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課結束後,德拉科和維洛妮卡避開熙攘的人群,沿著塔樓的螺旋樓梯緩緩而下。月光透過彩色琉璃窗灑在他們身上,交織出斑駁陸離的光影。樓梯間靜謐無聲,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回響。
“你今晚怎麼突然對她們施咒了?”維洛妮卡打破沉默,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回蕩出一絲顫音。
德拉科雙手隨意地插在褲兜,微微仰頭,皮鞋與石板台階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樓梯儘頭那扇雕花木門上,門把手上的銅裝飾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她們太聒噪,麻瓜的鬨劇,我看著心煩。”他語氣冷淡,神色間儘是不耐。
“你還說過你不想和麻瓜扯上關係。”維洛妮卡微微皺眉,這是她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她停下腳步,站在德拉科身後一級台階上,平視著他的後背。
德拉科頓住,皮鞋在石階上劃出一道細微的痕跡。他轉過身,灰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眼瞼輕斂,打量著維洛妮卡,片刻後開口:
“我說過,你能看見魔法,和普通麻瓜不同...…對我有用。”他神色平靜,好像對他而言這隻是一場利益權衡下的合作。
事實確實如此。
維洛妮卡盯著德拉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幾縷碎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那你手臂上的黑魔標記……”
她抬眼,投向他的眼神中帶著擔憂。德拉科臉色瞬間一沉,原本深邃的眼眸黯淡下來,右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手臂上的黑魔標記似乎也在隱隱發燙。
“這是我的事,你不用知道。”
話語飄散在塔樓的風裡,他轉身繼續下樓,步伐明顯加快,皮鞋的腳步聲變得急促而沉重。維洛妮卡小跑著跟上,鞋跟在石階上磕出淩亂的聲響,
“我隻是好奇,你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還受傷了。”
她加快腳步,與德拉科並肩,抬眸看向他。少年側臉線條流暢且淩厲,下頜角的線條微微收緊,透著與生俱來的清冷與高傲。白皙的皮膚在月光的映照下,近乎泛著一層冷冽的光,好似被冬夜的寒霜輕輕拂過,帶著絲絲寒意。
德拉科腳步緩了緩,鞋底在石階上摩擦出細微的沙沙聲。
“我有我的任務,受傷隻是意外。”
他的語氣裡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兩人走到樓梯儘頭,德拉科伸手推開木門,一陣寒風吹來,帶著冬夜的凜冽,維洛妮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雙手抱緊雙臂,身體微微瑟縮。金發少年隻是微微皺眉,眉心間的褶皺轉瞬即逝,
“這麼怕冷?”
他解下圍巾,隨手丟給維洛妮卡,圍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圍上,我可沒有治療感冒的咒語。”
維洛妮卡緊緊攥著圍巾,指腹觸碰到柔軟的羊毛,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獨有的雪鬆香。“你呢?”她的臉埋在溫暖的圍巾中,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還有事。”德拉科轉身,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彆和任何人說今晚的事,還有.....”德拉科的腳步頓住了,“你的護身符,很重要,保護好它。”維洛妮卡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平安扣,這是外祖母臨終前留給自己的唯一物品,意義非凡。
“是外祖母給我的。”她喃喃自語。
德拉科沉默片刻,然後歎了口氣,“早點回宿舍。”
他為什麼要回來找自己?
女孩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十二月的深夜。寒風吹動她的發絲,在寂靜的夜裡肆意飛舞。
她總覺得他隱瞞了很多事情。
壁爐綠焰熄滅時,馬爾福莊園的落地鐘正敲響第十一個音符。德拉科踉蹌著跌出飛路網,龍皮靴底粘著麻瓜森林的腐殖質。納西莎的珍珠項鏈在暗處倏然繃斷,滾落的珠子撞上少年滲血的袖口。
"梅林啊!"她揮動魔杖的手勢比守護神咒還快,懸浮咒托住德拉科搖搖欲墜的身體。月光掠過他頸側新添的抓痕——那是被鑽心咒反噬時自己掐出的傷口。
盧修斯蛇頭杖叩地的聲響驚醒了肖像畫裡的先祖:"你遲到了兩小時零七分鐘,在黑魔王召喚的..."
