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冉思被自己的猜想嚇到了。

他趕緊狂呼綠江小助手，詢問是不是這樣。

這次的問題實在有點離譜，差點給小助手整死機，它卡殼了良久，緩緩吐出一句。

【和照片，就不能談戀愛了嗎？】

冉思：“…………”

懂了，敢情你們綠江係統的世界觀就是萬物皆可戀，問了也白問。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也是讓冉思膽寒到想都不願意去想的——林夜星的亡靈就徘徊在這棟老房子周圍，“它”在白天目睹了一切，對冉思的行為很滿意，所以贈予了他一點好感度。

作為一名堅定唯物主義無神論的現代青年，冉思原本壓根不信神神鬼鬼的東西，可如今，連穿越這麼離奇的事情都發生了，再冒出來個徘徊在身邊的亡魂，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林夜星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戰戰兢兢地環顧了一圈室內，很小聲地呼喚道。

“林、林先生？你在嗎？”

沒有回應。

“你……你要是在的話，就、就弄點動靜出來，好讓我知道你在這裡……好不好？”

還是沒聲音。

周圍靜悄悄，連一絲風都沒吹進來。

冉思看看手機時間，已經淩晨一點了，按理說正該是鬼魂的活躍時間，莫非對方飄出去放風了？

或是找同類串門去了？一會兒不會要帶著一大群鬼朋鬼友，回來開陰間趴體吧？？

冉思越想越害怕，趕緊躺回大床墊上，把自己縮成一團，努力降低存在感。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既然自己是活人，那、那就先遵循活人的作息，趕緊睡覺，有什麼事情早上再說！

一夜過去。

第二天是休息日，花園街上的居民們不用外出勞作，都在家裡放假休息。

住在冉思隔壁院的王媽想到昨天哭得死去活來的青年，心中同情，於是用油紙包了幾個肉包子，讓家裡小女兒給冉思送過去。

小姑娘蹦蹦跳跳出門了，很快又高高興興地跑回來。

“媽，冉思哥哥沒事了，他讓我謝謝你，還給了我小蛋糕吃呢！”

看到小姑娘手裡拿的那盒小蛋糕，王媽很驚訝：昨天冉思那屋子被造成啥樣了，她可是知道的，現在對方能拿出這麼新鮮的小蛋糕，明顯是在街頭的早市上買的。

看來對方已經恢複了精神，都能早起去買小蛋糕了，好事啊。

小姑娘放下小蛋糕後，跑回自己房間開始翻箱倒櫃，王媽有些納悶：“二丫頭，你忙什麼呢？”

“冉思哥哥說要給他老公搭個舒服的小房子，拜托我給他找點材料，媽，我小時候玩的娃娃房呢？”

王媽：“？？？”

同樣一幕也發生在其他街坊鄰居的家中——家裡大人不放心，讓自家孩子去冉思那邊看看，然後孩子們挨個得到了小蛋糕禮物，並一口答應下“幫忙搭建小房子”的請求，為冉思積極獻策獻力。

等王媽一眾大人匆匆趕到冉思家，見到屋內的情景就是——

滿地狼藉已打掃乾淨，大廳空蕩蕩的，在旁邊的臥室裡，有人用一些廢棄材料臨時搭建出了一個特殊的小供桌。

供桌上擺著水果點心，還點了一圈白蠟燭，搖曳的燭光中心，是一間“華麗”的玩具小屋——它集“百家之材”，裝飾得嬌俏美麗，有bulingbuling的小彩燈，有各種顏色的小羽毛，還有一張看起來就很舒服的玩具小床。

小床周圍擺了很多小玩偶，它們擠擠挨挨，簇擁圍繞著床上的C位主角——那是一張麵容“四分五裂”的黑白遺照，冉思正用小刷子細致地為它掃去表麵浮灰，黑發青年凝望著照片的目光始終含情脈脈，仿佛在說——

老公，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瞳孔地震的鄰居們：“！！！”

完了完了。

果然是昨天被刺激得太狠，小冉這孩子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冉思當然沒有精神不正常。

