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齊明澤無語凝噎。

貧賤時無錢無房,靠妻子辛勤勞作才能讀得起書,一朝發達,見自己意氣風發風華正茂,妻子卻已滿臉滄桑粗鄙不堪,再回想當日被迫入贅的心酸恥辱,瞧瞧外麵正值妙齡貌美如花的紅顏知己,豈能不悲豈能不忿,能給些錢財和離的都算是好的了,多半一紙休書直接將人驅逐出去。

想想如今活潑可愛笑容甜美的小哥兒,再想想以後滿鬢白發步履蹣跚的老麽麽,齊明澤無法接受。

“你不怕他日後發達了休棄你?”

柳天驕奇怪,“他可是入贅,就算要休棄不也是我休他嗎?”

齊明澤恨不得好好給他洗一洗腦子,“你可知有權有勢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是一個入贅,悄悄把文書和籍冊一改,誰還知曉,到時你還不是任他拿捏。”

柳天驕有些怕了,現今哥兒地位低,一旦被休棄很可能直接被逼的沒了活路,“那什麼人能改籍冊文書?”

齊明澤道:“縣裡掌管戶籍的主簿就可以。”

柳天驕又問:“那主簿是個什麼官?”

“正九品,一般由科舉出身的舉人擔當。”

柳天驕大大地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我聽說舉人老爺都是文曲星下凡。他瞧著也不過兩眼睛一鼻子,沒有什麼特彆之處,不可能考得上舉人。”

至於鄭媒婆說的大貴之相,柳天驕覺著也就頂多一個秀才。

齊明澤一噎,突然覺得驕哥兒說得有道理是怎麼回事,他們縣十來年來就出過一個舉人,還是書香世家出身。就驕哥兒那個夫婿,未聽任何人說過有才名,考上舉人的希望確實渺茫。

齊明澤便提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有錢能使鬼推磨,銀子夠多也使得。”

柳天驕又問,“那這種一般要多少銀子。”

齊明澤想了想,“幾百兩吧。”改戶籍可不是小事,查到都是要判流放之刑的,就是官員也得獲罪被罷免。

柳天驕徹底放心了,“他無錢無地的,哪裡拿得出那麼些銀子,就算考上秀才來錢快些,也得攢個幾十年呢,幾十年的銀子都給人家,就為了休我?他不是那麼蠢的人。”

齊明澤無言以對,感覺自己完全被說服了是怎麼回事?

幫著柳天驕選了一匹月白色印著墨竹圖案的布,看著那小哥兒抱著東西歡歡喜喜地走了人,齊明澤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是這小哥兒想法太超前,還是他不正常,見識不夠開闊?

柳天驕一通歪理倒是把自己說得挺高興,開開心心地又去買了五穀雜糧和果子,選了漂亮的器具盛上,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鄭煤婆果真守信,晌午剛過便上了門,帶著柳天驕買好的東西去衛文康家提親。

也不知他怎麼說的,衛文康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痛快地收下東西,敲定了婚期。

柳天驕這邊又忙上了,他爹剛去,婚事是不宜大辦的,但也不能不辦,否則就有人會說閒話,成個親偷偷摸摸的,算不得正經夫妻。

於是柳天驕便決定辦上四五桌,隻請不得不請的柳家眾人和邵青這些關係好的叔伯朋友。至於廚子,隻能是蔣大灶了。

把賓客名單擬好,又把酒席要用的東西想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疏忽,柳天驕便連夜去請了蔣大灶。

哪料人家話裡話外嫌他桌數少,又說是男子入贅,不甚體麵,竟要加價。

柳天驕哪受得了這鳥氣,乾脆回了家,拿了些銀子去了許嬌娘她家裡。

嬌娘她娘和大嫂都是出了名的能乾人,平時家裡來往的人多,許木匠生辰辦幾桌席麵都是他們自己操持的,想必十來桌婚宴他們完全沒有問題。

果真,聽說柳天驕請自家幫忙辦酒席,許嬌娘她娘湯許氏痛痛快快地應了。不為彆的,自家閨女從小嬌生慣養,沒幾個玩得來的朋友,難得她與驕哥兒投緣,為著自家閨女兒以後有個說話的人,湯許氏也不願把人得罪了。

提了親,送了聘禮,定了酒席,發了請帖,就等著正式成親了,怎麼說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柳天驕再是心大也難免有些緊張,晚上就著些花生米喝了點小酒,好懸第二天沒能起得來。

好在鄭煤婆很是靠譜,想著他家就剩這個要成親的小哥兒,生怕有什麼沒有準備好,一大早就來了柳家。結果一瞧家裡大門緊閉著,敲了好一陣新郎官才睡眼惺忪地來開門,愁的哦。

“月兒,你趕緊去燒水幫驕哥兒洗漱,我來布置婚房。”

