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幺緩和了一下臉上的怒氣,“二哥,你誤會了,我這幾日不是一直在幫著你爭取?三哥四哥想要自家孩子去摔盆,不也是我攔住的?”
“那你將才為什麼不說話?”
“我還能怎麼說,三哥四哥都在生疑了,你也不想好不容易到手的房子結果要一家一間吧?”
“那你有什麼法子?”
“那衛文康的身子骨你也看到了,能活多久都說不準,留驕哥兒一個,克死雙親又克死夫婿,還能找到第二個入贅的不成?到時還不是由著我們拿捏。”
“病秧子活得久的多了去了,難不成每天求神拜佛等他咽氣?”
“那哪成,求神不如求己,你附耳過來聽我說。”
兩人一陣低語,柳老二半信半疑,“當真,確保能行得通?”
柳老幺笑道:“行不通我告訴你作甚?”
柳老二心下安定了些,還是不放心地強調:“既然你做了保證我就再信你一回,這回要是再成不了,你那銀子可得給我分一半。”熊可是比房子貴多了,要不是知道自己玩不過柳老幺,柳老二哪裡會妥協到隻要房子。
柳老幺拍胸脯說道:“放心,我什麼時候騙過二哥你?”
柳老二冷哼一聲,“你騙我的可多了去了,從小就會偷奸耍滑的,要不是自家兄弟,我能再信你?”
柳老幺笑道:“知道二哥你待我好,所以有好事都想著你呢。”
柳老二對他的識相表示滿意,“知道就好。行了,我回去休息了。”
柳老幺見他走遠,摸了摸脖子,臉上的笑意冷了下去,自以為聰明的蠢貨,早晚想個法子收拾了。
……
衛文康昨日聽柳天驕說了念書的事情,以為自己晚上會翻來覆去睡不著,沒想到回家看了會兒書困意就來了,然後洗漱完往床上一趟就漸漸失去了意識。
這一覺睡得實在是長,從晌午到第二天天亮,估計是是因為飽餐了一頓,躺在床上不會被時不時傳來的饑餓感攪得難受,睡覺自然安穩許多,早起的精氣神也搶了不少。
隻是這一餐的飽腹也就能撐上一晚,以前餓習慣了,一覺醒來雖說沒力氣,肚子也不會像今日一般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衛文康歎息一聲,想著今日怕是得多費不少糧食了,原本還能頂十天的存糧怕是八天就得見底。
從櫃子裡翻出盛糧食的袋子,癟癟的,不仔細掂量還以為是空的。衛文康眉間盛滿鬱色,掙紮了許久,才拿碗裝了小把糙米,正待去燒水做粥,便聽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衛文康放下碗去開門,見是柳天驕,問道:“有什麼事嗎?”
柳天驕把手裡提的籃子給他看,“喏,給了帶了些吃食,免得你再開火。”
衛文康一口拒絕,“不必麻煩,心意我領了。”
“麻煩什麼,煮都煮了,你不吃才麻煩。”柳天驕自顧自往裡走,“我昨日便說過,馬上就要成親了,我將你養的白白胖胖的,也有麵兒。”
衛文康對著小哥兒完全沒有法子,說,說不聽,打,打不過,隻能由著他進了屋。
柳天驕把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幾個糙饅頭,一大碗精米粥,還有兩個雞蛋,一小碟醃菜。
“中午我回不來,就給你送了兩頓的,晌午你自己熱一熱吃,晚上回來我再做點好的。對了。忘了跟你說,我們家是一日三餐,你以後也照著一日三餐吃,養身子。”
衛文康有些羞愧,“我怎麼好再占你便宜。”
柳天驕擺擺手,“便宜也不是白占的,你記得以後要多出力。就是讀書也不能跟以前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咱們家四畝良田、一畝旱田,關係著口糧,要好生照看,我一個人哪裡乾得完。”
衛文康聞言好受了些,“我一定儘力。”
“嗯,你有數就行。”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柳天驕還是知道的,這小子又是個心眼多的,不趁現在多使喚使喚,以後想開了跑了他豈不是人財兩空。
衛文康拿起桌上的雞蛋,往柳天驕手裡遞,“我有粥和饅頭就夠了,雞蛋你吃。”
柳天驕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壯得跟頭牛似的,差這兩個雞蛋嗎?你趕緊給我吃了,補身子。”
就衛文康這虧空的樣子,不好好養,以後彆說乾活,怕是要錢都不知道費多少。柳天驕可是算過了,雞蛋再貴,每天一個不過是一文錢,一個月就是三十文。三十文到鎮上能抓一副藥?看個診都不夠。
至於今天為什麼煮兩個雞蛋,不過是想著頭一天嘛,顯得貴重些,也好讓他愧疚,以後才能更好使喚。
總之,彆看柳天驕長得糙,心眼兒可一點不少。
衛文康果真被感動到了,自從父親去後,家裡就沒有一人會關心他餓不餓、身體好不好了。至於母親,她隻會說男兒誌在四方,不要整天想著吃吃喝喝,腦滿肥腸的看著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風骨。
“行啦,你慢慢吃,吃完把碗洗了,晚上過來吃飯的時候給我送過來。”
衛文康點了點頭,難得沒有與柳天驕唱反調。
見人如此乖覺,柳天驕暗暗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要做生意賺大錢的,料理夥計果然是有一手。
從衛家出來,柳天驕也沒歇,急匆匆地就去了鄭煤婆家。
鄭媒婆也是個哥兒,家貧,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嫁了人。嫁的自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不過三四畝地,能勉強糊口,偏偏鄭媒婆肚子爭氣,婚後孩子是一個接一個,叫夫妻兩個高興的同時,整日裡發愁該怎麼養活。
直到有一回去鎮上,鄭煤婆見人靠說了一樁好媒賺了不老少,便有些眼饞。心想自己從小就能說會道,又極有眼色,人緣也好,怎麼就不能跟著吃這碗飯?
