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家夥事收拾好,柳天驕拎著一大堆東西進了衛家。
見了衛文康也沒客氣,“喂,我爹喊我來幫忙做菜。”
衛文康臉上沒甚笑意,語氣卻是溫和,“勞煩了。”
柳天驕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嘴上說勞煩有什麼用,幫著拎一下啊,重死我了。”
衛文康趕忙接過,見裡麵有十來斤肉,還有一條鮮活的大草魚,有些不知所措,“怎麼拿了這麼些?”
柳天驕努努嘴,“誰讓我爹心疼你呢,彆磨蹭,帶我去廚房,我還要趕著拾掇呢。”
衛文康也不再多言,帶著柳天驕去了一間偏僻的茅草屋,大小不過四五個平方,除了兩口灶眼,一個鍋,餘下就是一個破木桌子,上麵放了砧板切菜用,屋子裡光線倒還不錯,因為屋頂有塊地方茅草被風吹了個乾淨。
柳天驕見了這轉身都難的地方,頭都大了,“你平常都不做飯嗎?”
衛文康看出了他的嫌棄,難得有些羞赧,“做的。”
柳天驕指了指屋頂,“下雨怎麼做?”
衛文康沒說話。
柳天驕懂了,下雨就餓著。嗯,不錯,還能省點糧食。
不錯個屁,早知道這境況,昨日就該讓他爹幫著在室外盤個灶,現下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柳天驕無法,隻得深吸一口氣,“帶著東西去我家吧,做好了再送過來。”幸好兩家離得還不算遠,也就是麻煩些。
衛文康看著他那鬱悶的神情,也沒開腔,乖乖跟著柳天驕去了他家。
把東西安置下來,柳天驕本想指揮著衛文康再乾些剝蒜洗菜的小活計,沒想到他笨手笨腳的,看著就來氣,隻得把人攆走。
“去去去,你忙你的去吧。”
衛文康看著手裡還殘留著的蒜皮,突然覺著,自己當真是無用。
柳天驕可顧不得衛文康那些他不知道的感慨,燒火、切菜忙得不可開交。
待出殯的人回來,衛家那張唯一體麵的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子菜,
辣椒炒肉絲,酸菜豬肉燉粉條,爆炒大腸,紅燒魚,豬肚湯,韭菜炒雞蛋,素炒苕尖,小白菜豆腐湯,糖醋花生米,涼拌黃瓜,滿滿一大桌,香氣直往鼻子裡鑽。
打頭的邵青一見,直道:“怎麼這般香,不像蔣大灶的手藝啊,衛小子你從哪兒找來的大廚?”
柳老大笑道:“先彆誇,嘗嘗再說。”
衛文康也趕忙迎著眾人入座,“諸位叔伯辛苦了,快請坐。”
說著又拿出酒來倒。
眾人一聞這酒香,也是驚訝,“哪裡來的好酒,味兒太正了。 ”
衛文康道:“家父在時留下的。”
衛老娘在時念叨過好多回,說是這酒花了足足八百文銀錢,又存了這些年,待他中舉人時拿來待客最是合適不過。
衛文康現在想來頗覺沒意思,索性拿來給這些幫忙的叔伯喝了。就他家在村裡這獨來獨往的樣子,人家肯來幫忙乾這晦氣的差事算是極仁義的了。
淺酌一口好酒,再來一口炒得香辣酥脆的大腸,砸吧著嘴裡的油香,眾人直覺神仙日子怕也不過如此。
”香,酒香,菜更香,衛小子,你家這大廚究竟是何許人也。待我家大郎娶妻時,也去請來做席。”
柳老大哈哈大笑,“做席可沒這本事,驕哥兒也就隻能做這小鍋菜。”
邵青一驚,“居然是驕哥兒,柳老大,你瞞得夠嚴實啊。就這手藝,早些說出去,何愁說不到好親?”
柳老大笑道:“不過是跟他小爹學了些底子,又自己愛琢磨,比著人家大廚還差得遠呢。”
眾人這才想起來,去了的驕哥兒他小爹可不就是個能乾人嗎?為人勤快,菜做得好不說,還有一手好繡活兒,做些繡帕繡鞋是可以拿到鎮上賣錢的。
不然為啥柳老大當初分家就那些東西,怎麼能那麼快把日子過起來,還攢了現今的家底兒。
至於柳老大一個打仗回來的老光棍,又因著銀錢跟家裡人鬨翻,名聲奇差無比,緣何能娶到這麼好的哥兒?
