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1 / 1)

【HP】東方既白 Pyric 5261 字 1個月前

雪水順著霍格沃茨塔樓的石縫滲進袍角時,德拉科正用龍血墨水在《高級魔藥製作》空白頁勾勒女孩平安扣的模樣,他反複起筆頓筆,回過神來才發現圖畫旁寫滿了歪歪扭扭的“霽”字。桃金娘在隔壁抽水馬桶裡哭泣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每當黑魔標記發作,他的聽覺就會敏銳得可怕。

"完成的怎麼樣了?"潘西·帕金森踢開有求必應屋的門,腐爛枯木的氣息撲麵而來。她手裡端著精致的銀色餐盤,聲音甜得發膩,"媽媽讓我送無花果餡餅。你最近總是不見人影,布雷斯懷疑你在這藏了一個愚蠢的媚娃。"

她故意將“愚蠢”這個字眼咬的很重,視線有意無意瞥過德拉科腰間彆著的銀色香囊。

她是在四天前上黑魔法防禦課時注意到的,當德拉科急匆匆趕來教室在自己身邊坐下的瞬間,微風帶來一陣幽微的芳香。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甜味。"她的獵犬鼻幾乎貼到他頸側,視線下移,看見他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攥著一個銀色的布袋。

"這是翻倒巷新出的迷情劑。"他甚至都沒有看向自己。

“想試試嗎?”

德拉科的聲音淹沒在敲響的鐘聲裡。

直到去圖書館查資料,她才知道這個小小的袋子叫香囊,上麵繡著的複雜而又流暢的花紋叫蘇式刺繡,來自東方的中國。一開始香囊隻掛在德拉科的小包上,漸漸地轉移到了口袋裡,再然後就被他彆在腰間,日日晃著潘西帕金森的眼睛。

“嘿。”德拉科迅速合上書本站起身,從袖口掏出一卷羊皮紙丟給潘西,上麵用雋秀的花體字寫著密密麻麻的知識點:"告訴布雷斯,與其操心我的私生活,不如想想怎麼通過魔藥考試。如果他再把狐猸子黏液和非洲樹蛇皮搞混,我就把他喂給炸尾螺。"

鐘樓傳來宵禁鐘聲時,德拉科摸出襯衫口袋裡的伊頓校徽,冰冷的觸感刺得他指尖微微一顫。他想起維洛妮卡,或者說林霽,在午後的校園走廊裡送給自己香囊的樣子。幾縷黑發遮住了眼眸,她的聲音有些磕巴,耳尖就像被晚霞親吻過一樣染上可笑的微紅。

“你最近好像很疲憊。所以我....我做了這個香囊,裡麵放的是忍冬花,應該可以幫助你安神。”

她飛快的將香囊塞在自己手中,呼吸掠過頸側的酥麻感停留在肌膚上。香囊材質細膩,與他平日裡接觸的冰冷魔杖質感截然不同。忍冬花那清幽又帶點甜意的香氣,絲絲縷縷地從他指縫間鑽出來,隱隱約約包圍住他整個人。這股味道,沒有魔法藥劑刺鼻的衝勁,溫柔得不像話。

“謝謝。”

他握緊了香囊,眼神裡流出難得一見的柔和。

作為回報,德拉科答應教維洛妮卡一些小的魔咒。用他的話來說,馬爾福從不欠人人情。查特豪斯廢棄玫瑰園的鑄鐵圍欄結著冰棱,德拉科用龍皮靴尖碾碎一片霜凍的玫瑰花瓣。維洛妮卡呼出的白氣在暮色中消散:"你確定他們不會注意這裡?"

