接待人員一臉疑惑,忍不住和旁邊的同事發問:“現在學建築的學生,還要研究旋轉門嗎,你看,她剛進來又出去了。”

同事瞧了一眼,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就旋轉門,客人被夾到的情況可多了,可以研究一下怎麼提升安全性嘛。”

虞深出了酒店,摁下按鈕,門重新啟動,“來,跟著姐姐一起。”

她彎腰牽起小女孩的手。

下一秒,寒涼從手心直至心臟,虞深頓時蜷起手指,微微皺眉,怎麼小朋友的手這麼涼?

一大一小的步子和門達成協調,你追我趕的遊戲就此結束。

進了酒店,虞深蹲在小女孩麵前,把手上的皮球遞過去,麵上多了幾分嚴肅表情,“小朋友,這個門很危險,夾到手會很痛的,下次要和大人一起走,知道嗎?”

紅皮球被小女孩緊緊抱在懷裡,她沒說話,隻是低下頭,微卷長發遮住了小臉,像不聽話的小孩被罰站。

難道自己太凶了,虞深站起身,她從沒覺得自己這張臉會唬住小孩,但之前親戚家帶來的熊孩子,一見到她就變得老實起來,比學校老師還管用。

可能真把小朋友嚇到了?虞深想要摸摸她的腦袋以表安慰,但手伸到一半停住。

麵前的小女孩肩頭顫抖,大有一副要掉眼淚的造勢。

虞深心裡咯噔,眼神流露出無措,她也不知道怎麼哄小孩。

隨即聲音放軟道:“姐姐不是故意凶······”

“咯咯咯。”小女孩倏地抬頭,卻發出怪異的笑聲。

虞深呼吸一滯,口中的話似是被透骨寒意給凍住。

像毫無生氣的洋娃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沒有一絲焦距,虞深直直撞入她的視線,隻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剛還覺得清秀的小臉,此刻在虞深眼中,五官形容不出的怪異,像是從不同臉上拚湊而成。她來不及多想,心驚猛地後退一步。

未料,風衣下擺被一隻小手死死拽住!

“姐姐,”小女孩仍然緊抱著紅皮球,眼珠一動不動盯著她,聲線毫無起伏。

可聲音幼稚又刺耳。

“你留下來陪我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