正相反，他現在冷靜得可怕：睡了一覺後，他已經想通了。

怕是沒有用的，抗拒也是沒有用的，不管林夜星是死是活，是物是鬼，隻要能讓自己賺到好感度，給自己猛猛爆金幣，讓自己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裡順利生存下來，那麼——

ta就是值得自己好好孝敬的好老公！

鑒於還不太確定這個“好老公”的本體到底是照片還是鬼魂，冉思乾脆搞了個供桌+靈龕，直接給ta打造一個溫暖的家！

為了體現自己的誠心，冉思還特意問孩子們借來了縫製娃娃的針線材料，親手縫了一個“林夜星”供起來，雖然縫出來的娃娃樣子十分難看……但他實在不擅長裁縫，隻能讓“好老公”先委屈一下，湊合用用，等以後自己有錢了，再給對方塑個牛逼的金身！

如此忙碌了一天，晚上冉思盤腿坐在供桌前，緊張地等待著結算時刻的到來。

他今天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甚至還忍著羞恥親了林夜星娃娃幾口，對著那張堪比鬼片的遺照說了五十遍“老公我愛你”。

都犧牲到這份上了，不給兩個好感度可就不厚道了啊大哥！

終於，淩晨0點一到，腦內頁麵彈出了結算窗口。

【昨日好感度結算開始。】

【結算完畢，數據如下。】

【昨日好感度提升“0點”，當前好感度累積值為“1點”。】

冉思傻眼了。

什麼？

竟然一個沒漲？

之前自己保護不力照片被撕碎，都漲了一個好感度呢，今天自己好吃好喝好住地供著招待著，對方居然不為所動，毫不領情？

好冷酷一鬼。

冉思抽搐著嘴角，沒有一刻時間為自己白天的瞎忙活而哀悼，迅速投入了新一輪的頭腦風暴中。

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呢？

冉思仔細複盤了一遍，覺得“本體是照片”這個選項基本可以排除了——白天他可沒少和照片“互動”，他不信這樣對方都能無動於衷，隻能是自己把互動對象搞錯了。

所以……還是要多做點針對亡魂的攻略行為啊。

第二天早上，鄰居們剛吃完早飯，就聽到冉思家的院子裡又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嗚嗚嗚！老公你到底去哪兒了？你快回來看看我啊！林夜星！林夜星林夜星林夜星我喊得就是你！林夜星你個死鬼趕緊回來看我一眼！啊嗚嗚嗚嗚！”

鄰居們：“……”

冉思雖然在院子裡哭得熱鬨，但他知道自己很冷靜，冷靜得可怕。

他這不是瞎哭，而是在——哭魂！

昨晚他把自己從小到大看過的民俗鬼故事統統回想了一遍，驚訝地發現：自己獲得好感值那天的大哭行為，與民間的“哭魂”習俗竟如出一轍。

莫非新手期的版本答案就是這個？

隻要自己哭得夠慘，哭得響亮，哭著喊著把林夜星的亡魂喊回來，就可以開啟刷好感度模式了？

冉思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他覺得這波肯定穩了。

在院子裡掐著表狂哭了一個小時，最後嗓子實在啞得出不了聲，冉思才心滿意足，偃旗息鼓。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嗬嗬，這隻是“好感度攻略大禮包”裡的一環而已。

吃了兩顆提前準備好的潤喉糖，冉思休息了一會兒，胸有成竹地打開手機，調出昨晚連夜寫好的“祭亡夫林夜星”文，飽含感情地朗誦起來。

因為擔心所以趴在院門外偷聽的鄰居們：“……”

冉思在原世界是文學係學生，自認文采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讀到後麵，他自己都有點入戲感動了——哎呀，這文筆，這感情，這肝腸寸斷這纏綿悱惻，這不妥妥的情緒價值拉滿！

除了給足情緒價值，冉思在物質方麵也沒吝嗇——他專程出了趟門，怒斥巨資100藍星幣，買了一堆黃錫紙回來，下午在院子裡疊了一大袋子“金元寶”。

本來他還想弄點什麼紙紮人紙房子紙汽車啥的，但這個世界似乎不興這套東西，根本找不到現成的，隻能先搞點陰間通用貨幣聊表一下心意。

點燃了堆在院內的“金元寶”後，冉思雙手合十，心中大聲呐喊——

我送你一大麻袋金元寶，你送我兩點好感度行不行？

我不貪心，給兩點就行，大哥我求你了大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忙碌了一整天，很快又到了晚上。

