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一層薄紗,輕柔地覆在京都的街巷之上,石板路在朦朧的微光裡泛著濕潤的幽光,似在悄聲訴說這座古城千百年來的滄桑過往。範閒一襲素色長衫,衣角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擺動,手中緊攥著馬韁繩,長途跋涉後的馬兒喘著粗氣,口鼻間噴出團團白氣,一人一馬帶著滿身的仆仆風塵,踏入了這繁華卻又暗藏玄機的京都之地。
按照父親範建的叮囑,範閒此番進京,首要之事便是拜會監察院院長陳萍萍。雖說兩家早有淵源,在慶國盤根錯節的關係網裡,範閒與陳萍萍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聽聞得多是陳萍萍坐在那特製的輪椅之上,不動聲色間掌控著整個慶國最為隱秘、龐大的情報網絡,行事果敢決絕,手段狠辣淩厲,令朝堂上下、江湖各方無不敬畏有加。想到即將麵對這樣一位聲名遠揚卻又神秘莫測的人物,範閒的心中難免泛起絲絲忐忑,仿若即將踏入一片未知的迷霧森林,猜不透內裡究竟藏著怎樣的猛獸與陷阱。
監察院的大門高高矗立在眼前,透著一股冷峻肅穆之氣,仿佛僅僅是站在門口,就能感受到從內裡滲透出的森寒之意。門口那兩位身形魁梧、站姿筆直如鬆的守衛,瞧見範閒走近,目光瞬間如利劍般掃來,帶著審視與警覺,好似要將範閒從頭到腳看穿,剖析出他此行的每一個目的。範閒深吸一口氣,麵上鎮定自若,上前拱手,朗聲道:“在下範閒,特來求見陳萍萍院長,勞煩二位通報一聲。”守衛們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短暫的交彙中似乎傳遞著某種默契,其中一人微微點頭,轉身快步走入那扇緊閉的大門內通報。
片刻之後,那守衛重新現身,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言不發地引著範閒往院內走去。範閒緊跟其後,一路上,他的目光如同一隻敏銳的獵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這監察院內部宛如一座巨大而複雜的迷宮,迂回曲折的回廊相互交錯,抬頭望去,天空被層層屋簷切割成細碎的小塊,幾乎不見天日。時不時有身著黑色勁裝的密探匆匆而過,腳步輕盈得如同鬼魅,踏在石板路上竟未發出絲毫聲響,隻偶爾帶起一陣微風,撩動範閒的發絲,讓他愈發真切地感受到這裡的神秘與森嚴。
行至一處幽靜的庭院,範閒抬眼望去,隻見一位中年男子靜靜地坐在輪椅之上。他身著一襲黑色勁裝,那衣衫仿佛與周遭的暗影融為一體,愈發襯得他麵容冷峻,猶如寒冬裡的堅冰。雙眸深邃如淵,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僅僅是一個對視,範閒便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目光似能直直穿透人心,將他心底最隱秘的思緒都剖析得一清二楚。毫無疑問,此人正是陳萍萍。
範閒趕忙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禮,口中道:“範閒見過陳院長。”陳萍萍的目光在範閒身上停留良久,仿佛要將他的每一寸麵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銘刻於心。許久,才聽到那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起來吧,範建舍得把你這寶貝疙瘩送進京了?”
範閒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謙遜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應道:“父親說,在京都諸多事宜,還得多仰仗院長提點。”陳萍萍冷哼一聲,那聲音仿佛從鼻腔深處擠出,帶著幾分不屑與冷意:“哼,這京都可不是什麼太平地界,魚龍混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你既來了,就得守這兒的規矩,要是闖出什麼亂子,可彆怪我不講情麵。”說罷,抬手輕輕一拋,一本略顯陳舊卻裝訂嚴實的冊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在範閒手中,“這是監察院的規矩,拿回去,仔細研讀,莫要犯了忌諱。”
範閒雙手接過冊子,鄭重其事地應道:“範閒明白。”陳萍萍微微眯起雙眼,目光再次掃過範閒,似是在考量他這番表態的誠意,接著又開口問道:“你初來乍到,住處可有著落了?”範閒輕輕搖頭,如實答道:“還未曾安排,正打算尋一處穩妥的落腳之地。”陳萍萍微微皺眉,短暫地思索片刻後,語氣稍緩:“罷了,我在城南有一處閒置院子,平日裡還算清靜,你且先住下。在京都若遇上什麼麻煩事兒,隨時來找我。”
