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恐同(1 / 1)

“加個微信。”柏寅清說,“教務處老師讓我聯係你。”

虞微年仿佛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有這麼一樁差事。手指劃開屏幕:“我差點忘了這事,還好有你提醒。”

“柏同學,麻煩你掃一下我。”

在正事方麵,柏寅清的效率總是很高。

虞微年如願看到通訊錄一欄多出的小紅點,點開通過後,他小幅度彎了彎眉眼。

“那再見了,柏同學。”

虞微年剛離開宿舍,柏寅清便收到一串表格與通知,虞微年將他拉入一個微信群聊,很貼心地將曆史消息轉發給他。

【虞微年:[轉發通知]】

【虞微年:今晚記得去教室拍照片,穿正常的白衣黑褲就可以。至於視頻,會在你軍訓期間喊你出來,沒什麼需要準備的。】

【柏寅清:好。】

虞微年回了個“ok”的手勢,倒是沒有繼續聊天。這一點,反而讓柏寅清的印象不錯。

他還擔心虞微年這個自來熟,會在微信上同他拉家常。

除去家人與老師,柏寅清連微信好友都沒幾個。他不喜歡聊天,更懶得應付無關緊要的人。

倒不是虞微年不想和柏寅清聊天增進感情,而是他等會有行程。

開學這個時間段,總是有莫名其妙的聚會,今天你請客明天他請客,他的幾個發小又特地來找他,他不可能不給這個麵子。

虞微年補了個覺,睡醒之後,便去赴約了。

靠近DJ台的卡座,一個頎長的身形隱在陰影間。

混亂燈光閃爍落下,虞微年像沒骨頭似的靠在絲絨長椅間,袖子挽至手肘處,襯衫解開了兩顆,露出細瘦流暢的鎖骨。他漫不經心地把玩指尖的琺琅火機,火光忽明忽暗,隨意又懶散。

他來得早,又不想被打擾,故而隻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現在還不是氣氛最嗨的時刻,酒吧人也不多,但隻要經過的人,都會在他身邊駐足停留。

沒多久,有人大著膽子來搭訕,這是一個穿著考究斯文的精英男。

“一個人嗎?”他朝虞微年笑了笑,看向桌麵上的骰盅,“要不要一起玩會兒?”

閒著也是閒著,虞微年放下腿:“好啊。”

精英男把骰盅放在虞微年眼前,示意虞微年先來。

虞微年也沒客氣,細白手指握住深色骰盅,手法十分熟稔,顯然是縱情夜店的老玩家。斑斕燈光在他的手上變幻,麵部輪廓被光線烘托得至臻完美,實在是極品中的極品。

虞微年放下骰盅,沒等他看到骰子的點數,精英男忽的湊近:“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虞微年興致盎然地看了回去。他點數也不看了,手指改搭在透明的玻璃酒杯,他慢慢飲了一口,在精英男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驀地欺身逼近。

精英男下意識後退,卻反被虞微年堵在卡座角落。酒精氣息與另外一股香氣,霸道地侵占他的領地。

近距離看下,虞微年這張臉更是挑不出錯處。隻不過靠得太近,也讓人能看清這雙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睫毛長而濃密,薄情到有些危險的麵相,讓人受蠱惑般想要靠近。

“見過我的人都這麼說。”虞微年緩慢地眨動眼睛,遊刃有餘的目光帶著幾分輕視,又像調情,讓人渴望探究其中深意。

這話宛若引誘,精英男盯著近在咫尺的臉,裸/露在外的皮膚因興奮而開始發燙。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虞微年便拉開距離,靠了回去。

“要不要加個微信……”他話未說完,卡座上出現幾張新麵孔,皆一臉不善。

其中領頭那位,是今天的東道主,褚向易。

褚向易冷著臉趕人:“差不多行了。”

虞微年的朋友們到場,他也已經玩夠了,自然不會理會一個打發時間的消遣。

他沒看到精英男失魂落魄的臉,而是不悅地拍開朝他伸來的手:“來這麼慢。”

“沒辦法。學校裡還有些事要處理,附近又堵車。”杭越坐下,反而奇怪道,“今晚新生代表不是要拍照?你怎麼沒跟著去?”

虞微年忙著補覺呢,他道:“他拍他的照,我去乾什麼。”

杭越不理解,虞微年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比起過往轟轟烈烈的、仿佛入室搶劫般的追求路數,當下虞微年的許多行為,太過“和平”。

褚向易“嗤”了一聲,這話是對杭越說的:“你還不夠了解他?我們情場浪子虞微年,怎麼可能真的為人收心。”

虞微年挑了挑眉,朝他舉起酒杯。

“你沒見過他,他確實是微年會很喜歡的類型。”杭越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他改看向虞微年,“怎麼說,要不要和那哥們兒複合?”

虞微年想了想,問:“哪個?”

