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觀察他已經有一小段時間了——諾曼·貝茨，一個新到小鎮上的男孩，這個看著相當溫和的家夥喜歡布萊德莉·馬丁，你非常確信這件事。

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的身上，無論布萊德莉在哪裡都會被他捕捉到，這有點恐怖，如果她不喜歡諾曼的話。

“我隻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諾曼，這是不對的，我……不，我不喜歡，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你會保密的對吧？”在一眾記憶中，布萊德莉和你傾訴心事這一段回憶突然跳了出來，那時候她雙手緊握著溫熱的陶瓷杯子，汲取上麵的溫度，她抬眼看你，眼眶裡又蓄滿淚水，熱氣蒸騰中她的目光悲傷又迫切，你原本想說的話就這樣卡了殼，噎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隻好坐到她身邊去擁抱她，然後輕聲安慰。

這麼想著，你在他的人際關係上把這一條又畫了紅色。

“嘿？嘿？老師喊你的名字了。”艾瑪一直低聲叫你，但是你一直沉浸在思緒裡，直到老師又大聲點了你的名字，你才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抬起頭，看著老師不滿的神情，你清了清嗓子，“抱歉，老師，剛剛思考書上的問題走神了，可以再問我一遍嗎？”

老師歎了口氣，雖然又重新問了你一邊問題，可也沒打算輕易放過你——你喜提了一節課後談話。

你猜和你一樣倒黴的還有諾曼，因為課後大家都出了教室，隻有他和你一起留在了這，你不知道他犯了什麼錯，看著他的背影，你又陷入思考。

諾曼對這種視線倒是很敏感，他很快就轉過頭和你對視了，你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麵對他不解的神情，問道“怎麼了諾曼？哦……我可以這麼叫你嗎？諾曼，是不是有些唐突？”

他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玻璃珠在室外陽光的照耀下顯出淺淺的顏色，那是藍色的眼睛？或者是綠色？你不太確定，不過你發現原來他的睫毛也很長。

諾曼似乎有些驚訝，隨後衝你笑了笑，“當然，那我也可以叫你。”他頓了頓，陷入了思緒，隨後慢慢吐出了你的名字。

你並不意外，隻是指了指書本上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不太好記。”隨後你湊近他的臉，他不太適應這樣的距離，卻也沒有貿然後退，你低聲說著“你知道嗎，這個名字是我的母親……”他因為你提到母親這個詞突然變化的目光沒有逃過你的視線，不過你沒能沒說完，因為沃森老師進了教室，你快速和他拉開了距離，起身去和老師道歉。

沒想到老師不輕不重的敲了敲你的腦袋，拿出幾張打印的紙，要你回去坐好。

“下次不要走神了，我不是要批評你，好了快坐好，是為了你們兩個的文章，或許可以修改一下。”

你接過老師遞過來密密麻麻的修改稿，表現出驚訝。

“你們兩個的文章都很好，也許我們再完善一下就可以發表。”她鼓勵的看向你們兩個人，你當然不會辜負這樣的期望，堅定的看向老師。

“當然，老師，我很開心聽到這個消息，我還以為要被訓斥了。”

不同於你快速的反應，諾曼頓了一會沒有說話，你發現他的眼神又進入了一種類似放空的狀態，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感覺，隨後才勾起一抹笑容，“嗯……我會修改的。”

溫和的，像是帶著溫暖皮毛的小動物，沒有危害的看著老師。

天氣又變的陰沉沉，沃森老師注意到你望著窗外的視線，理了理手上的文件，“我沒注意時間，最好明天帶上修繕的版本，今天就先到這吧……”她又看了看諾曼，嘴唇微動。你識趣的指了指外麵，把桌上的紙張收好，“我要去櫃子那裡取點東西再回家，我得先走一步。”

你不給倆人拒絕的意思，快步離開了教室。你沒有走太遠，取東西隻是謊話，你從背包裡拿出一盒薄荷糖，就開始偷瞄教室那邊的動靜，見諾曼和老師走出教室，你才掐著時間走到校門口，裝作巧遇的樣子打了招呼。

