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病故,黛玉葬父(1 / 1)

夢鎖紅樓 香奩紅夢 4210 字 1個月前

(7)

黛玉在林如海跟前每日周到服侍,端茶喂藥,無不親自侍候。林如海深感欣慰,享受著女兒帶給自己生命中最後的快樂。然而,病情終究是一日重過一日。昨晚上又咳了一夜,直咳出半碗血出來,自知可能撐不過一天了。黛玉一早來到父親床邊看望,見父親咳了這麼多血,忍不住哭得淚如雨下。林如海聽到黛玉哭泣,勉強睜開眼睛,伸出顫巍巍的手給女兒擦去眼淚,說道:“好女兒,不哭,為父走後,你要好生照顧自己…”

黛玉啜泣著說不出話來。

“為父今生沒有照顧好你母親,也沒有照顧好你,這是我一生最為愧疚的事…”

“不,不,父親,彆說了… 在我心中,你是世上最好的父親!” 黛玉握住父親的手,說道。

“為父走後,你回到外祖母身邊,要好好孝敬你外祖母和各位舅父、舅母。” 說著,林如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口血又噴了出來。

黛玉趕緊抱住他,含淚為他擦去嘴角的血漬,又拿來桌邊的藥,準備喂他喝下。然而林如海卻輕輕推開了黛玉的手,過了好久,又接著說道:

“玉兒,你大了,可是你的婚事,為父已經無法再為你做主了。我已將此事托付於你外祖母和舅父。為父一生的積蓄,你帶上,將來做你的嫁妝…” 說著,用手吃力地指著一個放在桌上的箱子,黛玉打開一看,見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五萬兩紋銀。

黛玉心如刀絞,大聲哭道:“不!女兒不走,女兒要一輩子守著父親,不走!”

“傻孩子…” 看著黛玉執著的眼神,林如海頓了頓,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艱難地說道:

“有一件事情,為父一直瞞著你。現在眼看著我要走了,不能陪著你了,我想了好久,覺得好歹還是要如實告訴你….. 在你五歲的時候,曾經有一個跛腳道士到我們家門口算命,你母親好奇,便把你的生辰八字拿給他算。他說….他說你的命,貴不可言,有朝一日隻怕是要母儀天下…但十七歲時會遭逢大劫。若要破這個劫,最好是一輩子…一輩子不能見外戚。”

黛玉聽了,眉頭緊皺,不發一言,隻是呆呆地注視著父親。父親一輩子不信什麼神鬼,這些話黛玉還是第一次聽父親講起。什麼‘母儀天下’,對自己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因為自己壓根兒不想進宮。再說一輩子不見外戚,這也是黛玉萬萬做不到的,寶玉不就是自己的外戚嗎。想到這裡,黛玉說道:

“父親不要多想,這些江湖算命先生,多半是胡亂說些什麼騙錢而已。”

“為父之前也是這麼認為,所以你外祖母要接你去的時候並未阻攔。不過,這幾日,我越發回想起了這件事。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父親,你不要瞎想了,我現在都已經這麼大了,在外祖母家住得不是好好的嗎?外祖母對我這麼好,還有寶玉哥哥,天天陪著我玩,哪有人敢欺負我?”

“玉兒,你要知道….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為父最擔心的,其實正是你和寶玉!你喜歡寶玉,為父早已看出來了… 但是,你要知道,這世上,並不是你喜歡什麼就一定會得到… ”

黛玉臉上一陣羞澀,嘴裡敷衍道:“父親想多了,我待寶玉隻是把他當作哥哥,並不是要嫁給他。”

林如海眼睛裡似乎早已看透了黛玉的內心,繼續艱難地說道:“孩子,你莫要再騙父親…父親就要走了,我現在隻想對你說一句話,就是,不管你多愛一個人,都不要因為愛他而傷害自己….”說著,目中瑩然,有淚光閃動。

黛玉握住父親的手,含淚點點頭。“嗯,父親放心….”

林如海見黛玉點頭,又繼續幽然說道:“你母親繼續問那道士,我們壓根兒不會送你進宮去,你怎麼可能做到母儀天下?他隻是搖頭,說…天機不可泄露。臨走時,還吟了一首詩,我們都沒有聽懂,隻記得最後一句好像是 ‘一朝溶去千朝怨,半為恩來半為情。’,也不知道是什麼含義…”

黛玉聽得懵懵懂懂,自言自語道地念著這句‘一朝溶去千朝怨,半為恩來半為情。’思索著,卻覺得一頭霧水。

林如海咳嗽了一陣,繼續艱難地說道:“玉兒,記著…. 寶玉是榮國府的貴公子,而你…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為父不敢確保他們是否…是否真會把你許配給寶玉。作為女孩,你切不可和你外祖母、舅母任性逞強,記住了…不管以後…她們把你許配給誰…” 又是一陣劇咳,“…你切不可…切不可…自怨自艾、自暴自棄,一定要好好.. 照顧自己、振作精神! 要相信… 相信一切都會..都會..” 一個“好”字終究沒有說出,林如海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父親!父親!“ 黛玉哭喊著,直哭倒在林如海的身上。

(8)

從林府回來之後,水溶在蘇州官邸中閱讀林如海留下的卷宗,又分彆走訪了幾位相關官員,核對卷宗上的一些事務和數據,大家所道之事,無不與卷宗相符。

一日,水溶正在屋內起草一封回奏的折子,一個侍衛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稟報道:“報告王爺!”

“怎麼了?”水溶從桌案上抬起眼眸問道。

“林大人昨天去世了。”

“什麼?”水溶一驚,忙放下手中的筆,起身站了起來,問道:“什麼時候?”

“聽說是昨天上午。”

“快!備馬!去林府。”

“是!”

