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年衣衫發絲淩亂,發梢汗濕在額前,哪怕被壓在身下,暫時處在下位,依然是遊刃有餘的模樣。
他似乎知曉自己的外形條件優越,也不介意靠外表獲取便利,他毫不收斂地展示自己的優點,迎麵撞上柏寅清直白的目光。
又刻意將脆弱的喉結與脖頸暴露在視線下,仿佛掠食者狩獵時偽裝的陷阱。
“考慮好了嗎?”
答案顯而易見。如果柏寅清對他毫無好感,最開始就不會折返,更不會做出一係列匪夷所思的事。
柏寅清望著虞微年,眼中情緒慢慢變濃。隨後,他緩緩起身:“宿舍要門禁了。”
虞微年不可置信:“你要走?”
氣氛都到這兒了,柏寅清要回宿舍?就因為那該死的門禁?
但今晚屬實是意外之喜,最起碼虞微年能夠確定,柏寅清並不是純種直男,對他也不是毫無想法。能確定這一點,那接下來都好辦了。
“行。”他故意冷著臉,擺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你走吧。”
虞微年說完,突然咳嗽了一會兒,眼尾被刺激得微微泛紅。柏寅清反而不走了。
柏寅清站在沙發邊,沉默片刻,他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喝點水。”
虞微年盯了柏寅清片刻,將手搭在柏寅清的手背上,柏寅清沒躲,他才用雙手扶著柏寅清的手,低頭飲了一口水。
他隻喝了一點,就把手鬆開了。
玻璃杯水麵漣漪蕩漾。虞微年說:“你走吧,我要去洗澡了。”
柏寅清:“你不知道喝酒後不能洗澡?”
虞微年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沒人告訴我。”
柏寅清顯然不信,虞微年身邊最不缺人。看出他心中所想,虞微年又說,“那些都是酒肉朋友,玩得開心就好。沒人真正關心我,隻有你……”
“你是不一樣的。”
柏寅清:“彆再隨便和我說這些話。”
虞微年:“我沒有隨便,我很認真。”
“你以後會後悔的。”
“我做的事,永遠不後悔。”
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錯覺,柏寅清瞳孔似乎縮了一下,類似野生動物鎖定獵物時的狀態,透出暴風雨暫歇的寧靜。
柏寅清沒有說話,在虞微年耳中更像改變態度,如同默許。虞微年扯住柏寅清的手腕:“那你是不是同意我追你了?”
柏寅清耳廓發紅,偏偏麵色平淡如水。
虞微年那惡劣的狩獵欲又開始了。
果然,他就喜歡柏寅清這種類型,前後反差足夠大,也會給他他很強烈的征服感。
“柏寅清?寅清?”虞微年像在耍無賴,“你不說話,就當同意我追你了。”
柏寅清:“我拒絕有用嗎?”
“沒用。”虞微年不假思索,“就算你拒絕我一千一萬次,我還是不會放棄。”
柏寅清又整不說話那出了。虞微年也習慣了,他算是明白了,柏寅清說的話沒用,得觀察柏寅清的表情與行為,再結合實際情況隨機應變。
簡單來說就是,柏寅清怎麼樣無所謂,純看虞微年想怎麼樣。
虞微年的想法才是標準答案。
“不過,你不會真是性冷淡吧?”他可玩不了柏拉圖。
柏寅清忽然看了虞微年一眼,也不回答,而是去廚房把水杯給洗了。
虞微年想讓柏寅清今晚留宿他家,但他這個公寓是一室一廳,除非讓柏寅清睡沙發,要麼就得和他睡同一張床。柏寅清顯然不可能答應後者。
柏寅清沒有留宿的打算,和虞微年這麼一來一回糾纏,宿舍已經熄燈了。
他在學校附近開了個房對付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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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柏寅清早早回到宿舍樓。由於回來得太早,他差點和虞微年的跑腿撞上。
幫虞微年送早飯的跑腿叫宋臨,是柏寅清的學長。他們同宿舍樓卻不同樓層,送早餐也比較方便。
今天,宋臨一大清早起床去食堂排隊買早飯,買完早飯又忘袋子裡塞賀卡。正準備往柏寅清的宿舍前去,他竟迎麵撞見歸來開門的柏寅清。
柏寅清也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宋臨嚇得半死,他直接把早餐塞進嘴裡,心虛地捂住賀卡:“hello,起……起這麼早啊。”
柏寅清確定他不認識這個人,但還是禮貌性地應了聲。
應該沒被發現吧?賀卡捂著了,早飯也吃嘴裡了。宋臨看著柏寅清進入宿舍,心臟狂跳不止。
虞微年開的價格是每天一千,這種錢多事少的活兒,放哪裡都是被搶著要的。要是被他搞砸,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宋臨連忙給虞微年發了條消息:【早上我撞見柏寅清了,他應該剛從外麵回來。今天的早餐,不需要送了吧?】
大概過去半小時,他才收到一條語音回複。聽聲音,虞微年尚處在夢鄉中,含糊不清地說著:“嗯,今天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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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寅清回宿舍換軍訓服,他的室友基本都已經洗漱完畢。
姚洲:“昨天宿管查寢,我們說你在衛生間。”
柏寅清已經提前請過假,但他還是說:“昨天有點事,謝謝。”
宿舍氣氛一瞬詭異。
柏寅清不知道,他昨晚攙扶虞微年出校門口,又上了同一輛出租車的事,已經在學校裡傳遍了。論壇不少人都在感慨,果然沒有虞微年拿不下的人。
哪怕是柏寅清這樣難搞定的高嶺之花。
原何熠仍記得論壇熱帖裡的討論,當時虞微年明顯醉得不省人事,柏寅清身為學弟,出手幫忙也很正常。
不一定非是在一起了吧?