褚向易發出“哇哦”的唏噓聲,虞微年踹了他一腳,他這才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杭越無奈道:“今天找你那個。”

今早新生早自習開會時,杭越把虞微年叫了出去,為的就是這事兒。虞微年其中一個前任,對虞微年戀戀不忘,便想著通過他這個“中間人”複合。

但他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哦,他啊。”虞微年有印象了,就是今天在走廊約他喝酒的那個前任。他說,“不複,我在追人呢。”

“本人不搞腳踏兩條船的缺德事兒。”

褚向易鼓掌:“一個有原則的渣男。”

杭越這麼一說,虞微年就有印象了,今天他被喊出教室,一個身高腿長的帥哥自來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先是關心他最近的感情現狀,得知他單身之後,又問他要不要出來喝酒。

他記得這人,畢竟這是一個拿得出手的前任。要是平時,他肯定就答應了,但他當時一心想著跟柏寅清套近乎,於是潦草地拒絕了。

用的什麼理由來著?

虞微年記不清了。這不重要,這前任也沒糾纏,而是說下次有機會再約。

偶爾和前任一起出來玩兒,對他來說真不是一件大事。他最煩的就是分手後死纏爛打、牛皮糖一般的行為。

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行嗎?

虞微年正這麼想著,眼皮猛地一跳,他迅速彎身,將自己隱匿於卡座陰影之中。

杭越:“?”

“我操。”虞微年壓低聲音,“我先溜了,段佑來了。”

說前男友,前男友到。

段佑,便是虞微年的上任男友,藝術學院的院草,他花費好一番功夫才追到。

隻是在一起後,段佑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他的花邊新聞,一心想著讓他“改邪歸正”,不僅試圖乾涉他的交際圈,還想搬來和他同居。

虞微年談戀愛是為了開心,但段佑讓他不開心了,他就提了分手。

誰料這還是個難甩掉的。他提分手後,原本也秉承著好聚好散的想法,可段佑一心想著和他複合,每天有事沒事來蹲他,那纏人勁兒,連他都怕了。

虞微年實在不想和段佑浪費時間,他小幅度貓著身兒,趁段佑沒來,隨手抄過一輛好友的車鑰匙。

“我先走了。”他逃之夭夭,“記得打掩護。”

虞微年前腳剛走,段佑便氣勢洶洶趕到。舞池燈光從不遠處掃來,清晰照亮他棱角分明的眉眼。眉眼深邃英挺,麵無表情時給人一種冷淡疏離的氣質。

虞微年的前任,就沒一個拿不出手的。

喧囂聒噪的酒吧內,段佑立在那裡一動不動:“虞微年呢?”

“不知道啊。”褚向易吊兒郎當道,“今兒是我的場,微年來了嗎?杭越,你看到微年了嗎?”

杭越:“沒看到。”

“我剛看到他了。”段佑看著杭越,眼神陰鶩,“杭越,你彆裝了。”

杭越輕描淡寫地反問:“我裝什麼了?微年他確實不在,你來問我,不如去他學院轉兩圈,說不定還能碰上。”

昏暗晦澀的光在段佑臉上形成陰暗森寒的陰影,他盯著杭越,似是竭力忍耐怒火。他仔細檢查,卡座內沒有能藏身的地方,虞微年確實不在。

他這才離開。

……

新生軍訓很早,虞微年本也想早起,無奈他實在起不來。

虞微年給柏寅清發了條消息。

——你們要軍訓了是嗎?防曬霜和鞋墊都準備了嗎?我這裡還有多的,給你送過去吧。

一頁屏幕,儘是綠色會話框。都是他發的消息。

柏寅清一條都沒回。

虞微年也不在意,他把這條消息轉發給原何熠、柯亞、姚洲等人,他們是一個宿舍的,總會有人看到。

不過奇怪的是,一向話多外向的原何熠,這次竟隻矜持地回複了個“好”字。

半小時前,操場。

晴空萬裡的天幕下,是一片片整齊的墨綠海洋。

九月清晨的日光炎熱,沒有多久,新生們的軍訓服便被汗濕。操場多處設有解暑的涼茶,待休息時間,學生們蜂擁而上,排隊接起了水。

柏寅清還在排隊,他身材比例優越,腰帶一紮,更加凸顯肩寬窄腰的優勢。

前方他的兩位室友接完涼茶,各拿兩個一次性杯。

“柏同學,我們一起幫你接了。”柯亞說,“我們一起去附近乘涼吧?姚洲他去占陰涼處的位置了。”

柏寅清不喜歡麻煩彆人,但好歹是他的室友,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微微頷首,道謝之後,與柯亞、原何熠同行前往陰涼處。

待到陰涼處,原何熠沒什麼形象地癱坐在地麵:“這軍訓也太折磨人了。”

姚洲:“是啊,我高中三年體育課都沒上幾節。”

“柯亞你看什麼呢?”原何熠見柯亞東張西望的。

柯亞溫聲回答,“我好像沒有看到虞學長。”

其他班級的導生都在附近,唯有他們班的導生不在。姚洲推了推眼鏡:“好像是沒看到虞學長。”

柯亞:“這麼早,可能還在補覺吧。”

話音剛落,另一邊傳來不大不小的議論聲響:“哎?今天隔壁班的導生虞微年怎麼沒來。”

是隔壁班的。

“怎麼?你看上他了?”說話人上下打量對方一眼,無情嘲笑,“你拉倒吧。論壇裡都說了,虞學長談過的前任一個比一個帥。他眼光很高,一般男人都無法入他的眼……你這樣的,不花個一百來萬大整,恐怕連他的卡座都蹭不上。”

“不過能理解,虞學長都長那樣了,談醜男也不合適吧……”

他們嬉皮笑臉地開著玩笑。

那人被這麼說,也不生氣,反而很有自知之明地自我調侃:“那也說不準,說不定虞學長帥哥談多了,也想試試我這樣的醜男呢?”

