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終於有一人鼓足勇氣站出來,“驕哥兒說的也不無道理,咱們硬要衛小子改了姓,這以後鄭家招了婿,是不是……”
鄭家跟柳天驕家能一樣?人家要是不願意,村裡人強逼的話怕是不想租牛了。
村長家地多,農忙的時候也要租鄭家的牛呢。人家念著他是村長,每回給的耕牛也是最強壯頂用的,為著這事兒把人得罪了多多少少不值得。
若是今□□著衛小子改了姓,日後又不讓鄭家女婿改,那背後怕也少不得有人說自己欺軟怕硬。
不過是幾息的時間,村長打定了主意,“行啦,大夥本也就是念著柳老大剛剛去世,想給驕哥兒多些保障。既是他不願叫衛小子改姓就不改,改天選個好日子,早早就把婚事辦了吧。”
怎麼就辦婚事了?柳老二急得跳腳,“這不改姓叫什麼入贅?我大哥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就給了外姓人嗎?”
“什麼叫外姓人,我不姓柳,我家孩子不姓柳?”柳天驕冷笑,“二伯打的什麼主意當大家夥兒都不知道嗎?我家這點子東西也承蒙您看得起。”
柳大發拍了拍桌子,厲聲道:“驕哥兒怎麼說話呢,你眼裡還有沒有尊長了?”
“我隻是為二伯考慮,成器哥那麼優秀,過繼到我家豈不是辱沒了他?”
柳老三和柳老四聞言一震,就說老二怎麼跳得比誰都凶呢,原來是想把成器過繼出去拿大頭。
彆說,以爹娘對老二和成器的偏心,這事兒說不定還真能如他意。
憑什麼?與其讓老二以嗣子的名義占了大頭,還不如先把錢財放在驕哥兒手中。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哥兒,宗族禮法壓著,總能尋著機會叫他把銀錢吐出來。沒見家裡丟了東西都不敢吭聲嗎?
至於衛文康,入贅就入贅吧,他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外姓人,有什麼好懼的?
兩兄弟想通其中關竅,便出來和稀泥,“既是大哥在世時定下的親事,我們也沒有什麼意見。希望這倆孩子以後能相互扶持,將日子過好。”
這倆吃裡扒外的,果真是靠不住。柳老二朝著柳老幺不住使眼色,希望對方能出來說句話。
哪料柳老幺跟沒看見似的,完全不為所動。
村長最後拍板,“既如此,這事兒便這麼定了,大家下午還要出去上工,都回去歇著吧。”
柳天驕見眾人要走,趕忙拿了些瓜子花生出來,一人給了一捧,嘴裡不住道謝。
然後又趁人不備的時候,往村長手裡塞了五兩銀子。
“前幾日叫我爹去世的噩耗蒙了心,回來一琢磨才知道村長您是為了我好,今日又特地來為我主持公道,叫我好生感動又愧疚。勞您操心,一點小心意,您萬萬收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給了真金白銀的笑臉人。五兩銀子,可比柳家兄弟還大方些。罷了,一個小輩,沒經過事兒,糊塗些也是常有的,便不與他計較了。
村長收下銀子,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你誠心孝敬,我就不與你客氣了,隻是以後還是收斂些脾氣。”
柳天驕一個勁兒地低頭哈腰,“一定一定。”
直到人都走得不見了影兒,柳天驕關上門,狠狠“呸”了一下。
“一群惡霸裝什麼良善人,等老子以後結交個官差什麼的,弄不死你們。”
衛文康:“……”這小哥兒果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見衛文康往外走,柳天驕忙問:“你去哪兒?”
衛文康:“回家。”
柳天驕:“回什麼家,這兒以後不就是你家?我看你那竹席都壞得不成樣子了,今晚就搬過來睡吧。”
衛文康:“……我們還沒有成親。”
柳天驕一把將人往屋裡拉,“早晚的事兒。這會兒天熱,你先去屋裡坐坐,待涼爽了我們一塊兒去搬東西。”
接著又念叨:“我家房子才蓋沒幾年,住著舒服著呢。就是臥房隻有兩間,你睡我爹的房間還是在堂屋隔出一間?”
