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小公……(1 / 1)

籠中宴 FifteenLunar 7207 字 12個月前

古人的洗漱著實方便,不用塗抹那麼多的護膚品,隻是這衣服實在難穿。晏唐隨意挑了身白色的素衣,將絲帶綁在頭發上紮出一個辮子,就活動筋骨準備上場,縱使身後幾個小婢女追著要給她整理發型衣服,她也權當沒看見,步伐邁得更加大。

這府邸還真是大,繞了好幾圈才走到前院。前院裡坐了兩排人,三男一女,晏唐隻能認出謝珣宴和那個掐自己脖子的惡毒男人謝珣璟。謝珣宴本在喝茶,但看到晏唐的樣子,他嗆得掩袖直咳。倒是謝珣璟先開了口:

“聽聞你想要當我三弟身邊的侍衛,那也得過了考驗,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差。”

他不懷好意地瞥了晏唐一眼,晏唐也不甘示弱,裝作什麼都沒聽見。謝珣宴整理好儀態,開口道:

“隻是看你的身手,莫要緊張,想回家我自會派人送你回去。”

晏唐想要留在這裡的心愈加強烈,看著他純粹的眼神,她無法想象有那麼多的人想要殺他。但是,她一定會保護謝珣宴到真正的凶手出現的那一刻。晏唐心中有些悲戚,更加同情眼前這個殘疾的三公子。但畢竟是考驗,她也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弓箭社社長的名號可不是白吹的。

“給我弓箭。”

身後的家丁真的端上來一把弓和數支箭,她掂起彎弓,臉上肌肉一僵,這弓可比社團裡的重多了!

無妨,她重新積攢力氣,一隻手勉強將它拿了起來,穿上箭,發現沒有目標物。晏唐看向一側的謝珣璟,說道:

“不如就讓謝大公子當我的靶子吧。”

他氣得站起來就要來收拾她,晏唐接著說:

“你頭上頂一個蘋果,我來射那個蘋果。”

大不了射中人就是一死,她必死無疑,好歹還有個人陪自己,說不定死了就出去了呢。他顯然被晏唐的發言氣笑了,但謝珣宴卻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拿起茶杯擱在頭頂站在她麵前,眾人皆是一驚,包括晏唐。

“不必擔憂,我信她。”

他眼神中的炙熱感染了晏唐,她緊握彎弓,心理活動不斷,最終還是扔下彎弓,認命地閉上眼,

“這箭我不射了。”

周邊異常的安靜,隻有匕首摩擦衣物的聲音,一個聲音擲地有聲:

“拉弓。”

晏唐睜開眼,看到謝珣宴握著匕首抵著自己的脖子,所有人一陣驚呼,但都不敢上前,隻能將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晏唐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弓箭,重新拉開弓,她已經看過自己的劇本,自己並不是凶手,避免他受傷的方法就是像殺死他一樣,晏唐心中頓覺輕鬆不少。

她看向那個茶杯,正如同訓練時的那樣,將弓拉滿,箭射了出去,穿過杯底與他的發絲,插進身後的門柱上。她脫了力倒在地上,看著他安然無恙的樣子,心中竟無比歡暢。他像是已經料到似的,將茶杯拿下,重新回到座位上。正當晏唐慶幸終於逃過一劫時,其中那個生麵龐忽然站了起來,朝晏唐走過來,

“隻是這種遠戰的小把戲算什麼,要考就考近戰的。”

晏唐看著來人擼起袖子就要“肉搏”,她雖經常鍛煉,但也還是女兒身,硬件怎麼可能拚得過啊!但晏唐還是舉起了拳頭,雖然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抖。

“二哥,停手。”

那個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女孩終於起身,她過於纖瘦,仿佛一陣風吹過來她就要迎風飄蕩。她側眼看晏唐,邁著輕巧的步子從她身邊經過,隻留下一抹淡淡的丁香花味,晏唐愣在原地,站在對麵的“肉搏”男哼了一聲,也從她身邊經過離開,甚至還狠狠地將她撞開。

晏唐吃痛捂著肩膀,轉頭看著那個背影,心中暗罵:總有一天,老娘一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謝珣宴將晏唐安置在了偏房,跟著一群婢女一起打掃庭院,雖說手下在打掃,但她的眼神始終望向謝珣宴的方向,自己必須要第一時間抓住凶手,這樣才能逃出去。她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肩膀,是個素未謀麵的小婢女,她打量著晏唐,問道:

“你是何時來的?”