還是因著哥兒本就不如女娘好嫁,柳天驕他小爹娘家又是個貪財的,拘著他給家裡多賺了幾年錢,把人年紀拖大了。
要知道,因著前些年的戰亂,大乾朝人口銳減,女娘哥兒多是十五六就成親,拖到十七就算是年齡大的了,柳天驕他小爹出嫁時可是足足二十歲了,可不就遭人嫌棄了?
就這柳家還貪呢,獅子大張口要二十兩的聘禮,縱是這哥兒再能乾,也沒人願意當這冤大頭啊。
村裡人都說柳老大是想媳婦兒想瘋了,才願意上這當。
也是因為拿了這二十兩聘禮,柳家老宅的人知道了柳老大私藏了這麼些銀子沒給,氣得柳老娘在柳老大家哭爹喊娘了好些日子。
有一人便問:“嫂子手那麼巧,這驕哥兒可會繡花做繡鞋?”
柳老大說:“那倒不會,他小爹說做這些傷眼睛,不讓他學。”
大夫說柳天驕他小爹後麵眼睛不好就是做繡活兒太多。
問話那人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驕哥兒也有比他小爹強的地方,比如力氣大,會殺豬的手藝,要是娶回家,可不就多了一個壯勞力?
這人想著便索性問道:“柳老大,你預備著給驕哥兒找個什麼人家?”
柳老大一語驚人,“不找人家,我打算給他找個入贅的女婿。”
眾人大驚,細細一想也覺著合情合理,人柳老大就這一個獨苗苗,與其把家業白白便宜彆人,倒不如找個上門女婿,拿捏在自己手裡。
問話的那人知道柳老大的性子,他既然這麼說了,便是打定了主意,也不再說什麼。隻是暗恨自家婆娘沒見識,早些年說給驕哥兒和自家大郎定個娃娃親,硬是攔著不讓。
吃罷飯,眾人幫著收拾了一下就散了。衛文康這些日子在家隻是煮雜糧粥吃,沒洗過這麼多油碗,破費了些時間才把東西洗乾淨,送回了柳老大家。
柳天驕見還回來的東西還算乾淨,也沒說什麼,直接讓人放進了屋裡。
日子又過回了以往的樣子,柳老大天還沒亮就去收豬殺豬。如今天兒熱,屠夫賣肉都是心裡緊著一根玄的,些微有些不注意,肉就變了味兒,大家都是早起宰殺。
天兒熱,柳天驕睡眠不怎麼好,聽到他爹屋裡傳來的動靜,乾脆也起來了。
柳老大正在洗臉,見自家小哥兒也起了,忙道:“還早著呢,多睡會兒。”
柳天驕說:“不睡了,熱得很,乾脆起來去地裡摘些菜,拾掇乾淨了一起拿到鎮上賣。”
鎮上好些人家是沒有地的,吃菜都靠買,柳天驕賣肉的時候捎帶上一些,多多少少能賺幾個零花。
柳老大聞言也沒再說什麼,隻是道:“那等爹回來你在鋪子裡再眯一會兒。”
他們賃的這鋪子不大,但他們家的豬都是在村子裡殺了帶過去的,光賣豬肉倒也不需要多大地方,便在角落裡支了張床,累了能休息一會兒。
以前柳天驕他小爹剛去的時候,柳老大便每日帶著他去鋪子裡,買些他喜歡的早食吃了,便讓他在鋪子裡睡回籠覺。
油滋滋的醬肉包子,酥脆的千層餅,外地傳來的酸酸辣辣的胡辣湯,還有各種甜品引子,但凡鎮上有賣的,柳老大總是能想法設法給他家小哥兒尋摸來。
要不然他一個小哥兒,又沒了小爹照顧,如何能長得這麼高壯?
柳天驕見他爹出了門,先去淘些糙米豆子,把稀飯煮上。夏天天兒熱,稀飯放涼了反倒是更好吃。
又把預備做蔥香餅的麵活起,蓋上乾淨的紗布,柳天驕便出門摘菜去了。
摘了些豇豆、茄子、辣椒,又把小白菜、香蔥洗淨分成小把,拿草捆好。
柳天驕動作快,不過半個時辰就乾得差不多了,再回家洗漱一番,把餅子烙好,柳老大正好到家。
見平板車上堆了一大車的肉,柳天驕有些驚訝,“爹,這大熱的天兒,你尋摸這麼肥的一隻豬作甚,賣的完嗎?”
柳老大說:“開布莊的齊老爺家新添了個大孫子,晚上宴請賓客,讓我送些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