蓋房的時候柳老大還沒有給柳天驕招贅的想法,家裡便隻留了兩間臥房。好在堂屋很大,又前後都開了窗,找人來砌一堵牆隔開就能多出一個不錯的臥房。
衛文康極力拒絕:“於理不合,婚前同住乃是苟且。”
柳天驕:“苟什麼且,又沒讓你給我睡一個屋子。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兒了,早點過來,我給你補補,成親的時候也好看些,叫人知道我柳天驕娶得是個俊小夥兒。”
衛文康再度為柳天驕的口無遮攔頭痛,“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說我要惱了。”
好吧,還說把人綁在家裡,免得哪天回過味兒來想跑路。但人家的態度過於堅決,柳天驕也沒法強求,便道:“那我們明日成親?夜長夢多,我怕那些人又來找事兒。”
衛文康:“不行,媒人未請,八字未合,婚姻大事……”
話還未完,柳天驕已經知道他下麵要說什麼了“怎可如此草率。知道啦,知道啦,我明天就去找媒人。你聘禮要多少銀子?村裡的行情是女娘八兩,哥兒五兩,入贅的暫時沒有,我給你十兩怎麼樣?”
衛文康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人尋問聘禮,額頭青筋亂跳,“大可不必。”
“不要客氣嘛,我聽說讀書要交束脩、買筆墨紙硯,偶爾還要來往交際。你束脩和筆墨紙硯的銀子我出,來往交際我怕到時自己舍不得,你拿了聘禮以後就不許叫我再出這種錢了哈。”
怕衛文康覺得自己小氣,柳天驕為自己辯解,“我也是叫你學會自己打理錢財,縱有萬貫家財,不會打算也是有花乾淨的一天。”
見衛文康還是不說話,柳天驕肉痛地加了籌碼,“也不是說以後再不給,我來日要是賺了錢,與你三七分成行不?”
至於誰七誰三,柳天驕留了個心眼兒沒說。
衛文康是震驚到了,“你意思是以後要供我讀書?”
“我問過了,鎮上私塾一年是六兩銀子,我努力攢攢,一年的收入給你交束脩是夠的,隻是筆墨紙硯方麵要節省些。”
衛文康早就放棄了讀書的念頭,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跟村裡大多數百姓一樣,每日不是在田間勞作就是在彆處做工,辛辛苦苦一年到頭,能供得起夫郎孩子吃飽飯,再有一二兩結餘,便是不錯的了。沒想到柳天驕居然說要供他讀書,他知道供他讀書意味著什麼嗎?
衛文康沉寂的心激蕩了一下,又死寂下去,“不必了,讀書的開銷太大了。你該過更好的日子,不必為我吃苦。”
“倒也不全是為了你。”柳天驕輕咳了一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我就是想著憑什麼老叫人欺負,你要是能考個秀才,我們就算是翻了身,以後也叫他們知道,我柳天驕也是有背景的。”
衛文康問:“你確定我能考上秀才?”
柳天驕撓了撓頭,“應當能吧。之前來我家買肉的秀才也有好幾個,我覺得他們談吐什麼的都不如你。既然他們能考上,你應該也能吧。”
衛文康神色晦暗,“可我下場兩回,連個童生都未中。”
柳天驕聽他爹說過,“你不是因為身子弱,考到一半被抬出來了嗎?”
衛文康:“他們都說我是因為才學不夠,裝病。”
柳天驕義憤填膺,“那是他們胡說八道!就你這走路都要倒的樣子,還用裝?”
衛文康:“……我是不是該多謝你的信任。”
柳天驕擺擺手,“不用謝。自打小時候那一架,我就知道你是個狡猾,不,聰明的。”
衛文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柳天驕倒是立馬拍了板,“行,讀書的事情就是這說定了。明日我就去靠山村找鄭媒婆,他比姓王的那個老虔婆厚道多了。”
起碼給他介紹的都是正常人,窮是窮了些,不像王媒婆說的那些惡棍賭徒。
衛文康被柳天驕要供他讀書的事情擾亂了心智,再也顧不及想成婚的事情。待到了家才反應過來,柳天驕說的是明天找媒婆合八字,後天邀請親朋準備席麵,大後天成親?
……
“老幺,你剛剛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幫忙的嗎,怎麼一言不發?”
見老三老四回了屋,柳老二立馬將柳老幺拉到了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氣勢洶洶地討要說法。
柳老幺因著爹娘的偏愛,自小嬌生慣養的,被柳老二拽著領子,感覺呼吸都困難,“你先放開,好好說話。”
柳老二不依,“你先說。”
柳老幺實在是難受,低吼道:“想要錢就給我放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柳老二眼見他真生氣了,訕訕地收回手,“你說。”
柳老幺摸著脖子咳了好幾聲才感覺好受了些,“你有毛病啊,瞎激動個什麼勁兒。”
“三間青磚大瓦房,二三十兩銀子啊,一下子沒了,擱誰不激動。忘了,有人銀子已經到手了,就不用在乎彆人的死活了。”
柳老二冷笑,“可我得提醒你一下,不要把彆人都當成傻子,就你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舅子,能從哪兒搞來那麼大的一頭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