"麻瓜的眼睛就像被施了永久混淆咒的嗅嗅。"他抽出山楂木魔杖劃過生鏽的園門,扭曲攀附著鐵門的藤蔓立刻向四處爬開。他將魔杖遞來,杖尖戳了戳她手背凍紅的關節,"握緊,除非你想讓手指像漿果一樣炸開。"

維洛妮卡模仿他的姿勢舉起魔杖,當她的手腕第三次下垂時,他突然從背後扣住她的小臂,雪鬆香混著忍冬花的氣息籠罩下來。

"熒光閃爍不是中文書法。"他譏諷著調整她拇指的角度,"不需要你翹起指尖。"魔杖突然迸發的銀光驚起灌木叢裡的烏鴉,維洛妮卡踉蹌著後退,踩碎了結冰的水仙花球莖。

德拉科嗤笑著用修複咒複原花莖,破碎的冰晶像是時光回溯一般慢慢騰空:"救世主教韋斯萊守護神咒時都沒這麼狼狽。"他突然僵住——這個比喻暴露了太多關於霍格沃茨的記憶。

“再來。"維洛妮卡抹掉鼻尖的霜。

“Lumos.”

魔杖在空中劃出弧線,這一次微弱的白光亮起,照亮了德拉科袖口滲血的繃帶。他迅速拉上衣袖遮掩,卻沒想到光芒觸發了平安扣的共鳴——翡翠的熒綠將白光染成東方拂曉的青色。

"停下!"德拉科突然掐滅光芒,哼著小曲的校工正提著掃帚經過圍欄。他抓著她的手腕按在結霜的雕像上,兩人交疊的呼吸在石麵凝成冰花。

"這就是現在的魔法世界,"他略帶自嘲似得揚起嘴角,壓低的聲音像在打磨一把淬毒匕首,"連綻放微光都要躲在陰影裡。"

“那這個呢?”

維洛妮卡突然翻轉手腕,用魔杖頂端抵住他的喉結。殘存的熒光在他們彼此的瞳孔裡明明滅滅,閃爍在他金色的發梢上。德拉科猛然扯過她的圍巾罩住兩人頭頂,在蘇格蘭粗呢與東方絲綢交織的黑暗裡,八個月來第一個真心的笑悶在胸腔:

"你會成為一位格蘭芬多。"

“我可沒這個機會。”

遠處鐘聲敲響晚餐鈴,最後一絲熒光消逝時,他恍惚看見十一歲的自己與此刻的身影重疊——那個在車廂欺負隆巴頓的男孩,此刻輕柔的抬手替女孩拂去眼睫的雪絨。

消失櫃的黴斑瘋狂生長,德拉科的指節叩擊著它腐朽的木紋,龍血墨水滴落處騰起一縷青煙——這已是今夜第七次嘗試連通翻倒巷和霍格沃茨。他屈膝半跪,魔杖尖沿著紋路遊走。納西莎上月摔碎的手鐲殘片被碾成粉,混著白鮮汁液塗抹在腐蝕最嚴重的榫卯處。當他翻開外袍準備更深入修補破損裂痕時,蒼白的指尖突然顫動——忍冬花的清香正刺激著他的神經末梢。

“德拉科。”有求必應屋被打開,揚起的灰塵以及許久未見的陽光席卷向少年。斯內普的黑袍翻湧,聲音比地窖的黴菌更陰冷。他抬手示意德拉科出來,後者緊皺眉頭,灰眸倒映著斯內普黑袍上反光的雪屑——他身上帶著蛇類腥臊的血氣。

“是,教授。”

德拉科踏出有求必應屋,卻在下一秒被斯內普緊逼在牆上,魔杖直抵他跳動的頸動脈。

"情感用事,"斯內普嘶聲道,一字一頓"不會有好下場。"

他知道斯內普在指什麼。莉莉伊萬斯,對這兩個斯萊特林而言並不是個陌生的名字。德拉科的手指摳進石磚牆的縫隙,他看見斯內普袖口閃過半頁《預言家日報》——那上麵刊登著波特的笑容,他眉眼彎彎,黑發被風雪揉亂的模樣像極了年輕時的莉莉,尤其是那雙純淨的綠眸。

"黑魔王欣賞你的能力。"斯內普向後退了兩步,目光依舊緊緊鎖在少年瘦削的臉上,"比如,他很高興你能找到一些遺失的東方秘術。"