"閉耳塞聽!他是你的親生兒子!"納西莎突然對丈夫施咒,絲綢睡袍掠過鑲金台階。沒有哪位母親看到孩子虛弱成這樣不會心疼的,納西莎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當她解開德拉科浸滿冷汗的襯衫時,平安扣殘留的翡翠熒光正滲入黑魔標記的蛇鱗縫隙,兩者交融,詭異又奪目。
德拉科在母親指尖觸到傷口前偏過頭:"翻倒巷的嗅幻草商人反抗,耽誤了時間。"
拙劣的謊言。
德拉科喘息著,塵土飛揚,他注意到父親黑袍下沾著冰湖特有的藍藻——這說明盧修斯早已用蹤絲咒監視過他的行蹤。
"我們需要談談那個東方護身符。"
咒語時效已過,盧修斯用杖尖挑起兒子淩亂的衣襟。納西莎的治愈咒停在半空。德拉科心一顫,緊咬下唇。他看著母親鬢角新生的白發,想起幾小時前麻瓜女孩在雪地裡嗬出的白霧,以及防空洞裡女孩脖子傷痕在治愈咒下愈合時,她睫毛上的閃動的冰晶。
"修複消失櫃的任務..."盧修斯的聲音像蛇在古靈閣金幣堆遊走,"似乎不如調教麻瓜寵物有趣——還是你更享受英雄救美的橋段?"蛇杖一轉,銀製的蛇頭突然向牆壁噴射厲火,家譜掛毯上"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的名字被燒得焦黑。
德拉科知道這是父親對自己的警告。
"隻是普通麻瓜。"
他在母親的攙扶下站起身,直勾勾的盯著父親審判似的雙眼,轉動著青金石袖扣,"不小心闖進了鐵甲咒的範圍裡。但她的...祖父可能是聖芒戈的藥材供應商。"
這個虛構的身份在舌尖扭曲滾燙,德拉科驚訝自己竟能流暢地編織謊言——就像編織消失櫃裡那些櫻桃木的年輪。
盧修斯眼瞼緩緩闔起,杖尖再一次燃起厲火:"黑魔王需要更多試驗品,當然也包括麻瓜......"
"那就從我開始!"納西莎突然擋在父子之間,“他今天已經夠累了盧修斯!讓他回去休息。”納西莎的語調突然緩和下來,她的手輕輕撫過盧修斯緊繃著的小臂,“你也是。”盧修斯沒有回答,不過他不再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德拉科了,他深深看了眼前這個虛弱得快要倒下的兒子,表情閃過一絲悲傷,然後轉身消失在大廳。
“母親..."德拉科的聲音想魂靈飄蕩在空曠的大廳,"如果我完不成任務..."
"你會完成。"
納西莎將福靈劑遞給他,淚水在杯沿凝成冰晶,"用馬爾福的方式。"她撫過德拉科後背的動作像在觸碰易碎的消失櫃,手指顫抖但依舊輕柔得拍著他,"明天開始你去查特豪斯公學調查,這是新的任務。"
等到德拉科將臉埋在浴缸中撒有安寧劑的熱水裡下沉時,聽見父母在書房用蛇語爭吵。納西莎摔碎了第五隻茶杯——那是她嫁給盧修斯那年從布萊克老宅帶來的古董。朦朧的水霧中浮現出女孩撲向自己朝食死徒噴灑防狼噴霧的畫麵,她發梢沾著純潔的雪,瞳孔比斯萊特林掛毯上的翡翠更澄澈。
家養小精靈多比突然出現在水汽裡:"少爺的轉學手續...多比已經偽造了伊頓公學交換生的檔案。"它耳朵上還掛著冰淩,顯然剛從學校偷取學生名冊。
"彆用那個詞。"德拉科將浸血的繃帶沉入水底,"你可以走了。"
多比消失前,德拉科瞥見它藏在背後的東西——是女孩被撕碎的《莊子》殘頁,家養小精靈用魔法膠水笨拙地黏合著。他突然理解母親為何總在深夜撫摸布萊克族譜:有些裂痕,連永久粘貼咒都無能為力。
維洛妮卡氣喘籲籲撞開教室後門時,昨天那個一聲不吭離開的家夥正翹腿坐在最後一排,翻看著名叫《預言家日報》的報紙。伊頓公學的黑色校服在教室裡裡顯得格外突出,德拉科·馬爾福倚在座位上——在她落座時微微側頭。
"九點零七分。"他彈了下鍍金懷表,"你平時也踩點上課嗎?"
