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了,去給少爺買碗茶水,找個店子休息一下。”
“好的,少爺,辛苦您在這兒等會,我去轉轉看一下哪兒有茶水供應。”
“我也要去!”
“很累的,少爺在這兒樹蔭下等我回來。”
“不要!你該聽我的!”
“好好好,少爺跟在我後麵,這裡太亂了,您彆一會兒就讓人拐了去。”
“蘇息”和“張黎”邊拌嘴邊找茶水店,頂著嗚咽的大風,蘇小少爺開心得轉圈,笑唇如花:“張黎,好涼爽呀,毛孔都打開了。”
“張黎”不置可否:“台風天,您還非要到處跑,雖然真的很涼爽。”
“蘇息”在前方蹦蹦跳跳,“張黎”儘職儘奏觀察周圍環境。
“丁記茶鋪”到了,竟是搬到犄角旮旯。
“蘇息”一進店就嚎:“給少爺上一壺好茶,張黎你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點心不,買兩份。”
“張黎”跟上來,生怕對麵發難:“不好意思,蘇息少爺被隔壁市蘇逾進老板寵壞了,彆介意,掌櫃的,這有什麼好點心都上一份吧。”
孰料應聲的家夥不是原裝人馬,尤煜當時和方戍、衛崢等人一塊考察過臥底的應變能力,對每個人的音色有大概的記憶,還千叮嚀萬囑托不幸暴露之後保留性命最重要,甚至可以交付一些安排,警方會和敵人談判。
鳩占鵲巢的幾人偽裝成茶鋪打工仔,試圖反偵察釣大魚,現在該確認上餌的是否是條子了。
草根上茶轉身後,雙手持□□,抵在二人脖頸,錢星弦心態爆炸,死撐著“蘇息”這個身份不放,尤煜餘光見到錢星弦脖子上現了一條血線,他暴起,手.槍.從袖管滑出,直懟懟對著草根下半身:“誰敢動我們?眼瞎了看不見這是蘇逾進老板的寶貝小兒子嗎?傷了小少爺,話事的準被你們害慘!讓趙老板過來和我們麵談!不然你以後彆想用這根棍子了!”
說白了,亂世裡趕著一條命,草根有餘力殺他們,但他不願意把自己的□□當成籌碼,萬一有個好歹,他就不用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了。
何況,他本來就不是長期為趙理元賣命的,乾這一行的規矩是誰出的錢多就聽誰的
鄉下的青蓮是他的心頭好,之所以不顧一切賺黑錢,不過是草根在掙八萬彩禮,他幾近瘋魔,全然沒有道德底線,滿心隻有青蓮一句“草根哥,我爸要把我賣掉換錢,嗚嗚,為了區區八萬——”
犯不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草根手下鬆動幾分,半秒,他的刀紮進尤煜頸後的肉,冷笑道:“我怎麼知道你的.槍.裡有沒有.子.彈?萬一唬我呢?”
尤煜額角青筋暴起:“你再動我們一下就會知道我的.槍.裡有幾發.子.彈.了!”
不行,我的行業信譽不能毀在他們身上,還欠青蓮三萬四千二十九塊六毛一彩禮,大不了當個閹人,再沒有什麼比殺人來錢快了。
門口守著兩個人,吧台這兒還有三個練家子,尤煜很難獨自帶著錢星弦脫困,他無無暇顧及後者的小動作,已經準備好談判的籌碼,或是拚死闖出去,也算是全了英雄這個名頭。
在基層安逸太久,危難時刻,他才恍惚記起當年自己也曾有幾分血性,創造過獨屬於他們那批人的崢嶸歲月。
自亂陣腳隻會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更何況,破局的法子可不止一條。
心思流轉,不過幾瞬,錢星弦叫嚷著:“你知道我爸是哪個大人物嗎?還敢傷我?”
好生熟悉的問話,尤煜想起初見那會錢星弦也是這樣色厲內荏放狠話的,說不清楚什麼,興許是自己真的有階級歧視,認為這些嬌嬌的富二代乾不成大事,他無比擔憂聽到“我爸可是錢虎,□□,你彆欺我。”
他暗自捏了一把手汗。
“他媽的,我爸是蘇逾進,你頭頂老板真的有狗膽敢錯殺我?彆到時候承擔不起我老子的報複,你也拿不到錢,一輩子東躲西藏!”
“不信有種你就打電話給我爸問個清楚,哼,他生了一輩子,可就我這根獨苗苗,鐵定要不了你好果子吃。”
“實在不行,你找我爸要錢,趙理元出多少,我爸給雙倍!快點呀,他媽的,本少爺要疼死了!”