“我沒想到還能碰見你。”你把手上的薄荷糖給他看，露出一個類似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的糖不見了，它太小了，我翻了好久的櫃子。”然後不由分說的塞給他一顆，“嘗嘗？很好吃的，我記得旅館離這裡還有些距離，我可以開車送你。”

“你是去找薄荷糖？”諾曼詫異的問著，他接過糖卻沒有入口，而是捏著它握在手裡，“不，抱歉，我今天要去……”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不過你看懂了他拒絕的意思。

“諾曼！諾曼！”

你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順著聲音看過去，是艾瑪在外麵揮手，你轉過身，她的身子都僵硬了一下，然後又喊出你的名字。

你同樣向她揮手，小跑著過去拍了拍她的頭，幸好她在車裡，不然你還真沒辦法直接揉她頭發。

“你們約好了？”你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是的，我最近去她家，學習一些技術。”諾曼說的含含糊糊。

技術？什麼技術？你替艾瑪好被你弄亂的發絲，你想了想，沒繼續問兩人。

艾瑪往後縮著身子卻也沒完全躲開你，隻是輕輕拍你的手背，“好了，真是的，你總是這樣。”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你這種行為，嘟嘟囔囔的說著，“一起去嗎？”艾瑪率先詢問你。

“我不想太晚回家，還是你們兩個一起吧。”你用手背輕輕觸碰她溫熱的臉頰。

“沒有很晚。”諾曼突然插入對話。“我一般都不會太晚。”

“是，是的，對，一起吧。”艾瑪似乎被諾曼的回複嚇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又邀請了你一遍。

你搖搖頭，“哦不了，艾瑪，還是你們兩個去吧，我隻是擔心他家離得遠，畢竟留了堂可能要一個人回家了，既然你們兩個約好了，那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你也是一個人。”諾曼意識到這話有點唐突，他的眼神亂飄，沒能對上你的目光。

“可是我自己有車，先生。”你掏出車鑰匙，在他麵前晃了晃，“而且有些時候，我的……”你頓了頓，把原本要說的話替換成另一個詞，“母親，她會不放心我，她總是很擔心我。”

他聽到你的話，下意識對上你的目光，見你沒什麼變化，他又移開了視線。

你收起了鑰匙，和這倆人道彆，一直繞到兩個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你才放心上車。

另一邊，車上的艾瑪看諾曼還有些晃神，她握緊方向盤，沒忍住說道，“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對吧？”

諾曼聽見這話，下意識地攥了攥手上的薄荷糖，“嗯，她很熱情，也很漂亮。”

“哦是的，對，她是很美。”艾瑪透過車內後視鏡看見諾曼的表情，有些糾結的繼續開口，“你知道嗎，她真的很受歡迎，很多人都很喜歡她，她對誰都很好，布萊德莉也很喜歡她。”艾瑪加重了後麵的語氣。

聽到了這個名字，諾曼沒忍住開口，“她和布萊德莉？”

“對，當然，不過關係也不是特彆親密那種，哦，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她和布萊德莉又不太一樣，而且，而且。”艾瑪又咽了下口水。

諾曼偏了偏頭，不解的看向駕駛座上的艾瑪。

“她從來沒和任何人交往過，不過她收到了很多情書，以及當麵的告白，她溫和的拒絕了所有人，我曾經還好奇過那些信件裡寫了什麼，你知道嗎，她卻說那是隱私，拒絕之後把那些信件都燒掉了，我親眼所見。”

“她就這樣當著你的麵燒掉了？”諾曼垂下眼，感受著那顆薄荷糖在手心的觸感，好奇的問道。

艾瑪聽見諾曼的話，敏銳的察覺到他話裡麵有些對你的誤解，明明是她開了個頭，此時卻要焦急的替你解釋，“什麼？不，額，一個巧合，你可能有些誤會她，我們剛好就遇見了，她本來還在苦惱，她說一直留著被人發現也不好，所以想了個辦法，她還說那些人都同意了，她真厲害，這樣還能和大家都相處很好。”艾瑪越說越著急，直到她一個急刹車把她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紅燈。”