維洛妮卡把課本拍在桌上:"比不上馬爾福先生,轉學四周出勤記錄堪比蘇格蘭尼斯湖水怪。"她故意將"四周"念得字正腔圓,即使旁邊的男孩有著優雅高貴且完美無缺的英音。
查特豪斯中世紀史課堂的暖氣嗡嗡作響。德拉科的長腿橫在過道,將龍皮靴尖搭在她椅腿的雕花上,魔杖在袖中輕點,把教授枯燥的講義變成一個堆疊的紙城堡。
“霍格沃茨。我的母校。”
德拉科像是在自言自語,還沒等維洛妮卡開口,他就把紙城堡推到女孩麵前,上麵還點閃著些許細碎的銀粉。城堡下攤開的《預言家日報》翻出幽幽的綠光,維洛妮卡翻開報紙一角,小聲驚呼起來。
“竟然是會動的!”她的指尖點上畫麵裡正在奔跑的三個人,旁邊密密麻麻飛舞著各式各樣對他們的報道,“他們是誰?”
"這個疤頭,"德拉科接過她手裡的鋼筆戳向照片裡躍動的黑發男孩,"額頭上有個閃電的疤痕,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傳說中大難不死的男孩。"
"旁邊這個紅毛鼴鼠——"筆尖掃過頭發火紅的高大男孩,"韋斯萊家的純血叛徒,窮得連魔杖都買二手貨。"
教授依然在滔滔不絕的重複些拗口的專業名詞,德拉科突然拽住維洛妮卡的手,點在棕發女孩奔跑的身影上。
"至於這個泥...蓬頭發的,"他拉長了語調,掩蓋不住厭惡與鄙夷,"格蘭傑,和你一樣麻瓜出身,卻比純血還像教科書成精。"
“還有這些。”德拉科從袖口拿出魔杖——在麻瓜眼裡那隻是一支普通的羽毛筆,然後輕輕一揮,維洛妮卡的雕花筆筒變成古典的黑色列車。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我們就是坐這個去學校。”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聖誕節會下雪。"
他依然握著她的手,指尖的溫度烙著她掌紋。
"霍格沃茨,有四個學院,樓梯會自己旋轉,還有..."德拉科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緩和,"千萬彆在宵禁後和救世主逛禁林。"
“你和他去過嗎?我是說你口中的那個波特。”
“一年級時。”
周圍忽然陷入寂靜,德拉科的鐵甲咒將教室裡的聲波擋在課桌前。維洛妮沒忍住笑意,兩頰染上緋紅。這應該是她到倫敦幾年來聽過最有趣荒謬的故事了。她想象滿天飛翔的貓頭鷹,想象各式各樣的人穿過一道不起眼的牆壁,想象會跳起來的巧克力青蛙....她被自己腦海裡的畫麵逗得咯咯直笑,卻想象不出眼前這個眼前的男孩在一年級時的模樣,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總是在學校神出鬼沒,臉上掛著冷漠和不屑。
頸上的平安扣忽然發出震動,維洛妮卡抽回手,帶落課桌一角的修正液。德拉科俯身去撿,後頸露出未愈的抓痕,暗紅色的長條像一條條正在扭曲自焚的蛇。
"現在輪到你了——"他的呼吸掃過她手腕內側的舊疤,那裡已經很久沒有增添新的淤青了。"這個東方護身符,告訴我你和他的故事。”
"它叫平安扣,"她解開領口銀鏈,“外祖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給我了。她說這是明朝術士替彆人給林家的聘禮。庚辰年饑荒時,它曾擋過敵人的流矢。"
"庚辰年..."德拉科突然用鋼筆蘸墨在桌麵寫出1400這個數字,"馬爾福家的商船在泉州靠岸。"
墨水突然翻騰成迷你海嘯,吞沒了報紙上伏地魔的最新通緝令。
“七歲那年,我看見外祖母用銀針刺破指尖...”女孩的記憶匣子像是被打開,她在虛空中比劃著,"血一滴滴凝在家門的鐵鎖上麵,很神奇,本來席卷整個小鎮的瘟疫第二天就奇跡般消失了。"
德拉科猛然抓住她的肩膀,灰眸裡閃過納西莎調製藥劑的畫麵,"你的外祖母是不是會偶爾消失?你有沒有見過她做出些你理解不了的舉動?"