錢星弦劈裡啪啦說一堆狠話,草根有所顧忌,彼時吧上台上放風的家夥bb機開始震動。
就是現在——
尤煜一發子彈打在草根大腿根都,錢星弦往後撤的同時試圖奪走草根的□□,雙拳難敵四腳,草根身上掛彩,屋內其他三人衝過來加入戰鬥,刀光在日頭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不過彈指間工夫,錢星弦從口袋掏出袖珍.手.槍,下手極其利落,一個絡腮胡男人睜著大眼倒下,腦門頂著的比的大窟窿咕咕流血,比宇宙中尚未解密的黑洞還要滲人。
打鬥的聲響驚動門口的守衛,尤煜迅速倒掛上窗戶。四人開門,他從上方用力劈開一人的喉管,血濺了其他三人滿身。離死者最近的壯男被血塊勉強糊住單眼,尤煜在對方即將反應過來之際扣動板機,有驚無險。
錢星弦這邊戰況正酣,草根拉著個人肉墊子耍猴呢,他浪費了兩發.子.彈.在肉墊屍體上——
念軍校時,錢星弦是那一屆準頭最好的學員,被教官明裡暗裡表揚過很多次,現在可好,子.彈.準頭好有什麼用,打得擋槍的倒露蛋滿身窟窿根本毫無作用,他被戲弄得火大,更加想開槍射殺草根。當情緒占據上風,警覺性隨之下降,錢星弦沒有注意到後方逼近的殺手,或者說,等他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他嚇得瞳孔驟縮,第一次知道前輩口中的死亡如此簡單。
前有狼後有虎,腹背夾擊,尤煜單是餘光看到就嚇得魂都飛了,他一.槍.猛擊出,大概率打不死人,時間根本不留給他瞄準,隻希望為錢星弦爭取多一點時間來反擊破局,現在,他也要回神來料理剩下的幾個蠢貨了。
一番苦戰,勝者血流成河,敗者死不瞑目。
尤煜在架子上扯了條汗巾胡亂給錢星弦和自己擦少點血,看上去滲人得緊,角落的座機信號卡頓,他撥號給方戍,等待接通時間顯得漫長,餘光又偷偷瞥向臭著張小臉嫌棄他太過於粗魯的錢星弦正在洗手,連指甲蓋裡的血塊都要摳得乾乾淨淨。
反差真大,帶勁。
“喂?”
“老方,快來,臥底全死了個遍,我和錢星弦差點被人剁成餃子餡了!”
“哦,上次咱倆出去大排檔吃的餃子啥餡來著?!”
“誰他媽記得,那老板拿魚湯去煮餃子,一頓下去,滿嘴刺。”
“行了,我帶人過去,你注意隱蔽,有傷亡嗎?”
“差點被抹脖子了,捅了兩刀,他一刀,我一刀。”
“辛苦了,保存體力,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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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理元最終沒走成。
季嬴被他惹得不耐煩,實在難講情麵,當場下了最後通牒:“您現在可以走,但是這裡出什麼事我擔不起責任,望二叔周知。”
日上,天空泛起魚肚白,簡直要叫人分不清時針指向在哪兒。風嚎得大聲,似狼狗在嗚嗚叫。
崔明已經指揮裝船很長時間,他晃了晃昏沉的腦袋,繼續投入苦工中,隻是他的目光趕巧投放在遠處西裝革覆的兩人身上,季嬴俊頎斯文,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趙理元沉穩妥當,背地裡害人傾家蕩產的勾當可沒少乾。反正不管如何,在旁的人看來,不過是前浪後浪相談甚歡。
真羨慕啊,人上人的生活。
遲早我也要爬到那個位置,喝點小酒,談樁生意,彩旗飄飄,大把人上趕子把我伺候好好。看不起我的.賤.人,我可得使勁兒蹉跎他們,狗眼看人低。
“嗶卟嗶卟——”
尖銳的警笛聲從四麵八方襲來,趙理元被這一出先斬後奏炸得頭暈目眩,他感覺無數個立體音箱環繞在耳邊,鼓膜嘭嘭脹,臉熱得活像犯高血壓了。
甲板上忽而亂作一團,沒人分得清朝夕相處的工友中被警方安插了多少臥底,仿佛誰都是敵人,誰都是劊子手,同樣,誰都怕死。
阿豆丟下手中的貨,反身衝向高位的趙理元,保鏢反應再迅速又怎麼樣,他常年搬磚扛貨,練的全是實打實的蠻牛力氣,一個紅磚兩斤,他能一口氣扛兩三百個不帶喘的去爬樓梯。
“嘶——”
他一個肘擊,順勢從褲腰中拔出匕首,鋥亮,昨晚剛用磨刀石細細磨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