“嗯。”

不過你當然不會知道，兩個人因為你產生的微妙氛圍，而是聽著歌在廚房為自己煎上兩塊小牛排，又做了些狗狗的晚飯，各種原因，你養了狗，並且雇了專人幫你訓練，不過你很喜歡給狗狗做晚飯的感覺，所以偶爾你會親自下廚。

蠟燭恰好在你吃完第一塊牛排後燃燒到你標注的地方，你處理了剩下的一塊牛排，吹滅蠟燭，起身走向車庫。

貝茨旅館，是你此行的目的地。

敲響旅館大門，你眨了眨眼看向這個給你開門的男性。

“你是？”他原本隻探出了半個身子，看見來的人是個小女孩後又把整個身子都暴露出來。

“諾曼的同學。”你衝他微笑，“嗯，我好像知道你，等等，我想想……d……嗯……”

他看你皺著眉的模樣放鬆了身子，“我叫迪倫。你好。”

你和他交換了姓名，無奈的笑道，“好吧好吧，我還以為我能記住，我從同學那聽過你的名字，不過現在看來……”

“沒什麼。”這下反而是迪倫有些不自然。

“諾曼回來了？”屋內傳來女人的聲音，那應該是貝茨夫人。“你好，你是？”她走到門前，還穿著圍裙，局促的用圍裙擦著手然後捋了捋頭發。

“她是諾曼的同學。”迪倫幫你回答了她的話，順便介紹了你的姓名。

“哦……”她點點頭，那有些審視的目光略過你的臉，似乎在思考什麼，你有些不舒服，不過還是微笑點頭向她致意。“好吧，諾曼的同學，有什麼事嗎？”

迪倫看了看母親，隨後開口，“讓她進來吧諾瑪，也許有些學習的問題。”他給你讓開了一條路，“諾曼還不在家，你可以在這等上一會。”

“你和諾曼關係很好？”她也讓開了身子，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夫人，老師要求我和他完成一些課題。今天走的有些倉促，還沒討論完。”你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選擇編了個謊言。

“好吧，討論課題，也是，既然這樣。”她指著桌上，“那裡有曲奇，你可以在沙發那邊吃邊等諾曼回來。”

“謝謝您，不過我不會待到太晚，和他討論完我就得回家，不然的話，我家裡……”你沒說完，轉而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她了然點點頭。“做家長的總是這樣，擔心孩子出事。”

“我和你一起去打掃吧，彆在這讓她精神緊繃。”迪倫看母親這樣，催促著她趕緊去整理旅館客房，“我和你一起去，要讓你自己在這等一會了，不過諾曼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你沒再說話，點點頭，接過了迪倫給你的熱飲，一麵吹著上麵的熱氣，一麵數著鐘表走過的時間。

沒有很久，你的飲料也就到了一個剛好入口的溫度，你便聽見門口傳來動靜。

你倒掉一多半，放下杯子，拿起紙袋子，準備迎接諾曼。

“母親，我回來了。”他衝著屋內喊了一聲。

“諾曼。”你的出現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在這？”

“我來送東西的。”你把一個檔案袋遞給他。

他接過袋子，露出詫異的表情，“這是？”

“文章，你的被我裝走了一些，我走的太急，沒想到裝錯了，吃完飯我才發現，然後就來找你了。”你看他一點點打開文件袋，還是疑惑的表情，這才恍然大悟的開口，“我重新裝了一下，因為我家裡人不太喜歡我寫這些東西。”

他聽到這終於抬眼看你。

“你知道的，為了瞞天過海，我會特地挑個很嚴肅的袋子裝這些東西，所以我就下意識以為你的家長也不允許……”你的聲音越說越小，這樣胡亂揣測彆人是不對的，你安靜的等他說話。