他們笑得更大聲了。

他們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但最起碼能讓柏寅清等人捕捉到關鍵信息。柏寅清平靜地喝水,知道虞微年是同性戀之後,竟絲毫不感覺意外。

也是。每天把自己拾掇得那麼精致,像孔雀開屏一樣漂亮,性取向為男也正常。

柯亞也一怔,旋即默默低頭喝水,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姚洲的態度和柯亞差不多,唯有原何熠,反應特彆大。

“我操?真的假的?”原何熠瞪大了眼睛,“學長是……是彎的啊?”

姚洲對他的反應莫名其妙:“都什麼年代了,你歧視同性戀?”

高等學府思想開放,性取向是同性算什麼?還有人的性取向是動物、植物,甚至無性戀。

原何熠:“不是歧視,我就是……就是很驚訝!”

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不知道怎麼說。”

柯亞低聲道:“可能沒想過,同性戀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原何熠道。

柏寅清不理解為什麼身邊的人都熱衷於討論虞微年,現在又是虞微年的性向。

他毫無興趣。就算虞微年喜歡一棵樹,也和他沒關係。

遠方傳來喧囂動靜,柏寅清再一次聽到“虞微年”的名字。

有人在激動地喊著,他眉峰擰起,沒有望向聲音來源,人卻已緩緩靠近。

斑駁樹影透過葉子縫隙落在虞微年的身上,麵部忽明忽暗,畫麵朦朧而又柔美。

和以往時尚感十足的穿搭不同。他今天隻穿了簡單的黑色微高領長袖,裁剪合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什麼都沒露,卻因姣好的麵容與優越的身材,說不出的性感。

虞微年是個很有品味的人,每日穿搭從色彩搭配、材質光澤度多方麵入手,審美極好。

從頭發絲到腳,哪哪兒都是精致的。

許多人都在看他,偷拍他。虞微年身後跟了一群人,他們分發著解暑解渴的冰冷飲,以及防曬霜、鞋墊、防中暑藥物。

虞微年從容地坐在柏寅清身邊:“hello,柏同學,我們又見麵了。”

簡單的招呼過後,他看向一臉呆滯的原何熠,“什麼表情?傻了?”

原何熠:“沒有,沒有。”

虞微年坐姿隨意,雙腿自然分開,膝蓋難免碰到柏寅清的大腿。

柏寅清將腿挪開,虞微年卻像察覺不到他的躲避,再次將腿挨了過來。

他眉頭緊皺,視線緩緩往下,從虞微年單薄的後背,到細窄的腰身,最終定格在虞微年的手上。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手。

薄薄一層皮肉包裹修長分明的骨骼,指節修長,纖細且不失骨感。

柏寅清不動聲色地移開眼。有點渴,他喝了口水,卻忘了杯中水早已見底。

太陽太烈,偏偏身邊的虞微年還離他很近,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愈發叫他渾身不適。

“你還沒說,發生什麼事了?”虞微年半開玩笑,“不會說我壞話了吧。”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

原何熠立刻搖頭。他聽虞微年哼笑一聲,顯然不信他說的話。

他焦急又緊張。再三猶豫過後,他小心翼翼道,“學長,你……”

“喜歡男生嗎?”

聲音不大,剛好能讓柏寅清一夥人聽到。

該來的還是來了。

虞微年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畢竟他名聲在外,但凡上網搜索一下他,都能知道他的豐富情史。

“怎麼?”手肘壓在膝蓋上,掌根托著下頜。虞微年側身反問,“你恐同?”

“不是……”

“是啊,我喜歡男生。”虞微年打斷道。他語氣散漫,仿佛隻是回答一個不重要的問題,“我是同性戀。”

鴉雀無聲,耳邊唯有風聲徐徐。

虞微年的發絲被風帶得往後跑,部分吹拂在柏寅清的麵龐,迎著淡淡的香。

虞微年時刻關注柏寅清的反應。

那雙漆黑眼眸蘊著莫名情緒,柏寅清眉峰緊皺,仿佛在竭力壓製某種即將溢出的惡意。

最終,像忍到極限,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衛生間走去。

風停了,炎熱暑意沉甸甸落下。

虞微年原本想先慢慢刷好感度,從兄弟做起。等柏寅清適應他的存在,再兄弟轉情人。

但既然有人問起他的性取向,他乾脆趁現在全盤托出。

他的性向不是秘密,撒謊也沒意義。

誰料柏寅清的反應這麼大。

雖然柏寅清沒有直白言語,但所有下意識的反應,都在傳遞一個明顯的信號。

他反感同性戀,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