晏唐平生的一大愛好就是和彆人嘮嗑,尤其是在做這麼無聊的工作的時候。

“我是新來的,你呢?”

“我來這裡很久了,算是這裡的老人。”

“哦,那你了解這裡的人嗎?”

“當然了!”

“說來聽聽。”

晏唐來了興趣,正式將掃把放在一旁,坐在圍欄上開始聽她講。

“這裡的大哥是謝珣璟,為人十分和善,風評數一數二。”

晏唐打賭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奇怪,她怎麼也無法將和善與那個男人掛鉤。

“二哥叫謝珣玨,是有名的少年將軍,武功了得!”

晏唐的嘴角扯了扯,怪不得要“肉搏”,那一拳下去,自己不得交代在這裡。

“最小的小娘子是謝瑾姝,謝府的掌上明珠,是個極溫婉的女子。”

晏唐表示讚同,畢竟也是她阻止了一場慘劇的發生,晏唐對她的好感倍增。但是她怎麼沒有說謝珣宴?

“那謝珣宴呢?”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也飄向謝珣宴的方向,

“謝三哥是個極好的人,但也因為他太過仁慈,才廢了一條腿。”

晏唐還想繼續問下去,但是身邊的輕咳打斷了問話,她循著聲音轉過頭,是拄著拐杖的謝珣宴。

“你可知今晚要值夜?”

晏唐搖頭,思考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值夜應該就是值夜班的意思。

“今晚你需守在我門前,可以去仁叔那裡挑幾件你想要帶的東西。”

晏唐雖然不是很懂他話中的意思,但也還是點了點頭。

“日後就由秋籬帶著你熟悉這裡吧。”

他手指的就是晏唐身邊的那個小婢女,秋籬應聲頷首,高聲道:

“是。”

謝珣宴又轉身踉踉蹌蹌地返回,看著他的背影,晏唐有些心疼,心中隻想快點解決這一切,但又多了一層顧慮。秋籬將她帶到仁叔那裡,本以為是些什麼稀奇玩意兒,當看到滿屋子的冷兵器時,她陷入了迷茫之中。倒是秋籬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展示各種她得心應手的武器。

“這把短劍,極其適合近戰,刀刃也十分鋒利!”

“再看這鞭子,上有尖刺倒鉤,一旦進入皮肉,必會皮開肉綻!”

……

晏唐聽著她的介紹,實在無法再駐足片刻,隨便拿了把弓,背上箭囊就離開了這裡。

不得不說,古時夜晚的空氣都清新不少,晏唐坐在謝珣宴門前的台階上,提著小小的燈籠,看著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在現實世界,哪裡還能看到這麼美的夜空呢?就當是旅遊吧。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開始犯困,加上微風的吹拂,睡意更濃。在半夢半醒之際,晏唐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睡眠一向淺,大腦立刻精神起來,抬起頭,對上牆上準備翻牆而下的幾個黑衣人。他們似乎也被晏唐突如其來的蘇醒搞了個措手不及,但專業的素養使他們隻遲疑了半刻,就跳下牆衝了過來。

晏唐大腦宕機,手摸到了身旁的弓箭,站起身,拉滿弓向他們的方向射去,她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他們,可本能告訴自己當下應該做些什麼保護自己和謝珣宴。

幾個黑衣人眼見就要衝到謝珣宴的房門,她顧不得身後的人,卯足力氣拉起三根弓箭,其中兩個黑衣人中箭倒地,還有一個毫發未傷,晏唐沒有思考,直接衝向那個黑衣人與他一同倒在地上。

她拿起身後的一支箭,精準地刺入黑衣人的心臟,一擊斃命。晏唐站起身後退兩步,震驚於自己居然殺了人,對麵的黑衣人見狀皆後退,或許在他們眼中晏唐是什麼高手,可隨之而來的眼淚和嘔吐感使晏唐的高大形象徹底崩塌。

她扶著房柱,不住地乾嘔,看向黑鴉鴉的人群,心生委屈,她退到房門前,用身體擋住房門,邊哭邊大叫:

“謝珣宴,你快跑吧,如果有緣再會,記得告訴我是誰想要殺你!”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衝破了窗戶站在了晏唐的身邊。

“你把門堵得死死的,讓我怎麼出來。”

謝珣宴雖拄著拐杖,但影響不了他頎長的身形,他伸出手將晏唐護在身後,

“躲在屋內。”