範閒心中湧起一股暖意,知曉這看似冷麵冷心的陳萍萍,實則在不動聲色間對他頗多關照。他再次躬身行禮,誠摯地說道:“多謝院長。”陳萍萍揮了揮手,仿若驅趕蚊蟲般隨意,嘴上說道:“去吧,日後行事,務必小心謹慎。這京都的水,深著呢。”
範閒緩緩退出庭院,忍不住回首望去。隻見陳萍萍依舊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孤獨的身影在這灰暗色調的監察院裡顯得格外突兀,卻又仿佛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讓人無法忽視。他暗暗握緊拳頭,心中既有著初入京都的緊張與不安,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決心。既已踏入這風雲變幻的京都,那屬於他的傳奇之路,便要從這堅實的第一步開始,穩穩踏下。
邁出監察院的大門,陽光已然穿透雲層,灑下萬道金光,將京都的繁華映照得淋漓儘致。範閒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翻身上馬,朝著城南的方向前行。一路上,街景如走馬燈般快速掠過,吆喝聲、談笑聲、車輪滾動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然而範閒心中清楚,在這看似熱鬨祥和的表象之下,隱藏著的是無數的權謀爭鬥、利益糾葛。
不多時,範閒來到了陳萍萍所說的院子前。這院子位於一條幽靜的小巷深處,青瓦白牆,門口兩盞紅燈籠隨風輕輕搖曳,增添了幾分溫馨的氣息。推門而入,院內布局精巧,一方小池塘裡荷葉搖曳,幾尾錦鯉穿梭其中,偶爾泛起圈圈漣漪。正房、廂房錯落有致,屋內陳設雖不奢華,但一應俱全,透著簡潔大方的舒適感。範閒將馬匹牽至後院馬廄,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翻開了陳萍萍給他的那本冊子。
冊子上的字跡密密麻麻,詳細記錄了監察院的各項規矩、流程以及一些不成文的暗規。範閒逐字逐句研讀,深知這些看似枯燥的條文,實則是他在京都立足、乃至未來涉足朝堂江湖的保命符。不知不覺間,日頭漸漸西斜,餘暉灑在院子裡,給萬物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範閒合上冊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正當他準備去廚房尋些吃食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範閒警覺地走向門口,低聲問道:“是誰?”門外傳來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請問是範閒公子嗎?我是院長派來給您送些生活用品的。”範閒打開門,隻見一個身著黑色小廝服的少年站在門口,手中提著幾個包袱,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範閒側身讓小廝進門,接過包袱,說道:“有勞了。”小廝撓撓頭,說道:“公子客氣了,院長吩咐過,您要是缺什麼,隨時讓人回院裡說一聲。”說完,小廝告辭離去。
範閒打開包袱,裡麵除了一些日常的衣物、被褥,還有一些精致的點心和一壺美酒。看著這些東西,範閒心中感慨萬千,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陳萍萍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細膩而關懷的心。在這陌生的京都,能有這樣一位人物暗中照拂,實屬難得。
夜幕悄然降臨,繁星點點閃爍在夜空之中。範閒坐在院子裡,擺上美酒點心,對著明月獨酌。此刻,他想起了遠在澹州的奶奶,想起了父親範建、五竹叔,還有那些陪伴他成長的點點滴滴。如今,他已然踏上了京都這片充滿變數的土地,未來的路還很長,挑戰與機遇並存。但範閒並不畏懼,他相信,憑借自己的智慧與勇氣,再加上陳萍萍這樣的助力,他定能在這風雲變幻的京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酒至半酣,範閒站起身來,在院子裡舞起了劍。劍影閃爍,風聲呼嘯,他仿佛要將心中的豪情壯誌、對未來的憧憬與忐忑,都通過這舞動的劍身宣泄而出。月光下,範閒的部位動作精準流暢,一招一式皆顯功底,恰似這京都夜空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將在曆史的長河中留下屬於自己的璀璨光芒。
就在範閒舞劍正酣之時,屋頂上傳來極細微的響動,若是常人根本難以察覺,但範閒自幼習武,耳目極為靈敏,瞬間便捕捉到了這一絲異常。他身形一轉,劍指屋頂,厲聲喝道:“誰在上麵?”
