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柳天驕剛剛也不全是嚇唬小錢氏的,他爹確實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回來了。他要抓緊時間回家做飯,等他爹回來就能吃口順心的。

現今是八月下旬,前不久收完了稻穀,天兒還是熱得狠。他爹頂著大太陽忙活一上午,回來必然是沒有什麼胃口的。

柳天驕尋思著不如撈點前幾日泡好的豇豆辣椒,做個爆炒豬肝,再去摘點新鮮的蔬菜,炒個苕尖、拌個黃瓜,飯就煮紅豆雜糧飯,能省些精米,吃起來味兒也還不錯。

一邊想著柳天驕一邊發饞,他家雖說是賣肉的,但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哪能像村裡人以為的頓頓吃得起肉,總要攢些銀子在手頭才不慌。

不過豬下水這種料理不好就腥臭的東西賣得不貴,他們家還是能常吃的。柳天驕手藝又不錯,每回一出鍋,就得先把自己香迷糊。

想著好吃的,柳天驕思緒就飄得有些遠了,腳下的步子走著走著有些偏,差點兒撞上對麵正低頭嘀嘀咕咕的人。

那人顯然被嚇了一跳,尖聲尖氣地罵道:“驕哥兒,你走路不長眼啊,把我這衣服弄臟了可是要賠的。”

一聽這陰陽怪氣的勁兒,柳天驕就知道來人是王媒婆。剛還在集上呢,這會兒就回村了,且顯然還是剛從前頭衛文康家裡出來的,她跑得倒是快。

自己確實是忘了看路,對方罵也就罵了,柳天驕也不爭辯,隻道:“天兒太熱了,沒注意,王嬸兒去衛文康家裡去了?是有啥好事兒?”

王媒婆顯是剛剛在衛文康那裡受了挫,這會兒也顧不上跟柳天驕計較了,撇撇嘴就抱怨道:“跟你一樣,都是不識趣的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田沒田,要房沒房的,還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我看是讀書讀傻了,真當自己是舉人老爺了?”

說舉人老爺明顯是在埋汰衛文康呢,他自小書讀的好,衛文康他娘在世的時候時常在外自誇,說是學堂的夫子都覺著衛文康是少有的天才人物兒。

初時大家還有些相信,畢竟夫子都這麼說了,可惜後頭去下了一次場,啥都沒中,還被抬著回來,大家就有些犯嘀咕了。

直至衛家老爹去世,衛文康守了三年孝沒下場,後頭又下場一回,又是被抬著回來的。大家回過味兒來,什麼天才,分明是忽悠人的,連個童生都考不上,還裝那樣子說是身子骨不行。

現下衛家老娘又去世,衛文康又得守孝三年,大家對這個“小天才”都隻剩冷眼了。但好在衛文康那張臉實在是出色,盯著的姑娘哥兒的不少,王媒婆今日一看就是幫忙說親去了。

想到那不可一世的驕少爺要靠賣身求榮,柳天驕一下子來了興致,“王嬸兒給他說的是哪家呀,入贅嗎?”

王媒婆撇撇嘴,“人衛大少爺挑著呢,我可不敢說入贅,村長家的甜姐兒,人嫁妝多豐厚啊,就這他還不願意,你說惱人不惱人?”

甜姐兒,居然是村裡狗都不敢惹的甜姐兒?要說在村裡難嫁榜,柳天驕能進前三的話,甜姐兒絕對穩坐第一。

原因有三,這第一便是長相,雖說家裡有錢,偏偏長得又黑又瘦,大半張臉上還全是痘。

第二是性子,狗都不敢惹,自然是蠻橫不講理。柳天驕嘴雖毒,不惹他就沒事兒,甜姐兒卻是不同,莫名其妙就看人不順眼,看不順眼便是一番酸話。

第三就是家裡太強橫。她當村長的爹就不說了,上頭還有七個兄弟,個個凶悍,就這麼個小妹妹,自然是從小就護著,甜姐兒指哪打哪。

就這樣的人物,誰敢娶?眼饞村長家的嫁妝也得有命花啊。

柳天驕想著衛文康以後每天委委屈屈、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險些笑得肚子疼。“王嬸兒說得太對了,他就是不識趣,您好好教訓一下,這飯都要吃不起了,還講究這些乾什麼?”