鄭煤婆一進門就忙得腳不沾地,還指使著自家小哥兒乾這乾那,簡直操碎了心。

柳天驕哪裡好意思,趕忙疊被收拾桌子,然後在月兒的幫助下洗漱乾淨,換上喜服,綁上大紅的發帶。

鄭煤婆又拿上一個大紅花給人彆上,瞧柳天驕膚色不像尋常小哥兒那麼白,又找了些粉塗上,點上胭脂,看起來一下子就嬌嫩了許多。

“成了,俊俏得很。”鄭煤婆收起自己的妝匣,滿意地點點頭,再裡裡外外瞧了瞧,見一切收拾妥當,便帶著柳天驕去迎親。

照理說迎親應當是很熱鬨的,親朋好友跟在新郎官和後麵,好長一支隊伍,鑼鼓喧天。

柳天驕是哥兒娶親,男性親朋不好跟在後麵,哥兒女娘又不好拋頭露麵,便隻請了兩人,一人敲鑼一人打鼓,倒也熱鬨。

衛文康家裡更為冷清,連掛紅布的錢都沒有,隻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在家看書,見迎親的人來了,打開門淡淡地說了聲:“來了啊。”

鄭煤婆見過成親激動得跟個傻子似的,也見過害羞得不敢抬起頭的,甚至連對成親對象不滿意當場大鬨的都見過,就沒有見過這麼,怎麼說呢,平靜的,好像他隻是一個路過的不相乾的人。

柳天驕卻是一點兒沒覺得對方的態度有什麼不對,問道:“收拾好了嗎?”

衛文康點點頭,“都收好了。”他除了自己外,隻有幾件衣服和一箱書可帶。

鄭煤婆回過神來,幫新人牽上紅綢,滿臉堆笑道:“天生一對地一雙,如膠似漆恩愛長,珠聯璧合燕雙翼,永結同心琴瑟和。”

鼓聲鑼聲同起,柳天驕看了看身側的衛文康,“好像還挺像成親那回事兒的哈。”

衛文康:“……原本就是成親。”

柳天驕摸摸鼻子,“娶親是不是都要被新娘子啊,要不要我背你?”

衛文康咬緊了牙關,“不必。”

“可我聽說新娘子腳沾地的話不吉利。”

“沒有的事,不過是大家以訛傳訛。”

“好吧。”柳天驕乖乖答應,然後趁衛文康不注意,矮下身子把人往背上移車,然後抬著人的屁股就大步跑了起來。“豬八戒背媳婦兒嘍。”

衛文康臉一下就紅了,又是羞囧又是氣氛,“柳天驕,你放我下來。”

“不。”柳天驕悄悄動了動手,感覺某人屁股上全是骨頭,“你太瘦了,怕是不好生養啊。”

衛文康牙齒都要咬碎了,“你再不把我放下來,今天這親就彆成了。”

柳天驕有點可惜,這個討厭鬼好不容易落到自己手裡,還沒玩夠呢,哄道:“彆呀,就讓我背過去唄,我不累。”

衛文康:“我數到三,一、二……”

柳天驕在“三”之前趕忙把人扔了下去。

衛文康穩了穩身形,看柳天驕心虛望天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對這個小哥兒太客氣了,讓他都快得意忘形了。

很好,以後一定好好幫柳叔教導一下他。

等待觀禮的眾人見新郎官高興得咧開嘴齜出一排大白牙,也一下子笑鬨了起來。

以邵壯為首的那群半大小子就在邊上起哄,“驕哥兒今個兒高興得很呐,想必對新娘子很滿意。”

柳天驕大聲回道:“那是,滿意得很。”

這些人跟柳天驕從小一起玩大,除了脫褲子洗澡,什麼沒有一起乾過。見柳天驕回得痛快,葷素不忌道:“什麼時候要娃呀。”

柳天驕張口就來,“今天就要,三年抱倆。”

眾人一陣哄笑,朝著衛文康那竹竿似的身子骨瞧了瞧,又一陣擠眉弄眼,“驕哥兒,弟夫身子骨這麼弱,禁得起你折騰嗎?”

衛文康的臉黑得跟鞋底一樣,聲音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柳天驕,要不要我找個塞子把你嘴巴堵上?”

柳天驕嘿嘿訕笑兩聲,“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然後把圍在身邊的大小夥子些攆走,“去去去,都給我乾活去,跟嬌娘他們學學,彆一天就知道偷懶。”

眾人叫冤,“好你個沒良心的,大家夥誰不是一大早就來給你抬桌子切肉的,乾得汗都出來了。”

柳天驕笑道:“辛苦辛苦,我家彆的沒有,待會兒肉管夠。”

“還算你有良心。”

“走走走,乾活去,保準今個兒都給你弄的妥妥帖帖的。”

衛文康見這些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冷聲問柳天驕:“你們一向說話這麼口無遮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