“謝謝。”他拿出了那幾張紙，確實是今天老師給他的那幾張，不過你把你自己的又給裝進去了，“沒關係。你想去我的臥室坐坐嗎？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一下。”他抽出了那幾張屬於你的部分，你看著他遞給你的東西，抬起右手摸了摸臉頰。

“太著急了，真是丟人。”

“剛好一起改了？”

“嗯。”你不再推脫，不過還是小跑著去把那杯飲料端起來，準備一起拿上樓。

“這個真的很好喝，我已經喝了很多。”你舉起過了半杯的杯子給他看。

“嗯，我的母親，她做這些都很可口。”說到了這個他舒適的領域，他開始講起母親為自己做的事情。

你們一起上樓，進到他的房間後，他察覺到自己講了太多關於母親的事，他收起笑容，又有些不安。

不過見你還是認真的聽他講，他輕吐出一口氣，打開電腦，不再說他母親，和你討論起文章。

“說起來，諾曼。”你指著電腦，問他，“我很驚訝你也喜歡寫作，要知道，一直以來，班上都沒有和我有共同愛好的同學，而且……沃森老師是不是還單獨誇了你？她都沒有單獨誇我。”你把頭發彆到耳後，側著臉注視他的眼睛。

你的話無疑讓他想起了在教室裡的氛圍，他的目光有一瞬落在了你纖細的脖子上，他晃神，想起來了那本筆記，然後迅速把視線挪到電腦上，搖搖頭，“不。”他抿嘴，身子有些晃動。“隻是告訴我需要更改的地方。”

小騙子。你在心裡默默說道。沃森老師說的肯定不是這件事，看他慌亂的模樣在教室裡肯定還發生了彆的，可你隻能直起身子，拉開距離，和他繼續討論如何修改文章內容。

那一下的緊張很快在討論中被諾曼拋之腦後，和你共事非常愉快，他先前還有些擔心你這樣丟三落四會不會在做事上有所體現，可你相當出色，這讓他有些懊惱，又或者是因為想起了那些漫畫。

你和他的修改已經到了尾聲，你看眼剩下的部分，又看了看時間，“抱歉諾曼，雖然馬上要改完，但是我想我應該回家了，時間有些晚了。”你歎口氣，“就是可惜沒有喝完那杯飲料。”

他看了眼杯子，突然開口，“和家裡打個電話呢？我是說，可以再做一杯讓你帶回家喝，這杯冷掉了。”

你一副被他說動的模樣。

他繼續道“還能把剩下的部分寫完，我們下樓，我和母親說一聲。”

你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提議。

樓下，迪倫和諾瑪起了爭執，聽到下樓的聲音，兩個人立刻收了聲。

“母親，今天那杯熱飲麻煩您可以再做一杯嗎？她想帶回家喝。”

“當然，坐這等著吧。”

你適時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真是麻煩您了，另外我還需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告訴家裡人我會晚些回去。”

剩下的部分進展簡直不要太順利，你們完成了兩份文章的修改，你收到了來自諾瑪的打包熱飲，迪倫還問用不用開車送你回家。

你笑著說不用，更擔心家人看見陌生男性送自己回家後生氣，迪倫被你逗笑，囑咐你注意安全，不過諾曼沒有出門。

諾曼在和你道彆後就回到了樓上，他站在視野最好的窗戶前目送你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車的影子，他才轉身回到臥室，他摸了摸口袋裡的糖，其實，到了艾瑪家的時候，那顆糖就變的有些粘膩，他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握了這麼長時間，可等洗乾淨手，他再次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那顆糖舉到眼前，他盯著那顆糖，又舍不得扔掉了。最後，他的目光越過它，看向鏡中的自己，出於一種莫名的情感，他向艾瑪要了一個透明的小袋子，把它裝好，塞進了上衣口袋裡。

回家就扔掉，他那時候那麼想著。

直到他在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閉上眼睛回想的都是你的臉，他坐了起來，隻好認命一般把糖重新拿了出來放在了枕頭邊，又用一個輕飄飄的東西把它遮住，他才長舒一口氣，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