王媒婆像是找到了知音,“可不是,沒想到驕哥兒你這麼懂事,以後一定給你挑個好的。”

什麼挑個好的,是想著法找個貪圖他家條件的無賴吧。柳天驕知道王媒婆什麼德性,也不接茬,隻是繼續八卦:“那衛文康這下可不是把村長得罪了?”

王媒婆不屑道:“可不是,他一個外來戶行事這麼不知好歹,早晚被攆出去。”

柳天驕雖說是想看衛文康笑話,但見王媒婆這小人得誌的樣子也不爽,“人家衛家當年也是花了錢才落籍的,又不是犯了天怒人怨的事,哪是說趕出去就趕出去的。”

王媒婆聞言隻是冷笑,“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天真,在村裡過日子,得罪了這些有頭有臉的人,人家有的是法子整治你們。”

什麼有頭有臉的人,不過是一群老流氓,村長就是其中最不要臉的一個,他家甜姐兒為啥沒人敢惹,還不是當爹的在背後撐腰。

王媒婆見柳天驕不說話,以為他是怕了,笑道:“不是老身說閒話,驕哥兒你呀也注意些,早點把婚事定了,你爹再厲害也是早晚要走的,到時你一個小哥兒無人可依,可是要吃大虧的。”

柳天驕嗬嗬冷笑兩聲,“我可不怕以後吃大虧,隻怕定了婚事現在就虧錢。”

王媒婆見他油鹽不進,氣得一甩袖就走了。

柳天驕瞧著那頗為粗壯還一扭一扭的背影,撇撇嘴罵道:“不要臉的老婆娘,嚇唬誰呢。”

天兒實在是太熱了,又在大太陽底下站了這老久,柳天驕發現臉上都被汗打濕完了。

本打算就側側肩膀,用衣服擦擦,朝前覷一眼衛家那破破爛爛的大門,柳天驕心裡莫名發虛。天兒熱,豬肉鋪子裡能有什麼好味道,柳天驕在鋪子裡熏了一上午,這衣裳上也全是怪味兒。直接用衣服擦臉,怕是某些眼高於頂的東西又要麵帶嘲諷了。

柳天驕老老實實揪出懷裡洗得乾淨的帕子,仔仔細細擦乾淨了,才拉著板車回了家。絲毫沒注意到裡麵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影子。

折騰這半天,做飯時間頗有些趕了。柳天驕回家把東西歸置好,隻來得及用院子裡曬熱的水擦了擦身子,就趕忙換了衣服做飯去了。

把灶屋裡的火點上,鍋裡燒熱,直接把洗乾淨的紅豆放進去,吵到微微有糊點子,就盛到碗裡,免得時間短煮不耙。再往鍋裡摻水,待水燒開後,下入淘好的米,柳天驕蓋上鍋蓋,添了柴又去切豬肝。

待把煮到半熟的米撈出來,放到後麵的鍋裡蒸上,柳天驕總算是稍稍歇了口氣,隻要飯熟了,炒菜是很快的。

想著自家爹在外趕那麼久的路一定很熱,柳天驕又去把早上買的水豆腐撈出來,加上醪糟,淋上鮮牛乳,再加上些曬乾的桂花,放到井裡冰好。

嫩嫩的豆腐搭配清甜的酒釀,加上悠悠的桂花香,好吃到根本停不下來。就是這些材料在鄉下來說都算是精貴的,也就柳老大這麼寵孩子的,才舍得拿出來讓他折騰。

可乖巧又能乾的孩子誰不願意寵呢?柳老大饑腸轆轆又大汗淋漓的回到家,立馬就見自家哥兒端著溫熱的水出來,笑眯眯地說:“爹,快洗臉吃飯了。”

柳老大心都要化了,都說他家孩子長得粗,哪裡粗了,明明笑起來還有倆小酒窩,甜死了。“今天吃啥呀?”

柳天驕報了菜單,“爆炒豬肝,涼拌黃瓜,還有炒苕尖。”

想著自家哥兒那手藝,柳老大聽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快,上菜,還等什麼。”

柳天驕笑笑,“爹你急什麼,還有更好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