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水溶處理了沈豔梅，稍稍放下心來。回到處所，心裡掛念黛玉，想去看望黛玉，卻又怕黛玉覺得不甚方便。因兩人之間既非親眷、亦非故友，如今黛玉住在王府也是以客人的名義，自己對黛玉來說仍是外男，按照禮法來說是不能隨便出入彆人家未婚女子的閨閣的。因此，思慮再三，還是按捺住心中思念，決定暫且讓黛玉靜養幾日，先將王太醫叫過來詢問黛玉的病情。王太醫受王爺之托，全權負責黛玉的解毒和病情醫治，自然不敢怠慢，今日已經去了兩次給黛玉診脈、調藥。在他的精心醫治下，黛玉體內的毒已經排出大半，精神也比昨天好了很多。水溶聽了王太醫的稟報，心中鬱結消散，神色稍霽，謝了王太醫，親自將他送出房去。

水溶舒了一口氣，坐在書桌旁，準備靜下心來處理一些公務。忽然，顧廣走了進來，稟報道：“王爺，衛將軍今天率兵回來，快到城門外了。”

“哦！這麼快！”水溶笑著說，“走！隨我一起去迎接他！”

衛若蘭是兵部侍郎衛青雲之子，比水溶小一歲。衛青雲之前與老北靜王爺水達是非常好的朋友，兩人曾經共同在抗擊北戎的戰場上出生入死，可以說是生死之交。衛若蘭和水溶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兩人從小在一起讀書習武，喜好也相似，都是文武雙全之才。衛若蘭相比水溶更偏柔弱一點，在武藝上不及水溶，文采上也稍遜一籌，因此稱水溶為大哥，稱自己為小弟。

水溶策馬來到城外親自迎接衛若蘭和趙傑，寒暄之後，和他們並肩入到城內，各路將軍帶領軍隊井然有序地回到營中。水溶將趙傑及招降的起義軍首領們安置在朝廷為他們特意準備的賓館中，設宴招待，又派了兵士護衛他們的安全，並告知他們明日一早隨自己和衛若蘭一起入宮接受皇上的封賞，料理停當後方告辭回府。

回到府內已是夜深，水溶回到自己的房中。丫鬟過來服侍水溶脫去外衣，洗漱完畢。水溶躺在床上，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黛玉芳容又浮現在眼前，欣慰黛玉終於脫離危險，而且又在自己的蔭庇之下。等過幾日案情告破、黛玉身體將養得好些之後，自己就親自去賈府再次提親，到那時，估計那賈老太君也不好再阻攔了。哼！想到這裡，水溶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便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水溶起的很早，匆匆吃過早餐便去賓館去接趙傑等人一起進宮。還沒到賓館，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水溶心中悚然一驚，催馬向前，遠遠便看見賓館門前一片狼藉，血流滿地，門口橫七豎八地躺著很多屍體。水溶大驚，從馬上一躍而下大踏步走入門內，隻見衛若蘭、馮紫英等人率眾身穿鎧甲，持劍立在門前。一見水溶，若蘭等人立即齊刷刷下跪請罪，並將昨夜發生之事道來。

原來是忠順王爺得知趙傑等人入京，住在此處驛館，便連夜派了一些武功高強的刺客要刺殺他們。幸虧護衛的士兵們拚死抵抗，又快馬通報給了衛若蘭、馮紫英等人及時率兵救援，才保住了趙傑的性命，可趙傑的兩個弟弟卻慘死在了刺客刀下。水溶勃然大怒，拍案道：“豈有此理！我奉朝廷之命將趙傑招降，他竟然敢行凶刺殺！今日我定要在朝堂之上彈劾他！讓他血債血償！”說完便攜了衛若蘭、馮紫英、趙傑及剩下的義軍首領進宮稟報皇上。

朝堂上，水溶慷慨陳詞，怒斥忠順王爺水蛭為一己之私雇凶行刺趙傑之事，置朝廷大義於不顧。皇上聽後也大為光火，但礙於忠順王爺是他叔父，又因忠順王爺之女水如煙是自己寵愛的貴妃，水如煙目前還懷有身孕，便不想當庭責罵水蛭。水蛭本想狡辯，但看到皇上龍顏已怒，心裡也知道此事自己做得太過分了，隻得說：“皇上，老臣實是一心為公！趙傑等逆賊當初在遼西無故殺害我朝廷忠良，老臣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