他隻身衝入人群中,拿起手中的拐杖掃向眾人,鮮血在黑夜綻開出一朵朵花,所謂的拐杖,竟是一把劍,有了那拐杖,無人可近他的身。隻不過片刻,庭院中就已經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他收起劍,重新拄著拐杖單膝跪在地上,這一場戰鬥花費了他不少力氣。

晏唐推開房門跑向他,餘光瞥見一個漏網之魚正捏著飛鏢瞄準他,她加快腳步,整個人直接撲在他身上,既然他都沒死,那自己肯定也不會死,幫他擋一擋這種小傷還是穩妥的。

但當飛鏢刺進皮膚的那一刻,那種疼痛是晏唐這輩子都不想再承受的,雖說不會死,但也是會痛的啊!晏唐趴在謝珣宴的背上,聲音因為痛楚而變得有氣無力,

“你小心,還有人……”

他轉過身看著晏唐,眼中有疑惑,有驚訝,也有一絲慌張。晏唐躺進他的懷中,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難道這是死亡的感覺?自己還是會死的嗎?不過如果死亡了,也許就可以逃出去了,這倒是一件好事。

刀劍的摩擦聲縈繞在晏唐耳邊,中間還混雜著謝珣宴的呼喚,她真的想馬上起身告訴謝珣宴自己真的沒事,快點處理傷口,但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徹底閉上眼睛,斷絕了與這個世界的光影聯係。

再次睜開眼是在一個白天,零落的陽光刺破百葉窗投射進屋子,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晏唐分不清現實與虛擬,但起身時從背部傳來的隱隱刺痛提醒著她一個殘酷的事實——她還在這個破劇本殺裡。

晏唐努力支起身子,打量著整個屋子,這奢華中又透露著點點素雅的屋子,定是謝珣宴的屋子,房門那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不用去看也知道這種步子一定是謝珣宴。他拄著拐朝晏唐走過來,臉上還掛著他那明媚的微笑。

“你醒了。”

晏唐點點頭,接道:

“多謝。”

他手中似乎還端著一碗粥,晏唐的肚子不爭氣地鳴叫起來,他笑意更深,單手搬起身旁的圓木凳子放在床邊,他坐定,將拐杖放在一旁,拿起勺子盛粥。晏唐及時打住了這充滿著濃濃曖昧氣息的行為。

“不必喂我,我自己有手。”

她將碗奪過來,豪邁地喝了一大口,炙熱的溫度遍布喉嚨,就像一道道荊棘在喉嚨上跳舞。她可不想汙染這位貴公子的床褥,便忍住劇痛咽了下去,張口呼吸著屋內清涼的空氣。

謝珣宴未料到她的這種行為,笑意從他臉上消失,他踉踉蹌蹌地走向桌子拿起一盤荔枝,快速地剝去外皮,喂到晏唐的嘴裡。晏唐甚至忘卻了疼痛,含著那枚荔枝,呆呆地看著麵前的人。

這是什麼偶像劇情節啊!自己也隻是一個單純的女大學生啊!她在心中默念無數次張楚航的名字,才勉強定住心神。謝珣宴低下頭,像是在思索什麼,片刻又抬起頭,道:

“還不知姑娘芳名?”

晏唐還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原來是問名字,她吐出荔枝核,回答道:

“晏——”

她突然停住,安全起見,她決定不告訴謝珣宴真實的名諱。

“晏七,家中排行老七。”

謝珣宴若有所悟地頷首,氣氛頓時降至冰點,晏唐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沉默,隨口問道:

“你為什麼要問我名字?府中婢女不都是隨意給的名諱嗎?”

謝珣宴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十分鄭重道:

“許是因為你特殊些吧。”

晏唐愣在當場,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惹人臉紅的話語。她再次默念張楚航的名字,但好像功效減了大半,晏唐又回想起他最終的結局,不論過程如何,他終有一死。她望向謝珣宴的眼神變得憐憫,謝珣宴捕捉到了她眼神的變化,說道:

“你可知你此時的眼神似是在望向一隻奄奄一息的貓?”

晏唐覺得他這個比喻簡直恰到好處,在心中默默讚許他,但主要的任務可不能忘記。

“你查清楚那幫人從何而來了嗎?”

謝珣宴好像並不想提起這個,隻是拄著拐杖站起來背對著她,

“這件事你不必知曉。”

晏唐見問不出來什麼線索,隻能順勢而下,尋求最優解。

“那待我傷好之後,就貼身保護你!”

他身形一震,徐徐轉過身,輕笑道:

“這貼身是要貼多近的身?”

