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拿出夏予謙奶奶準備的藥箱，仔細地替夏予謙上藥：“給你用的藥我都檢查過了，沒有過期。有一盒感冒藥過期了，我扔了。我在網上買了點常用藥，到時候把你的急救箱升級一下。”

“謝謝。今天的事情，對不起。我其實不應該出手的。”夏予謙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學生。

“你看上去好像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誒，一路上心情都挺好的。乾嘛突然道歉？”陳悅打開手機，搜索處理外傷的正確方式，害怕自己做得不對。

夏予謙把腦袋湊到陳悅手機前：“上點碘酒消個毒，我一會用冰敷一敷就行了。你怎麼發現我心情很好的？用武力解決問題是不對的，我還特意掩飾了一下。”

“感覺。你這是正當防衛，不用道歉，你如果不過來我也不知道怎麼把他趕出去。”陳悅收好藥箱，把冰袋放在夏予謙嘴角的紅腫處。

“我自己來。”夏予謙接過冰袋，“不好說話。你怎麼放他進來了？他敲門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後來他沒聲了，我以為走了呢，我把學生送走以後覺得不對勁，他都找上門來了怎麼敲兩下就走，猜到他去了你家。我如果不過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怕動靜太大影響你上課，那個是緩兵之計。我最近很聰明哦，我給你發信息發現你手機在我家廁所，我就給周若水打了電話，去派出所的時候給曹律師也打了一個電話。當時我開門請他出去是故意的，我計劃到時候在門口打罵他幾句，你聽到動靜就會出來了。”陳悅給自己剝了一個橘子，折騰了那麼久，她感到有一點疲憊。

“跟你道歉是真的。你本來抵抗力就弱，因為我一時興起，搞得你跑了一趟派出所，當時應該和警察說你身體不好不方便出門，太混亂了，沒想到。”夏予謙接過陳悅遞給她的一瓣橘子。

陳悅最近幾日經常想著出門。她想去花店看一看經營的如何，想去酒吧唱一首歌，想去小區附近的公園裡走一走。夏予謙安慰她，等她痊愈之後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她馬上要開始新一輪的化療。醫生每次給她做檢查的時候都認為她的病很有痊愈的希望。她在自己家修養了一段時間，精神越來越好，不曉得是不是回光返照。

為了安撫自己焦躁不安的心，陳悅開始練琴練歌。夏予謙給她買的吉他，她還沒怎麼彈過，她身體虛弱的時候，連吉他都拿不穩。她現在可以彈一些簡單的曲目，太複雜的太耗精力，她彈完一首，得休息兩個小時恢複精力。

夏予謙每次聽到陳悅在練琴，便知道她心情不錯，她心情不錯，夏予謙跟著心情不錯。他喜歡看陳悅彈琴唱歌的樣子，她在音樂的世界裡，是最快樂的。

陳悅問夏予謙：“如果有一件事情讓你很緊張，你覺得自己可能做不好，你會怎麼辦？”

“我會儘量假裝自己對這件事情很有信心，然後營造出一種積極的態度，你沒有聽過一句話，fake it, make it。Fake就是假裝的意思，make就是弄假成真。”夏予謙耐心地對陳悅解釋，這種做法即積極的心理暗示法。

陳悅聽從了夏予謙的建議，每天對著鏡子默念十遍，化療會成功。

她逐漸恢複和一些朋友的聯係。她的朋友不多，微博事件之後，她陸陸續續收到一些問候，她沒有回複。她給秦嘉銘，虎哥，阿飛，Leo，和花伶分彆發了信息。她告訴他們自己一切都好，目前在積極配合治療，有好消息會和他們分享。

她給花店店員小李發了一個視頻邀請，讓小李遠程給自己展示一下花店的現狀。她見小李把花店打理地井井有條，承諾給她加一點工資。

她的花店原本生意一般，勉強保持不虧本，小李閒著無聊，建議開一個網店，全城送花。她生病之後，允許小李自由發揮，唯一的要求是不準丟了老客戶。沒想到現在每月有不少盈餘。小李是陳悅要感激的人之一。

經過這麼一輪的積極暗示，陳悅似乎對化療充滿了希望。

還有一件事情，她必須要完成。她擔心化療之後自己的身體撐不住，在化療開始前要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做掉。

她單獨約了馮俊遠見麵。

陳悅沒有告訴夏予謙這件事情，夏予謙一定會阻止她。她背著夏予謙和曹旭和周若水討論過如何才能快速離婚。最快的方法是雙方協議離婚，直接去民政局辦理手續。

“現在聽我媽說，馮俊遠的媽媽已經徹底放棄了，不管了，她覺得這是家醜。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馮俊遠這個神經病同意這件事情。”周若水半趴在餐桌上，一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不如我去買點水軍，在網上說馮俊遠應該和你離婚，用輿論的力量壓製他？”