水溶來到林府的時候,林府上下已是一片哭聲。林如海的靈堂就設在正堂屋裡,一個大大的“奠”字掛在正中,莊嚴肅穆。林如海的遠房族人、學生、下屬官員已經來了很多,紛紛在靈堂前跪拜、哭泣、焚香。水溶的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搜索著,黛玉,黛玉她在哪裡… 果然,跪在靈堂邊的那個瘦弱的女子,黛玉,一身縞素,雙眼紅腫,已經哭得像個淚人了.. 水溶的心頭不禁一痛。在這個世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讓自己如此憐愛和心疼的女子。

賈璉正在人群中招呼,忽聽小廝報告:“北靜王爺到!”急忙迎上前來給水溶施禮。水溶回禮後隨賈璉緩步走到靈前,朝著林如海的靈位深深拜了四拜,又拿起旁邊準備好的香點上,在靈位前插好,默默念了悼詞。這一切做完之後,水溶緩緩轉過身來,走向黛玉,隻見她麵色慘白,兩眼已經腫得像桃核一樣了,身子無力地跪在地上,兩邊幸有丫鬟攙扶才不至於倒下,一旁的帕子已經浸滿淚水。聽到“北靜王爺到”的聲音,黛玉並未抬頭,因為此時的她已經哭得近乎昏厥,哪裡還能注意到周圍的情況。看到王爺已經走到黛玉的身前,旁邊的紫鵑、雪雁趕緊提醒黛玉給水溶施禮,水溶連忙擺手製止,靜靜地從袖中取出一方潔白手帕,輕輕地給黛玉擦去臉上的淚痕。黛玉這才抬起臉,看到王爺,也不說話,隻這麼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英俊、儒雅的男人,逐漸意識到此人正是前兩日所見之人。

“林姑娘”,水溶開口道,“令尊已經駕鶴西去了,人死不能複生,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還望林姑娘..節哀順變。”看到黛玉木然的表情,水溶又繼續輕聲說道:“林姑娘,你是林大人在世上唯一的牽掛,如果你就這樣無休止地悲痛下去,哭壞了身子,豈不是讓林大人在天之靈更加難過?”

聽到這些話,黛玉覺得似乎好多了,竟真止住了哭泣。

水溶回頭對賈璉說:“林姑娘身子單薄,恐不勝悲痛。這裡風大,還是儘快扶她回房休息吧。” 賈璉答應著,讓紫鵑和雪雁扶了黛玉回房休息。一麵又感謝北靜王爺能夠親自前來吊唁,送林如海一程。

“林大人已去,不知他的後事如何安排?是否需要本王協助?”水溶問賈璉。

“多謝王爺關心,小人已安排好了一切,林大人明日下葬,家產和田畝也早已給族人分好。”

“哦,那就好。”水溶點點頭道。“那你們什麼時候啟程回京?”

“大約兩周後吧,等把一些事情料理完了,我和林姑娘一起回榮國府。老太太還擔心著她呢,已經派人來催促詢問了。”

水溶本來擔心林黛玉會一直留在蘇州,不回京師了。聽了這句話,水溶心中的那塊石頭落了地。

“那預祝你們一路順風!哦…皇上之前下了口諭特意囑咐我,要我照顧好林大人的後人。因本王還須儘快回京複命,此事就拜托賈兄了。”其實皇上之前並未下什麼口諭,但水溶心中記掛黛玉,又怕賈璉看出,便隨口撒了個謊,以便讓賈璉知道,自己關心林黛玉是奉皇命行事,名正言順,事出有因。

“那是一定,請王爺放心!林姑娘也是我的表妹呢!我一定會安安全全地護送她回到賈府。”賈璉說道。

水溶點了點頭,回頭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黛玉的方向,告辭出了林府。賈璉望著水溶的背影,若有所思。

黛玉躺在裡屋的床上,眼睛默默地望著窗台。屋外父親的靈堂外仍然有嘈雜的人聲,賈璉還在外招呼著。黛玉心中忽然有了一絲疑惑。奇怪,那位王爺為何對我這麼好。為何見到他,自己的悲傷仿佛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黛玉想到剛才王爺溫柔地用帕子給自己拭淚的情形,一種嬌羞的情感油然而生。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每次見到他都有這種奇怪的感覺?難道自己竟然對他生了情?黛玉想到這裡,又果斷搖了搖頭,輕咬著嘴唇道:不!不會的… 自己和他隻見過幾麵而已,還不知他的真性情如何,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愛上一個人。若是就這樣便輕易的愛上一個人,豈不是太草率了…

北靜王爺水溶回到京城之後,立即進宮麵奏了皇上,並把林如海如何過世等情形敘述了一遍。皇上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惜了…” 之後,皇上又默默看了林如海最後奉上的一本厚厚的奏折《江南鹽務通述》。伸手翻了翻,心想,這少說也有上萬字,立刻覺得有點頭皮發麻,若要讀完,豈不是要了自己半條命。於是將奏折一合,交給水溶,說:“江南事務繁雜,溶弟先幫我料理一下,並推薦一個可以信賴的官員接手。”

“是!”水溶答道。

“林如海可有後人?朕想封他後人一官半職,聊以答謝他對朕的一片忠心。”

“回皇上,林大人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

“哦?多大了?”

“尚未及笄。”

“哦。她一個人住在蘇州嗎?”

“不是,林大人是榮國府賈老太君的女婿。所以林大人的女兒從七歲起便在京城和外祖母一起居住。此次料理完父親後事,便和表兄一起回京。”

“哦,那好!”皇上說道,“那朕就放心了。想必賈府定會好好照顧她。你先下去吧!”

“是。”水溶頷首退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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