晏唐見他不以為然,加重了語氣,

“我認真的!”

謝珣宴也不再打笑,正色道:

“你自身難保,如何護我?”

“我隻是經驗少,日後勤加練習,肯定能變強的!”

“這府上比你強的綽綽有餘,為何選你?”

“他們必定沒有我忠心!”

他沒再說話,隻是湊近晏唐的臉,

“我都不知你從何而來,怎知你對我是何居心,勸你打消這個念想。”

晏唐向後一縮,謝珣宴的話讓她無法反駁,但為了爭取到那一點可能性,她還是回了過去,

“日久見人心,咱們走著瞧。”

幾天後,晏唐為自己莽撞的行徑而感到抱歉,她被謝珣宴安排到了浣衣房。她用木槌一下一下敲擊著盆中的衣物,想象著這件衣物就是謝珣宴,打得更加用力,洗衣水四處迸濺,其他婢女都誒呀呀地搬走木盆遠離這裡。一旁的管事用衣袖擋著臉靠近晏唐,好言相勸:

“晏娘子,三哥安排你到這裡也是體恤你,這貼身侍女可不是好當的。”

晏唐聽到這裡,更加氣憤,直接將木槌摔在盆裡,站直身子,決定再與謝珣宴理論一番。不巧撞上了他正與一個男子談話,身後的管事追了上來,正要訓斥,晏唐指了指他們那邊,示意她噤聲。

“謝憲司,最近這京城內可不算太平。”

“出了何事?”

“一采花賊劫了東戶和西戶那兩家的女子,其他州府也曾有這樣的案子,手法一致,疑是同一人所為。”

“所以張知縣的意思是?”

“有勞謝憲司。”

那男人向謝珣宴作揖,晏唐分析半天,猜準謝珣宴這人必定不會拒絕,瞅準時機衝上前去,就連緊貼身後的管事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有辦法抓住他!”

不用看也知道謝珣宴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那張知縣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麵上雲淡風輕,指著晏唐問:

“這位娘子是?”

晏唐可不能讓謝珣宴來回答,他指不定怎樣貶低自己,沒等他開口,她便接上話茬:

“小女子不才,雖然不會什麼冷兵器,但計謀略懂一二。”

管它什麼情況,武俠劇中的台詞照搬就是了,更何況自己從小就學跆拳道,還怕什麼打架,現下隻要能讓謝珣宴知道她是忠心的就可以了。晏唐美滋滋地為未來的“宏圖大業”盤算著,沒注意到身旁的謝珣宴一改往常的溫和,臉色鐵青。張知縣大悅,撫掌而笑:

“有了小娘子這樣的能人,謝憲司豈不如虎添翼!”

謝珣宴擋在晏唐身前,又奉上他那如沐春風的笑,說道:

“涉及百姓平安,謝某自會認真思量,這也是我提刑司的職責。”

張知縣聽到肯定的回答,也沒有多餘的寒暄,行禮離開了府邸。謝珣宴轉身看著晏唐,本以為他會發火,可是他卻開口問道:

“你有什麼計謀,說來聽聽。”

晏唐左思右想,編了個還聽得過去的方法,

“既然是采花賊,那就讓我去做魚餌,把他引出來,你們再抓他不就可以了!”

她自豪地看著謝珣宴,他卻忍不住笑出聲,

“你如何對自己身手如此自信,不怕那賊真將你擄走?”

笑話,姐姐可是跆拳道黑帶,隻要不拿什麼大的兵器,誰能奈我何!晏唐在心中沾沾自喜。但因為之前的遭遇,就算真的有那種能力,他也不會相信自己。

“你就算不屑於我的身手,但有一點怕是彆人比不上的。”

他猜不出晏唐又要耍什麼花樣,問道:

“哪一點?”

“我長得比她們都好看。”

不知是晏唐的自信打動了他,還是他接受了這個事實,晏唐竟然真的成為了那個魚餌。她興衝衝地找到秋籬,跟她講述自己的才智。秋籬的臉由紅變白,她擒住晏唐的手,問道:

“你為何總是愛以身犯險?那個采花賊……”

晏唐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會死在謝珣宴的前麵。她抽出手,捧起秋籬的臉來回揉捏,

“我們都已經布好局了,我沒事的!”

秋籬的臉色並沒有改變,隻是囁嚅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從枕下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晏唐的手心,

“你拿著這個,防身用。”

晏唐欣然收下,秋籬顫抖的手告訴她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但她隻沉浸在馬上就能夠證明自己的喜悅中,沒能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