窗外掠過樹枝的殘影,外祖母睡前攥著舊書念叨'契約'的場景猛的鑽入維洛妮卡的大腦。還未等她張口,他的魔杖尖已經挑開她衣領,露出泛著綠光的平安扣。
“裡麵那個圖案是什麼?“德拉科突然湊近維洛妮卡,發絲間帶著淡淡的雪鬆香與薄荷味,“麻瓜的圖案竟然也能設計的這麼精巧。
“霽,我的名字。林霽。我們一家總是跟著母親姓。”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像被施了某些咒語變得沉重不堪,"外祖母取的,雨過天晴的意思。"
"霽...聽起來像波特額頭的閃電疤。"生澀的中文發音回蕩在兩人間凝結的空氣裡,他扯出冷笑,"梅林的襪子,你外祖母可不是普通的麻瓜。"
平安扣裡的翡翠如回應般倒映出一隊浩浩蕩蕩的船支,德拉科聲音懶洋洋的,卻帶著些不容靠近的冷意。
"五百年前有個林家女巫,用四十年陽壽換馬爾福家永不與後代接觸....看來她漏掉了混血後代這條細則。"
德拉科輕笑,他們的相遇似乎是偶然,但又牽著幾百年來無形裡的羈絆。他曾在家裡的古籍裡看到過相應的記載,純血家族不止英國這二十八個,神秘的林氏家族曾經也是其中之一,但不知為何忽然就衰敗了,連同他們掌握著的古咒。
伏地魔加強魂器需要的,也正是消失了的東方魔法。
鐵甲咒已在沉默中失效,嘈雜的聲音瞬間貫入兩人的耳畔。
“原來是這樣嗎....”維洛妮卡的指腹按在鎖骨,眼裡氤氳起薄薄的水霧:“父母很小時候離婚了,你知道的,中國式婚姻。後來一直是外祖母照顧我,十歲那年,她在給我熬臘八粥時中風...最後一聲'阿霽'卡在喉嚨裡,像壞掉的八音盒。....她是唯一一個愛我的人。"
"這名字太亮了。"她抬起頭朝德拉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像在嘲笑我永遠等不到天晴和未來。"
女孩嘴角勾起的同時,大滴的淚水也順著臉頰流下,滴在自己的掌心。前排的莎拉突然回頭張望,德拉科彈指將她的發卡變成四處亂爬的狼蛛。在混亂的喧鬨聲中,他俯身貼近維洛妮卡耳畔。
"林霽。”生澀的中文混著倫敦腔圓潤的尾音,"比英國佬取的'Veronica'好聽多了。"
陽光恰在此時穿透彩窗,將嵌在平安扣裡的翡翠照得通透。五百多年前的契約隱約在水霧中浮現,鄭和的朱批與馬爾福家徽在棋盤上廝殺,最終融成霍格沃茨城堡尖頂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