“殺害朝廷忠良？”水溶對水蛭怒目而視，厲聲詰問道：“那張祚明明知道遼西大旱，百姓顆粒無收，餓死者不知凡幾，仍不開倉放糧，反而囤積居奇，大發國難財，請問這就是朝廷忠良嗎？我看他是死有餘辜！”

水蛭氣得吹胡子瞪著水溶，卻無言以對。

“好了好了！”皇上急忙攔住二人。又對水蛭道：“叔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朝廷既然已經下令大赦，而且趙傑等人已經歸順朝廷，便應信守承諾對他們予以褒獎，怎可出爾反爾殺了他們？“

說完又看了看水溶，說“溶弟招降趙傑有功，加封三千戶，升太傅，著統領全軍。趙傑深明大義，歸順朝廷，賜千金，任命為雍州刺史，下屬軍官，按級行賞。忠順王雖派人刺殺趙傑，但朕念及王叔對朝廷的一片忠心，不予追究。”

大臣們一聽，紛紛盛讚皇上英明睿智，有唐堯虞舜之風。皇上也非常得意。

水溶聽罷，仍怒氣未消，一臉嚴肅堅決推辭不受賞，但皇上命令他必須接受，他憤然而去。

出了皇宮，趙傑對水溶、衛若蘭、馮紫英等人雙膝跪地，叩頭感謝他們的拯救之恩。水溶將他扶起，好言安慰了一番，又自責自己保護不周，導致刺客乘虛而入。接著又交代衛若蘭、馮紫英等人務必派大批兵士保護好趙傑的安全，護送他去雍州上任。幾人才依依分彆了。

水蛭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府中。丫鬟們一看老爺臉上八縱八橫的高鐵網，都不敢上前，躲得遠遠的。

水蛭悻悻走到自己房中，見自己的老婆李氏和丫鬟曦月正在房裡坐著嗑瓜子嘮嗑，吼道：“整天聊聊聊，聊個沒完！出去！讓我耳根清淨一下！” 曦月應了一聲，趕緊低頭出去了。

水蛭躺在床上，隨手把大煙袋拿過來，一旁的蔣玉涵急忙幫他點上煙。

“老爺又是跟誰生氣了？”李氏問道。

“還能有誰？”水蛭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來一口煙圈“哼！水溶那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目無餘子！如今竟騎到我的脖子上來拉屎了！總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

李氏一聽，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那水溶。老爺暫時不必理他，他現在隻是仗著軍功得皇上一時信任。老爺是皇上的親叔叔，咱們家的女兒如煙還是宮中最得寵的貴妃，如今又懷有身孕。現在皇後無子，如煙若是生下男孩兒便是長子，那十有八九就是太子了。等到將來繼位，你還怕那水溶不成？”

水如煙是水蛭唯一的女兒，身材凸凹有致，善歌舞，回眸一笑之間，頗有一番姿色。十幾年前，水蛭在朝中的地位根本無法與水溶的父親水達相比，為了籠絡皇上、伺機上位，水蛭費了一番心思把自己的女兒送去了皇宮，許配給當時的太子為側妃。水如煙花容月貌，一進宮便把皇上的心勾住了。如煙多年來覬覦後位，但皇後心思縝密、手段高明，主掌後宮從未出過差錯，背後又有太後撐腰，因此，直到如今，皇上都找不到理由廢後。前幾年，賈府的賈元春也進了宮。元春從貴人做起，不幾年竟也被封妃，使得水如煙十分妒忌。

水蛭見夫人說的有理，不禁也點點頭。吸了幾口煙，卻又歎口氣說道：“唉..... 也不知如煙現在在皇上跟前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我聽說，那賈家的賈元春也懷孕了。”

“什麼？” 李氏吃了一驚。“賈元春？就是那個被封為賢德妃的？”

“是啊。”

“我聽說賈家的女子長得並不好看，應該不是我們如煙的對手。”李氏一邊說，一邊心裡直打鼓。

“.... 可是皇上將她封為 ‘賢德妃’，自古沒有見過哪個皇妃用兩個字來封號的，可見皇上對她的品行、才能十分滿意。如煙進宮比她早多了，現在也隻是封為懿貴妃，若是賈氏生下男孩，那如煙的地位...”

“得想個法子...”李氏說。

“是得想個法子。你要多進宮和如煙商量一下，另外，太後、太妃們那邊也走動走動。” 兩個人又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