冉思正襟危坐在供桌前，一邊讀秒，一邊忐忑地等待著係統的宣判。

【昨日好感度結算開始。】

【結算完畢，數據如下。】

【昨日好感度提升“0點”，當前好感度累積值為“1點”。】

冉思：“！！！”

怎麼還不行啊？

連續兩天戰績掛零，這下冉思再也沒法冷靜了。

他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

寶貴的一周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再過五天他就要被綁去紅燈區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冉思痛苦地倒在大床墊上，很明顯，他最初“哭魂”時就沒成功，所以後麵一通操作猛如虎，全都在當二百五，人家林夜星壓根就沒看到自己的“傾情付出”。

可惡，這個死鬼，他不在原配老婆家裡好好呆著，到底跑去哪兒鬼混了啊？

你個渣男！哦不，渣鬼！

在床墊上痛苦地滾來滾去，良久冉思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找回理智，緊張思索著對策。

老實說，他已經沒招了。

攻略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甚至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鬼魂，這難度實在可怕，虛空打靶怎麼可能成功呢？

但換個角度去想，係統真的會設計一個無法完成的逆天任務故意為難宿主嗎？

把自己搞死了對係統有什麼好處？

冉思思來想去，結合自己多年玩遊戲的經驗來看，他覺得問題還是出在解題思路上。

新手任務絕對不可能是個死局，之所以卡關卡了兩天，多半是自己沒找對攻略方向。

他微微閉上雙眼，嘗試著清空思緒，讓自己升到一個更高更廣闊的視角，俯視當下的困境，整理相關的線索。

林夜星已經去世五年。

他的父親是位倒插門女婿，在有錢得勢後，就開始看不慣這個隨了母姓的兒子，並在外另尋新歡，讓小三情人給自己生了一對龍鳳私生子。

林夜星厭惡父親，憐惜母親，按理說林夜星應該和母親關係不錯，但他並未隨母親回到老家，而是留在尚海城裡讀書，後來通過考學離開故鄉，前往外地讀書。

林夜星的母親去世很早，並留下一份遺囑，將所有產業都留給了她唯一的兒子。

在林夜星遭遇航空事故，意外離世後，他的父親夥同彆人一起侵占了這些財產，林夜星相關的痕跡被抹除得乾乾淨淨，隻剩一張被原主留下來的遺照。

冉思陡然一驚，不由得睜眼望向了供桌上的照片。

他也是現在才發現，林夜星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跡少得可憐，或者說，這個人已經快要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這讓冉思不由得想起一句話：人有兩次死亡，一次是□□死亡，一次是被所有人遺忘。

難道……

係統發布的戀愛任務，重點並不在於戀愛，而是以“愛”為名，希望有人能記住林夜星，讓他不要真正“死去”？

畢竟在大多數情況下，除了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隻剩最親密的愛人，才能在一個人死去多年後仍戀戀不忘，始終惦念著對方吧。

思路豁然開朗，冉思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

他感覺這次自己應該把握到了破局的關鍵。

為了驗證自己的答案，他接下來需要去一個地方——

除了遺照，那裡應該是這世上，唯二留存有林夜星痕跡的地方了。

****

朝陽緩緩升起，金色的曙光照亮了屹立在遠郊地平線上的一處灰色基地。

這片灰色宏偉的建築群宛如銅牆鐵壁，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守衛極其森嚴。

在高高聳立的圍牆內，一輛黑色的軍用轎車行駛至哨所門前，車內的司機向守門警衛出示了出行通行證。

守門警衛看到通行證上的名字，隨口問了一句。

“是顧決上校要外出？”

司機尚未來得及應答，車內後排已傳來一個冷冽清寒的聲音。

“對，我出去辦些私事。”

警衛連忙朝那個方向行了個軍禮，然後將登記名冊通過車窗口遞了進去。

“按照慣例，需要登記一下出行地點。”

司機很快登記完畢，將名冊交還給警衛，隨後大門開閘，黑色轎車迎著東升的曙光，揚長而去。

履行完自己的職責，警衛回到哨所，同事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位新調來的顧決長官是本地人嗎？他前兩天似乎就因私事出去過一次。”

“不是吧？他不是中軸區的精英嗎？離這兒可遠著呢。”

警衛邊說邊看了一眼名冊上的登記信息，不由怔住。

蝴蝶山？

那位高級長官是要去蝴蝶山？

但……但那座山，不是本地最大的公墓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