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且去取吧,我們在此等著。”柳雲舟微眯著眼,笑意盈盈。
“正好,我的行囊也著人取來吧,我等著。”傅奕安冷臉沉聲,不苟言笑。
顏慕時將雙手架在胸前,揚起下巴,微偏著頭斜眼看向趙管事。雖然這次完全是靠他人權勢壓倒丁府權勢,但是這感覺確實不錯。
趙管事臉色難看,心中憋屈至極。
傅奕安和柳雲舟就算了,自己此刻竟還被顏慕時這個窮丫頭看低,自己做上丁府管事之後何曾有過這種經曆?但此時他也隻能咬牙回應一個牽強的笑容。
“好,我派人去取,幾位在此稍候。”趙管事微低下頭,小步往後退出大門。
屋內又隻剩下他們幾人。
趙管事一走,顏慕時便卸下力來,長舒一口氣。她不是沒擔心過他們二人會因為趙管事的一番話放棄自己,隻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自己更有利可圖。
顏慕時小走幾步到柳雲舟身邊,豎起大拇指,“柳公子,太厲害了。”
“哪裡哪裡,顏姑娘不必客氣,這丁府的行事作風實在是為人所不齒,我不過是直言而已。”柳雲舟噙著笑,連連擺手。
傅奕安聽到這話,冷笑一聲,眸光中有幾分譏諷。
這個風流浪子可從不愛多管閒事,現在冠冕堂皇的場麵話倒是張口就來。他偏過頭去盯著身邊的柳雲舟,“柳雲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樂於助人了?”
“奕安,你這麼說可傷人了,我一向如此,”柳雲舟這話是對傅奕安說的,可卻看著顏慕時,帶著幾分笑意,“顏姑娘,方才我聽聞了些這丁府的行徑,雖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其過分,個中詳情你能否給我講講?”
顏慕時微眯起眼,心中暗自思襯。她雖不知道二人關係,但看起來二人不對付得很。
“等會兒,”她的思緒一頓,“剛才沒顧得上細想,這柳雲舟乃秦州柳氏,也就是……五術中請神一派的人?”
本還想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下看來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一個傅奕安不夠,又來了位柳雲舟,頭疼。
“顏姑娘,怎麼了?”柳雲舟看到顏慕時蹙起眉頭,一副“倒黴”的模樣,出聲詢問道。
“沒什麼,”顏慕時又換上一副微笑假麵,“這丁府的事啊……簡而言之就是為了治他們自己老爺的病,就打算要了我的命,幸而傅公子正好在附近出手相救,我這才留下一條命。”
傅奕安歪過頭去看顏慕時,看來她不僅是隻兔子,還是隻狐狸,對著柳雲舟也開始隱藏自己的身份。
傅奕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起身接上顏慕時的話,“是啊,這事說來話長,不過總結起來也就如此。”
顏慕時一愣,看向傅奕安,他怎麼幫自己說起話了?
柳雲舟雙眸促狹,眼中閃著精光。他也不惱,反而順著傅奕安的話說道:“那待時間充裕的時候,顏姑娘再說與我聽。”
正巧這時趙管事從外頭走進來,後麵跟著兩位小廝。
趙管事手裡拿著傅奕安的包裹呈上去,“傅公子,您的行李。”
他身後的下人將盛著三百兩銀子的托盤放到桌上,發出“砰”的一響。
“顏姑娘,三百兩銀子在這,這次可要收好了。”趙管事直直盯著顏慕時,眼神不善。
“那是自然。”傅奕安站到二人之間,隔開趙管事的視線,低頭看著他,眼神中帶著冷意。
顏慕時從傅奕安身後鑽出腦袋,朝趙管事做個鬼臉。
趙管事話裡威脅的意味她當然聽出來了,不過她現在可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可不怕丁府。
“行了,東西我們拿到了,趙管事不必送,我們就此彆過。”傅奕安繞過趙管事往外走,顏慕時要來個包袱打包,馱著自己的三百兩銀子,和柳雲舟緊隨其後。
“顏姑娘,需要幫忙嗎?”傅奕安和柳雲舟先後問道。
“不用,我可以!”顏慕時連連擺手,區區三百兩銀子有何難,這種甜蜜的負擔多來幾次她也能承受。
是夜,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傅公子和柳公子待會兒如何打算?”顏慕時被三百兩銀子壓低了身子,她微抬著頭朝向二人問道。
傅奕安看了一眼柳雲舟,然後說道:“我準備暫居在城西的望金客棧。”
望金客棧坐落在臨江郡府的繁華地段,出入往來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物。
“那我也去望金客棧吧,”柳雲舟眉梢微挑,右手搭上傅奕安的肩膀,“和奕安敘敘舊。”
傅奕安沒好氣地拍落柳雲舟的手。
顏慕時低頭沉思,丁府的人是知道她的住處的,她帶著這筆巨款回自己家,怎麼想都有點不安全,那不如……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望金客棧。”
“夥計,三間上房,”顏慕時拿出幾兩銀子放在桌台上,然後將裝著其餘銀子的包袱輕輕放下,儘量不引起彆人注意,隨後轉頭看向傅奕安和柳雲舟,“傅公子、柳公子,多謝你們二人相助,我自是知道你們不缺錢,不過還是想聊表謝意。”
店小二抬頭,看清說話人後皺起眉頭。
“姑娘,我們望金客棧對於住店的客人有些要求,你這身行頭住在這兒會影響其他貴客的體驗。”店小二一副抱歉的模樣。
顏慕時低頭看看自己這身還帶著點汙漬的粗布麻衣,和望金客棧似乎確實有些格格不入。
顏慕時頓了頓,她倒也不惱,而後問道,“那你們這兒有女子的成衣賣嗎?”