“水軍倒也不用，馮俊遠這樣的人恐怕吃軟不吃硬。我有一個方案，但是覺得你們都不會同意，所以一直沒說。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問我，還請我到小水家吃大歌星親手做的滿漢全席，我跟你們說一說我這妙計。”

曹旭故作玄虛地說了一堆，被周若水催著進入正題：“你還不拿出你的錦囊妙計！”

曹旭清了清嗓子：“馮俊遠這個人，我覺得他是長歪了，要麵子，他媽媽現在同意他離婚了，他不能說離就離，所以他不同意離婚，更彆說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老婆一腳踏兩船。”

“是這麼個道理。”陳悅讚同地點點頭。

“如果小陳你可以屈尊和他談判，你先和他說你當初是真心覺得他是一個靠譜的人，才決定嫁給他，沒想到他愛上了彆人，你對此感到遺憾，再強調我是你的律師，夏予謙是你的朋友，你目前沒有和其他人有任何男女關係，最後哭著說，希望你和他可以好聚好散，不要鬨得那麼難看。隻要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心沒有受到傷害，是你求著他離婚，他離婚是在做一件好事，他應該會同意。”

“財產怎麼分割？”這是周若水最關心的問題。

”我這邊會擬好一份離婚協議書，財產分割寫夫妻名下財產，無論婚前婚後所得，離婚後皆歸各自名下所有，馮俊遠市區的房子估計你也不稀罕，你如果覺得有必要，讓他補償你幾百萬，不過這樣他可能會跳腳，如果隻寫我說的那一句，再補一句房子你自願放棄，他可能就同意了。”

“曹旭你怎麼那麼厲害，我覺得聽上去很有希望！就是陳悅犧牲有點大。”周若水崇拜地看著曹旭。

陳悅聽懂了，曹旭讓她去做戲，周若水認為她犧牲有點大，她覺得為了結束這段婚姻，她去給馮俊遠道歉也可以：“我覺得沒問題。我到時候把他約出來。我能不能先和你們預演一下我要說的話，我不太會隨機應變，我怕搞砸了，最好能有點心理準備。”

“我明天和小水到你家來，我在家想想馮俊遠的回複可能有哪些，我們演習一下，不過明天的會麵得按小時收律師費。我沒想到你會同意。我今天真就是隨口一說。”曹旭暗地裡還是很佩服陳悅的，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對於決定的事情，她表現得非常堅定。

“可以的。我明天做一點甜品，晚上你們過來方便嗎？”陳悅點點頭，選了一個夏予謙不在的時間。明天晚上，夏予謙回家陪父母接待幾個親戚。

“夏老師不在家？我們這樣瞞著夏老師行不行啊？”周若水猶豫要不要偷偷給夏予謙通個信，又覺得這樣似乎有點過度乾涉。

“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處理好的。”陳悅這麼一說，周若水意識到陳悅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需要被尊重，她不是依附於夏予謙的女人。

陳悅希望在化療開始前和馮俊遠見一麵，不曾想化療前她需要多次往返醫院接受各種檢查，夏予謙除了補課，其它時間幾乎寸步不離她。陳悅找不到借口去見馮俊遠，唯有等化療結束再安排和馮俊遠見麵。

她暗自祈禱化療後的自己不要變得太虛弱。用周若水的話說，輸人不能輸陣。

化療期間，周若水每天都去看望陳悅。她看得出陳悅和夏予謙都很緊張，她不敢給他們更多的壓力，她約曹旭一起吃晚飯，和曹旭傾訴。

“怎麼說呢，我在幕後幫助陳悅這事，沒和彆人說，我好朋友張倩倒是知道一點，但是我覺得陳悅這事挺隱私的，我不想讓彆人知道，沒和張倩聊過，隻能和你說一說。”周若水滿臉焦慮，讓曹旭跟著焦慮起來。

“你要說啥，我都聽著呢。”曹旭一本正經地望著周若水。

“萬一結果不好，我會很難過。比虧錢了還難受。”周若水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準確地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咋那麼脆弱！”話一說出口，曹旭閉緊了嘴，尷尬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我剛沒說話。我是說，因為你投入了感情，你不是怕結果不好，你是怕她撐不過去。如果時間夠多，你就不怕了，你總能想到辦法，你虧的錢總能掙回來，是這個理不？”曹旭拍了周若水的腦袋。

“是這個理。被你一說好像沒那麼難過了，控製不了的事，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你這個人，長得不是很細膩，心思倒是很細膩。”周若水和曹旭不過說了幾句話，心情轉好了不少。

“我們一起為陳悅祈禱。我對著法律之書，你對著什麼？大盤指數行不行？你做了好事，彆總想著結果，這件事情的過程對我們所有人都很有意義，這本身就很有意義。”曹旭給周若水夾了滿滿一盆的菜，“吃啊，誒，忘了，這是骨碟，放垃圾的，我再給你碗裡放點。”

“我自己來。”周若水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