隻是說媒可不隻靠一張嘴,合八字判吉凶、主持婚事辦理籍冊,裡麵道道兒多著呢,稍有不慎就會得罪人。
鄭煤婆是個腦子靈活的,琢磨了沒幾日便打聽到鎮上有一戶頗有本事的媒婆沒有後人。當今這個世道,無後可是件大事,老了沒人照料不說還容易叫宵小盯上,因而無後的人要麼過繼嗣子要麼尋個乾親,不求彆的,遇到事兒有人幫著說話就行。
偏偏這媒婆極為挑剔,尋摸了好些年都沒有找到合心意的嗣子或乾親,鄭煤婆一想,自家雖說窮點,可人丁興旺個個勤勞,照看個無後的媒婆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拎著重禮就去拜師。
吃飯的手藝誰願意教,況還不知道是不是打著吃絕戶的心思,那媒婆起初對鄭煤婆很是冷淡。但好漢也經不起磨呀,鄭煤婆過兩日就去那媒婆家一趟,帶著自家種的小菜、山上采的果子、拾得柴火,幫著洗洗刷刷,如此誠心,誰能不動容。
且鄭煤婆還跟師父保證,不碰鎮上的婚事,隻做自己村周邊的生意。那媒婆一想便也就應了。
果真,鄭煤婆學成歸來,往鄰裡鄉親那裡走動幾番,生意就不老少。
至於清水村的王媒婆,她也是看著鄭煤婆生意好,尋思這碗飯自己也能吃,便學也沒學就開始給人說親。
頭幾回王媒婆自然鬨了不少笑話,給人賠償也不少,但她這人吧,臉皮厚又心黑,靠著從外麵騙來幾個窮山溝裡的小姑娘配給村裡的老光棍,讓那幾個老光棍感激不儘,天天在外說她好話,這名聲居然一下子就起來了。
至於那幾個姑娘過得好不好,誰關心呢?
柳天驕最是厭惡王媒婆,對鄭煤婆卻是頗有些好感,進門便叫人,“麽麽好。”
鄭煤婆在家理姻緣冊子呢,他跟著師父習了百十來個字,彆的不行,看八字記說親人家的信息還是夠的。
見著一個人不認識的小哥兒到自家來,忙問道:“可有什麼事?”
柳天驕也不繞彎子,“我來找麽麽幫我提親。”
鄭煤婆有些沒反應過來,“幫你提親?”
“對,我家雙親都沒了,想找個入贅的夫婿。人選已經定好了,想著趁熱孝期間,儘快把婚事辦了。”
鄭煤婆也乾這行一二十年了,第一次聽說有小哥兒自己找人提親的,但也沒多問,隻說:“八字合過沒有,婚期準備定在何時?”
柳天驕把準備好的八字遞過去,“就是勞煩麽麽今天幫我合一下,沒問題的話婚期就定在後日。”
鄭煤婆徹底呆了,“怎麼這麼急?”
柳天驕也沒說自家那攤爛事,隻是道:“家裡活兒多,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婚事又是我爹在世就定下的,雖沒正式定親,但人選是可靠的。”
鄭煤婆聽說人選是他爹在世時定下的,放心了些,“你先坐會兒,正好我今日沒什麼事,就幫你把八字看了。”
說完又讓自家小哥兒上了茶,那哥兒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個頭不高,乾活卻是分外利落。給柳天驕端了一杯放著茉莉花苞的茶水來,笑道:“哥哥嘗嘗,我自己采花采茶做的,香著哩。”
柳天驕喝了一口,果真是滿口生香,連連道謝。
那小哥兒見柳天驕自個上門找人提親,頗有些佩服他的勇氣,又見他笑眯眯的很是可親,便有些好感。原想著這麼厲害的小哥哥婚事必能順心,卻見自家小爹眉頭微皺,心道有些不好,忙問道:“小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