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模特隊比海裡的沙丁魚還多，每個團隊都想在這個服裝進出口集散地闖出一番名堂，南真也不例外。她跑資源，簽優質模特，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但她的模特隊規模小，成立時間短，幾乎簽不到好模特，也接不到大單子，賬上的錢隻剩下了三位數。

就在這個時候，手下的員工黃琳琳出事了。

黃琳琳十九歲，父母過世得早，是奶奶將她帶大的。前兩年黃琳琳高考失利，一直在複讀，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她利用寒假到模特隊做助理打工。

可這樣一個孩子，偏偏遇到了渣男。那男人比黃琳琳大六歲，花言巧語地哄了小姑娘的身子，還騙黃琳琳說想和她結婚，讓黃琳琳偷偷拿出了奶奶的積蓄，幫男人裝修了房子，為男人添置了各種家具和電器。

前段時間，那男人應聘進了一個程序大廠，估計未來能拿幾十萬年薪，便跟黃琳琳攤牌，說兩人社會地位差距太大，不太合適，要和黃琳琳分手。黃琳琳懷了孕，找對方對方又不理，一時間尋死覓活。

黃奶奶駐著拐棍，顫巍巍找到模特隊辦公室時，南真正拿著拖把打掃衛生。

“誰是模特隊領導？”黃奶奶問。

南真直起身：“我是。”

話音剛落，黃奶奶跳起腳，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南真被打得兩眼直冒金星。

“草！”正在整理文件的司夏見狀，手一撐越過辦公桌，抬腳就要踹黃奶奶。

南真眼疾手快伸出手攔住他：“她年紀大了，打壞了還得賠。”

聞言，司夏咬牙切齒地站定。

南真揉著臉，表情不悲不喜。她問黃奶奶：“老太婆，你為什麼打我？”

黃奶奶將拐杖一丟，一屁股坐到地上，兩手拍著大腿哭訴了起來，哭完抬手指著南真，罵道：“都怪你，我孫女就是在你模特隊工作的時候談戀愛被人騙的，你是單位領導，你要負責。”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嘛！

南真哭笑不得，又有些怨氣。她彎腰看著黃奶奶：“老太婆，我是做生意的，員工生活上的事關我屁事。你手勁兒那麼大，你乾嘛不去打那個男的？”

黃奶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是領導，你不能不管啊，我的老本全被那混蛋騙去了，可憐我孫女從小沒爹媽護著啊，她上不了學了，未來全完了，老天呀怎麼辦呀？”

她一哭，藏在門外的黃琳琳也哭了起來。

南真無奈地歎了口氣，兩手一攤：“老太太，您彆哭了，出門右轉有派出所，你找他們去啊。我們模特隊又不是國企，我們不管這檔子事兒。”

聞言，黃奶奶哭得更傷心了。

……

任他們怎麼能說會道，人家王八念經不聽不聽。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南真和司夏無奈地站在原地，看兩人哭。

半天，司夏挑了挑眉：“姐，把報警把他們扔出去吧。”

南真揉了揉臉，罵道：“真倒黴，司夏，跟我出去一趟。”

“乾嘛？”司夏問。

“打人，出氣去。”南真用舌頭頂了頂口腔破損的地方，又朝外麵罵了一句，“你奶奶年紀這麼大了，你讓她一直坐在地上嗎？滾進來！”

黃琳琳紅著眼眶，從門外走進來，扶起了地上的黃奶奶。

南真看著她微凸的小腹，忍了又忍，語氣平緩了許多：“還有多久高考？”

“五個月……”黃琳琳眼睛又紅了。

“來得及，”南真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把那混蛋的聯係方式和地址發到我手機上。”

衛克誠回家，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狹窄昏暗的樓梯間裡多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深紫色衛衣，黑色闊腿牛仔褲，坐在上一層樓的欄杆扶手上，修長的腿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女的背靠牆壁，站在門邊。蓬鬆的長卷發斜搭在肩頭，穿著一件黑色包臀毛呢連衣裙，外披一件白色寬肩西服外套。右手手指上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兩人都驚人的好看，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耀眼，往那一站，整個樓道都跟著他們一起亮堂起來。

吐出一個煙圈，女人看過來，琉璃色眸子裡泛著冰冷的星光：“衛克誠？”

衛克誠回過神，點點頭：“是我。”

聞言，男人從欄杆上一跳，越過幾個台階，落到衛克誠麵前，自我介紹：“我叫司夏，她叫南真，我們是黃琳琳的哥哥姐姐。”

衛克誠不解：“黃琳琳不是孤兒嗎？”

話未說完，司夏揪住他的衣領往牆上一推，邪邪地笑了起來：“讓你失望了，她有哥哥姐姐撐腰。”

看著自己高了一個頭男人，衛克誠急忙解釋：“我們是自由戀愛，正常分手。”

南真走上前，將煙頭往他臉上一丟，表情冷冷的：“她買的東西全部還來，另外再給兩萬塊打胎費營養費，不然我們就去找你的公司領導評理。”

衛克誠冷笑：“都什麼年代了，公司不管這種事。咱們再商量商量？”

司夏笑著替南真做解釋：“我們計劃帶一隊人到你家公司樓下拉橫幅，吹拉彈唱，向你的同事宣傳你美麗的愛情故事。公司是不管這種事，公司更不想惹麻煩。你還在實習期，得到這份工作不容易吧？”

這時南真又從身後拿出一瓶紅色顏料，對著衛克誠身後的牆噴了噴：“我們知道你家在哪，不急，等你回家咱們也接著耗。掂量一下吧，是趁現在事情還不大就解決，還是以後再解決？”

衛克誠掙紮了一下，又被司夏緊緊，按住。

“一萬塊，行嗎？我沒那麼多錢。”他想討價還價。

南真寸步不讓：“兩萬，一分錢不能少。今天晚上四點我們就來搬東西，你趕緊收拾一下。”

衛克誠瞪大雙眼：“這麼急？現在都三點了。”

司夏懶洋洋地說：“搬家的車輛已經在樓下等著了，要是你今天不歸還東西，明天早上你的大老板就會認識你這個欺騙小姑娘身心和錢財的垃圾。”

原本，衛克誠吃準了沒人給黃琳琳做主，就算鬨到官方那裡，感情糾紛嘛，隻要他拖著不肯還東西，彆人一時也不能把他怎麼樣。等一係列官方程序走下來，東西早被他用舊了，到時候還了還了唄。

可他害怕南真和司夏這種不講規則的無賴。

“誰稀罕那些東西？又不值多少錢，我還。”他忍痛道。

往樓下搬東西的時候，南真從附近的裝修市場叫來了六個師傅，冰箱彩電洗衣機空調沙發全部搬走。燃氣灶抽油煙機，整體櫥櫃，熱水器花灑坐便器，所有能拆的全部拆下來帶走，將小貨車裝得滿滿當當。

正要出發打道回府，南真突然叫了一聲，對司夏道：“哎，還有窗簾。”

兩人又折返回去，將房子裡的三掛羅馬杆窗簾拆了下來，扛下樓，這才坐上車揚長而去。

等在外麵避禍的衛克誠回到家，家裡已經從精裝修變成了毛坯房。他順著南真留下的電話打過去，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夠狠啊，把我家給掃了蕩了。”

南真認真回答：“給你留了瓷磚。”

要不是怕鄰居投訴，原本南真打算把他家裡的瓷磚全砸了的。

“你叫南真是吧？”衛克誠牙都快咬碎了，“等著。”

懶得跟他比狠，還有黃琳琳事沒解決呢。南真掛斷電話，又撥通了一家私立醫院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