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唯有微風輕輕拂過,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範閒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著屋頂,不敢有絲毫懈怠。片刻之後,隻見一個黑影從屋頂一側悄然滑落,落地時輕盈無聲,宛如一隻黑色的狸貓。黑影站起身來,借著月光,範閒看清了來人的麵容,竟是一位身著夜行衣的女子,麵容姣好,眼神卻透著幾分倔強與機敏。
女子見自己行蹤敗露,也不慌張,雙手抱胸,微微仰頭,看著範閒說道:“你就是範閒?”範閒微微點頭,手中長劍並未放下,依舊警惕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深夜潛入我居所?”女子輕輕一笑,笑聲清脆悅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我嘛,隻是好奇能讓監察院院長親自關照的人是何方神聖。”
範閒心中一動,看來這女子知曉自己與陳萍萍的交集,想必來頭也不簡單。他收起長劍,抱拳道:“姑娘深夜到訪,若是隻為滿足好奇心,怕是不妥。此地並非久留之所,還望姑娘早些離去。”女子卻並不理會範閒的逐客令,反而向前走了幾步,靠近範閒,細細打量著他:“傳聞範閒公子才華橫溢,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範閒苦笑一聲:“姑娘謬讚了,若是無事,範閒便不多留了。”女子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錦囊,遞給範閒:“罷了,今日也算有緣,這個送給你,日後或許有用得著的地方。”範閒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錦囊,問道:“這是何物?”女子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她身形一閃,再次躍上屋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範閒望著女子離去的方向,心中滿是疑惑。他打開錦囊,發現裡麵裝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小心太子一黨,京都風雲詭譎,望君珍重。”範閒看完,眉頭緊鎖,將紙條重新放回錦囊,收入懷中。看來這京都的局勢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剛到京都第一天,就有神秘人前來示警,而且牽扯到了太子一黨。
範閒重新坐回石凳上,拿起酒杯,一飲而儘。他深知,在這京都,自己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不過,他也並非膽小怕事之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輕易退縮。他相信,隻要自己堅守初心,憑借智慧與勇氣,再加上陳萍萍等人的幫助,定能在這風雲變幻的京都站穩腳跟,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院子裡,範閒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後,決定出門熟悉一下京都的環境。他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衫,佩上長劍,走出院子。小巷裡靜謐安寧,偶爾有幾聲鳥鳴傳來,讓人心情舒暢。範閒沿著小巷緩緩前行,欣賞著周圍的景致。
不多時,他來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上,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鬨非凡。範閒穿梭在人群中,留意著周圍人的言行舉止,試圖從中了解一些京都的風土人情。他看到街邊有個賣字畫的小攤,攤主是一位老者,白發蒼蒼,正專心致誌地在一幅畫上題字。範閒走上前去,駐足觀看,隻見老者筆下的字畫頗具神韻,心中不禁暗暗讚歎。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範閒的目光,抬起頭來,看了範閒一眼,問道:“公子可是對字畫感興趣?”範閒微笑著點頭:“晚輩略懂一二,見老先生的字畫如此精妙,故而駐足欣賞。”老者聞言,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公子謬讚了,若不嫌棄,可與老朽聊聊字畫之道。”範閒欣然應允,與老者攀談起來。
在交談中,範閒得知老者是京都頗有名氣的書畫家,一生癡迷於書畫藝術,雖家境貧寒,但從未放棄過對藝術的追求。範閒被老者的執著所感動,臨走時,買下了老者的一幅畫,老者感激不已。
範閒繼續在大街上閒逛,路過一家茶館時,聽到裡麵傳來陣陣議論聲。他心中一動,走進茶館,尋了一個空位坐下,要了一壺茶,靜靜地聽著周圍人的談話。茶館裡的人來自各行各業,他們談論的話題五花八門,有談論生意經的,有議論朝政的,也有閒聊家常的。範閒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關於朝政的議論,希望能從中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們聽說了嗎?最近朝堂上可不太平,太子和二皇子為了爭奪一個什麼項目,吵得不可開交。”一個中年男子壓低聲音說道。
“可不是嘛,我還聽說,監察院也在暗中調查此事,說不定又要有一場大風暴了。”另一個人附和道。
範閒心中一凜,看來這京都的朝堂局勢確實緊張,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爭鬥已經白熱化,而且監察院也卷入其中。他想起了昨晚神秘女子的警告,心中越發警惕。他喝完茶,起身離開茶館,決定去監察院找陳萍萍,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範閒來到監察院,門口的守衛見是他,並未阻攔,直接放他進去。範閒熟門熟路地來到陳萍萍的院子,卻見院子裡空無一人。他正疑惑時,一位黑衣人匆匆走來,對他說道:“範公子,院長有事外出了,不知何時歸來,您有什麼事可以先跟我說。”範閒微微皺眉,說道:“我想見院長,了解一下朝堂上太子和二皇子爭鬥之事,不知你可否知曉一二?”黑衣人麵露難色:“此事較為機密,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院長回來後,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範閒無奈,隻得離開監察院。他回到家中,坐在院子裡,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他決定從太子和二皇子身邊的人入手,調查他們的動向,以便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傍晚時分,範閒正在院子裡練劍,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他打開門一看,隻見一群官兵正押著一個人從門前經過。範閒定睛一看,被押之人竟然是昨天在茶館裡議論朝政的那個中年男子。範閒心中一驚,連忙上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官兵頭目看了範閒一眼,不耐煩地說道:“此人妄議朝政,被抓回去審問。”範閒眼睜睜地看著官兵將人押走,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他意識到,在這京都,言論自由是何等的奢侈,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範閒回到院子裡,心情沉重。他知道,自己要想在京都生存下去,不僅要應對各方勢力的爭鬥,還要小心避開朝廷的忌諱。他想起了遠在澹州的奶奶,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讓家人擔心,同時也要努力在京都闖出一番事業,讓奶奶為自己驕傲。
夜色漸深,範閒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從神秘女子的警告,到茶館裡的議論,再到官兵抓人,每一件事都讓他深感壓力。但他也明白,壓力即是動力,隻有不斷努力,才能在這京都的風雲變幻中生存下去。他暗暗下定決心,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要繼續努力,尋找破局之法。
就這樣,範閒在京都的第一天結束了,這一天充滿了新奇、緊張、刺激與挑戰,而這僅僅是他在京都漫長旅程的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未知等待著他去探索、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