但柏寅清徹夜未歸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思緒如同糾亂的線頭,原何熠單刀直入地問:“你和學長在一起了嗎?”
柏寅清扣扣子的動作一頓,他偏首:“沒有。”
“哦,很多人看到你和學長上了同一輛車。”
“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僅此而已。”
原何熠心想果然,他又問:“所以你在學長家留宿了?”
“沒有。”柏寅清原本可以不回答,但可能是不想和虞微年扯上關係,所以還是一一回答了。
原何熠一臉雨過天晴:“我就說嘛,論壇裡都是瞎說的。”
不怪論壇討論得熱火朝天,關鍵是虞微年這人本身自帶話題。豐富的情史,出色的外在條件,優渥的家庭背景,光是一點就足夠製造話題,更彆提他同時具備三點。
柏寅清換好軍訓服,拿好手機宿舍房卡,宿舍門口果然沒有虞微年送的早餐。
他原本還有些懷疑,送早餐是否是他人代勞。但他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
確實是虞微年親手送的。虞微年昨夜那麼折騰,今天肯定起不來。
柏寅清正要關上門,柯亞喊住了他:“等等。”
柏寅清看向他。
柯亞欲言又止,隨後還是低聲說:“虞學長在追求你,對吧?”
柏寅清沒否認。
“虞學長談過很多次戀愛,也大張旗鼓追求過很多人,總是營造出一種遇到真愛的錯覺,但沒一次是認真的……”言下之意是,虞微年也不會對柏寅清認真。
柏寅清淡淡打斷:“跟你有關係嗎?”
柯亞不說話。
柏寅清直接走了。
烈日烘烤的操場上,穿著迷彩服的學生列陣站立。
汗水流經麵龐,最終在下頜滑落。頂著炎炎烈日,柏寅清神色依舊,隨著教官的哨聲響起,他孤身前往一側陰涼處休息。
軍訓期間,柏寅清手機多次震動。很少有人會給他發消息,他也很少會與人聊天。
故而他不需要打開手機確認,就能知道震動的來源。
點開微信,虞微年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一張照片。
是虞微年的自拍。他裹在深色被褥間,趴在床上,胸口壓著枕頭,雪白單薄的後背一覽無遺。
剛睡醒的他,麵頰帶著自然紅潮,眼尾也是濕潤的。不需要後期處理,便足夠吸引眼球,過分精致的麵龐透出幾分弱態,像極了誌怪故事中吸人精魂的妖精。
——柏同學,我好難受。
——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柏寅清回複:彆給我發亂七八糟的照片。
虞微年:好的。
虞微年居然會這麼聽話?不,這個人天生就是不穩定的危險分子。
果然,沒過幾秒,他又發來一個視頻。
鏡頭下挪,位於腰前。手指勾起睡衣一角,將窄窄的腰身露在外頭。哪怕是隨意錄製,也能看清那細韌纖薄的腰身,雪白的,細膩的,溫熱的,健康的血色自皮肉中透出,肉眼可見的觸感極佳。
冷白剔透的手指若有若無地碰著腹部薄肌,朦朧光影落下,難以描述的色氣。
視頻不長也不短,但柏寅清還沒看完,視頻就被突然撤回了。
柏寅清:?
虞微年:?
柏寅清:為什麼撤回。
虞微年:不想給你看了。
虞微年:討厭你。
“……”
柏寅清沉默,片刻後,眉頭微擰。
他和虞微年之間應該還沒到能“打情罵俏”的關係。
再說了,他什麼都沒做,虞微年討厭他什麼?這簡直是無理取鬨。
不過,虞微年似乎正在生病,病中的人總是情緒脆弱。
算了,和病人計較什麼?
但真讓柏寅清回複,他也不知道該回複什麼,他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
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天,好幾次輸入,最後全部刪除。
手機震動了一下,柏寅清快速看向屏幕,卻發現,隻是一則新聞彈送。
他看著最後那條“討厭你”,總覺得他應該說點什麼。可手指落在鍵盤上,又動不了了。
五分鐘內,柏寅清會話框多次顯示【正在輸入中……】,但虞微年這邊一條消息都沒收到。
他覺得有趣極了,柏寅清居然也會因不知道回複什麼而傷腦筋?
又過去兩分鐘,這不知道是第幾次顯示【正在輸入中……】。柏寅清終於想好該回複什麼,可是,虞微年先一步發來了消息。
這是一條語音信息。
柏寅清的邊界感很強,他不喜歡讓彆人窺探自己的生活。哪怕與他人距離足夠遠,他還是將手機音量調低,並將聽筒放置耳邊。
沙沙的嗓音輕輕打著轉,虞微年用慣用的上揚音調,哼笑著說。
“騙你的。”他說,“我最喜歡你了。”
十分鐘休息時間到,集合哨聲蓋過世界萬物聲響。
柏寅清靜靜垂眸,虞微年似是怕他不聽,又發了一個文字版本的表白。
——我最喜歡你了。
——但是柏寅清,你弄得我好疼。
下一秒,新照片彈出。
虞微年對著腳踝拍了一張照片。
細瘦骨感的腳踝,有一圈明顯的指印。一夜過去,痕跡並未消散,經過長夜發酵,原本淺淺的紅印形成另外一種更為深刻的淤青,仿若自皮膚內裡透出,與骨肉生長在一起。
穿著迷彩服的學生匆匆奔向集合地點,唯有柏寅清站在原地。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手,隨後望向屏幕照片。
這是他留下來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