少年瞳孔驟縮,沉默的點點頭,但緊咬的後槽牙暴露了他最內心深處的想法與反抗。一瓶無夢酣睡劑被扔向自己,德拉科抬手接住,愣怔片刻後才發現瓶底刻著納西莎的布萊克族徽。

"快要聖誕節了。"黑袍在石階卷起漩渦,斯內普回頭深深的看了眼德拉科,臉上的皺紋微微聚攏,向下撇著的嘴角透著些無奈與酸澀,"彆讓無聊的善心毀了馬爾福的聖誕布丁。"

當腳步聲徹底消失,德拉科緊繃的神經才驟然鬆懈,順著牆壁緩緩癱倒,大口大口喘著氣。他撬開瓶塞的手在發抖,藥劑裡浮著槲寄生的銀葉,這是霍格沃茨溫室才有的改良品種。他想起母親曾說,斯內普發明的解毒劑都帶著苦杏仁味——像莉莉少女時代鐘愛的麻瓜香水。莉莉,那個貫穿了斯內普一生的名字,此刻也攪亂了德拉科的心緒。

斯內普是在警告他,他不想讓自己重蹈他的覆轍。

“難得啊。級長大人能這麼早回來。”

布雷斯湊到剛回休息室的德拉科旁打趣道,壁爐綠焰詭譎的光影在他的側臉跳躍搖曳。布雷斯見他沒反應,懶洋洋地撥弄起金加隆,桌上銀質酒壺裡飄出火焰威士忌的焦香。

"你最近喝提神劑的量足夠放倒一頭鷹馬獸。"布雷斯的眼神黏在德拉科泛青的眼下,"潘西賭你會帶著黑眼圈參加聖誕舞會,我押了十加隆賭你活不到那天。"

潮濕的湖底水汽從石牆滲出。德拉科將《預言家日報》丟進壁爐,肆意的火舌慢慢吞噬頭條上哈利波特的笑臉。他的指尖在沙發扶手的雕花上痙攣,笑容因為灼燒著的黑魔標記而有些扭曲。

"那你該提前給棺材鋪寫信,定製一副鑲翡翠的——"

他突然噤聲,感受到口袋內側的水晶球正在發燙。潮濕的湖底水汽從石牆滲出,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克拉布帶著一身黃色的黏液跌進來。一時間整個休息室陷入詭異的沉默,然後是潘西的尖叫和眾人的哄笑以及克拉布憤怒的嘶吼。

"我有些累了。"

等到布雷斯再回頭看,德拉科已經消失在通往寢室的螺旋階梯。

燈光搖曳,綠色的蛇紋帳幔映照著水晶球裡迸發的漣漪——查特豪斯圖書館裡,莎拉·格林正將滾燙的咖啡潑向維洛妮卡。他下意識撫上胸口。

"速速禁錮!"魔杖穿透水晶球表麵,千裡之外的咖啡杯突然凍結,隻留下莎拉驚愕恐慌的表情。布雷斯紮比尼推門而入時,正看到他對著空氣低吼:"查特豪斯的蠢貨連熱飲都不會拿?"

"我以為你在刻寫墓誌銘,"他扯開帷幔,"沒想到在玩麻瓜監控把戲。"

德拉科周圍濃烈的草藥氣息嗆得他直咳嗽,床腳散落的繃帶也浸著黑褐色血漬。布雷斯踢開滾到腳邊的空藥瓶,玻璃碎片在鞋底發出垂死的呻吟。床上麵色慘白的少年左手正死死按著右臂,黑魔標記在絲綢睡衣下隆起猙獰的輪廓。水晶球突然映出維洛妮卡拿起咖啡杯的畫麵,女孩奮力將被子摔在莎拉頭上,尖叫謾罵聲撕破寢室的寂靜。

"麻瓜的暴力?"布雷斯冷笑著,銀鏈上的紮比尼家徽擦過德拉科蒼白的臉頰,"她是誰?"

"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的話你會天天揣一個水晶球來....”