“有是有,我們和天裳成衣局合作,他們將店裡一些樣式最時興的衣服送到這裡售賣,”店小二上下打量顏慕時,“但是價格……”
“最便宜的多少錢?”顏慕時往前湊近些,低聲詢問。
“十兩銀子。”
“嘶——”顏慕時倒抽一口冷氣,暗自咋舌。一套衣服就趕上普通人家幾個月的開銷了,果然有錢人的生活僅憑想象還是差遠了。
“還有,姑娘,三間上房的話這幾兩銀子是不夠的,”店小二將顏慕時放在桌台上的銀子推回來,“上房一間五兩,姑娘要不去彆家看看?”
“怎麼了?”站在稍遠處的傅奕安見這邊遲遲未好,便上前來詢問。
“沒什麼,”顏慕時站正身子,從放在地上的包袱裡摸出二十五兩銀子,“夥計,三間上房,還有你說的那套成衣一並送到我的房間。”
“那,”店小二看看顏慕時,又看看櫃台上的二十五兩銀子,愣了愣,“客官這邊請。”
“傅公子、柳公子,那我就先回房安置了。”顏慕時將包袱甩上肩頭扛著。
柳雲舟瞧她這樣子著實有些忍俊不禁,輕笑道:“好,顏姑娘請便。”
傅奕安不說話,朝顏慕時點點頭。
店小二帶著三人去到各自的房間。
顏慕時泡個熱水澡,收拾乾淨後躺上鬆軟的床,屋內燃著助眠的沉香。
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她還拖著個未完全恢複好的身體。
她仰頭望著天花板,安靜下來之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她沒力氣再去想後麵的謀算了,沒多時顏慕時便闔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另一邊,柳雲舟將傅奕安堵在房間裡。
“看來這顏姑娘身上有不少秘密啊,”柳雲舟給自己斟杯茶水,也給對麵位置倒上一杯,“傅奕安,說說吧。”
“柳雲舟,你先說說你為什麼會來臨江郡吧。”傅奕安負手而立,背對著柳雲舟站在窗邊。
柳雲舟輕笑一聲,端起茶杯,隨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說過,柳家的人也感受到了那天的動靜,所以我第二天就趕過來了。”
“那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傅奕安望向窗外語氣平淡。
“我是知道慕家咒法現世的事情,但是你答應我的可不是這個,”柳雲舟將飲儘的茶杯嗑在檀木桌上,“慕家咒法和顏慕時這個人有什麼關係?”
“具體尚未得知,”這樣說倒也不算謊話,“目前隻知道西朗密教陰陽道在臨江郡府現身,將顏慕時設計入局煉製魄屍,不知道是否隻是為了這一個目的。”
“陰陽道?”柳雲舟聽到這裡眉頭微蹙,麵色凝重了幾分,“聽聞陰陽道手段陰毒,為達目的不計後果,他們莫名出現在臨江郡是為了什麼呢?”
“我本來想用吐真丸讓那陰陽道人多吐些東西出來,但是他飲毒自裁了,”傅奕安轉過身來,到柳雲舟對麵坐下,“他死前倒是說了幾句話,說大梁要完了,我們都得完。”
柳雲舟的眉間蹙得更深了,他嗅出些陰謀的味道。
“傅奕安,顏慕時身上還有其他的事情嗎?”柳雲舟抬眼,眸光微亮。
“暫時看來她隻是個普通人。”傅奕安端起茶杯,啜飲一口。
“真的?”柳雲舟意外,音調都提高了幾分,“那你為何要護著她?你傅奕安身邊可沒出現過什麼外人,尤其是女人。”
“這不是向柳公子學習嘛,”傅奕安聳肩輕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柳雲舟不信他,但暫時也並無頭緒,隻得作罷。
第二天一早,傅奕安便叩響了顏慕時的房門。
但無人回應。
“小二,住這屋的客人呢?”傅奕安攔住一位店小二。
“她啊,一早就走了。”夥計漫不經心道。
“往哪兒去了你知道嗎?”傅奕安的語氣有些不悅。
“我不知道,”店小二懵得搖搖頭,“但是這姑娘走之前向我們掌櫃的問了車馬的事情,應該是出城了。”
傅奕安沉吟不語,閉眼歎了口氣。這兔子跑得真快,這下可以確定,她和慕家咒法一事絕對脫不了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