“閉嘴。趁還能用這張漂亮臉蛋騙女巫的時候,滾去和潘西調情。”

德拉科猛然揮杖,噤聲咒卻因體力不支在半空炸成火星。他微喘著氣,閤眼將自己陷入被褥中。布雷斯扯開德拉科的睡衣,動作比解情人文胸更粗暴,幽暗的燈光下潰爛的黑魔標記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還有大大小小程度不一的傷口。

"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德拉科馬爾福,我不管那個麻瓜女孩是誰有多重要,也不管黑魔王究竟給你了多少任務,我隻知道你現在應該休息,而且是好好休息。"

布雷斯從床頭櫃掏出雪莉酒和紗布棉花,他蘸著酒按壓傷口。劇痛讓水晶球從膝頭滾落,維洛妮卡的站在圖書館顫抖的身影在地毯上碎裂成十二個殘影。德拉科仰頭吞咽的喘息卡在喉間,他突然想起十三歲那年,布雷斯也是這樣處理自己被巴克比克抓傷的手臂——那時他們還隻是個斯萊特林式的孩子,不論是他們還是潘西,或者是西奧多,他們還隻是他們自己。

“說真的,你現在的樣子讓我越來越害怕未來。我擔心以後的自己也.....”

"你還有得選!"德拉科聲音嘶啞得如被厲火灼燒的羊皮紙,他靠著墊子仰起身,踉蹌著攥住布雷斯的手腕,墨綠被褥被帶出猙獰皺褶,手越攥越緊,指甲幾乎要嵌入布雷斯的皮膚。

"紮比尼的姓氏還沒爛透...."

德拉科扯開領口衣襟,喉結在繃緊的頸線上滾動如困獸。他想伸手像以前那樣拍一下布雷斯的腦袋,可是他太累了,已經累的抬不起手臂了。布雷斯猛的將雪莉酒瓶砸向牆壁,玻璃瞬間化作無數碎片飛濺開來,琥珀色的酒液四濺,順著牆壁緩緩流下,混合著壓抑許久後爆發的複雜情緒。

"是啊,我能選。"他掰開德拉科的手指,"比如選擇看著最好的兄弟被黑魔王啃得骨頭都不剩。”

布雷斯儘全力壓抑著自己好不對眼前虛弱的少年吼出聲,德拉科怔怔得看著眼前紅了眼的布雷斯,喉間的顫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貓頭鷹,"布雷斯紮比尼,你彆告訴我你要為了我哭。"

布雷斯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嘴角微微上揚,用片刻的嗤笑替代了剛才的沉重,隻是這笑裡沒有半分笑意,反倒像是在嘲笑命運的荒誕。他的手指突然掐住德拉科的下巴,力道大得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月牙狀紅痕。

"為你哭?"

他用拇指碾過對方乾裂的下唇。

"紮比尼家的眼淚比你消失櫃裡的櫻桃木還值錢。"

月光穿透黑湖的幽暗,黑魔標記依然在灼燒著德拉科的皮膚和骨髓。當痛呼即將衝破牙關時,布雷斯突然鬆開手,轉而替他整理絲綢睡衣領口。

"德拉科,"他撫平銀線刺繡的蛇鱗,"我想我應該加注碼了——賭你會穿著這件可笑的睡衣咽氣。"

德拉科扯動嘴角想回敬句諷刺,卻被胸腔突然湧上的血腥氣嗆得弓起脊背。布雷斯的長袍下擺掃過滿地碎玻璃,卻從袖口掏出一瓶白鮮香精放在他床頭。

“好好睡一覺。我不希望你會讓我贏這場賭注。”

他甩上門前將一個精致的徽章按進德拉科的掌心,美名其曰說是德拉科的幸運石。寢室又陷入一片寂靜。門鎖亮起的微光裡,德拉科攥緊徽章邊緣鑲嵌的寶石,那是他曾在五年級時和布雷斯念叨過的,布雷斯前不久親手從翻倒巷黑市淘來,背後還刻著Draco Malfoy的字樣。

"至少有一天,我希望你能乾乾淨淨地參加我的葬禮。"

德拉科輕笑,這是他和布雷斯認識的第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