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快速鬆手，往後一退。
沈清瀾要抽紙，這個距離太遠他夠不到，對人勾勾手指。
王一又往前一步，半彎下腰遞過一懷紙巾供他挑選。
“……”像是嬌貴皇帝和他的狗腿子大內總管。
抽張紙都抽出皇帝翻牌子的架勢，不愧是霸總。
視線從沈清瀾那雙手上移開，他注意到鞋上那點咖啡漬，位置刁鑽，在腳踝偏下，正好被西裝褲擋住。
沈清瀾沒看到。
幸好沒看到，看到了鞋完蛋，他更完蛋。
王一眼睛快速在沈清瀾臉上和咖啡漬上轉，假裝掉落紙巾包，撿的功夫迅速一擦。
還沒起身，聽到鄰座大媽陰陽道：“喲，現在小年輕玩得真花，公共場所摸來摸去的。”
“？！”
王一猛地抬頭，撞上沈清瀾溢出怒氣的目光。
“沈、沈總，我不是……”
此時廣播提醒登機，沈清瀾一秒都不想多待，彈跳起立，邁開大步往前。
已經許多年沒用這麼快的速度走路。
王一撈起那件被拋棄的西裝外套，快步跟上：“沈總，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
沈清瀾看都不看他：“回去以後去人事部辦手續，你被開除了。”
王一眼睛瞪得溜圓，急得想上手扒拉人，幸好忍住了，爪子在空中亂飛。
他又急又無奈道：“沈總，我是直男……”
沈清瀾突然頓住，眯著眼盯著他的臉。
王一脊背一涼。
完了！
觸發關鍵語句了，彆想起來啊！
努力半天什麼也沒想起來，沈清瀾疲憊揉揉眉心，放棄了思考，繼續趕路。
一天情緒波動太大，已經超過他過去半年的量，難得感覺到累。
可身邊還有個麻雀嘰嘰喳喳，又像是隻狗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煩。
“閉嘴。”
王一抿緊嘴，不敢吱聲，心裡卻鬆了口氣。
他剛剛連安全通道在哪都看好了，用什麼姿勢起跑能躲過沈清瀾的過肩摔都想好了。
幸好。
……
兩小時飛行，沈清瀾心情越發糟糕。
經濟艙座椅硬得硌腰，睡也睡不好，坐也坐不舒服，空氣汙濁，旁邊還有人打呼嚕，還一直往他這邊靠……
再見到王一時，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沈總……”王一拖著兩個行李箱得小跑著才能跟上沈清瀾。
眼看著那人穿著單薄襯衫要出航站樓，他立馬擋住：“沈總，外麵特彆冷！”
要不，你先穿我的……”
沈清瀾眉頭皺得更緊，有種不祥的預感：“車呢？”
王一有種給自己挖坑的感覺，還是墳坑。
“我現在訂！馬上馬上！”
第一次做助理沒經驗，還碰上這麼刁鑽的老板……
沈清瀾按了按太陽穴，有些頭疼：“回頭你找畢助做個培訓。”
也是他欠考慮，一時腦熱帶個新人單獨出來。
見那人急的樣子，轉過身偷偷歎口氣。
他的錯。
王一：“沈總，車到了。”
沈清瀾迅速挺直腰杆，邁步走去。
……
一上車，沈清瀾將行李箱裡的東西就拿了出來，文件合同一大堆，整齊地碼在一旁，一本本看起來。
還開了個視頻會議。
王一：“……”好裝啊。
車內的暖風熏得人昏昏欲睡，他頭一點一點的，突然聽到沈清瀾的聲音，噌一下睜大眼睛。
“沈總，你剛剛說什麼？”
沈清瀾看著那雙還惺忪的眼睛，有些後悔此時開口，彆開目光道：“一會兒這個人很重要，你少說話。”
王一努力眨眼讓自己清醒，點點頭。
“這個人喜歡喝白酒，我的換成水。”
王一點點頭，眼睛又快閉上，腦袋一顛又清醒過來，囫圇道：“好、好、好……”
“王一。”
咬重的字節砸下，他腦子嗡一下清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乾了什麼！
他居然當著沈清瀾麵打瞌睡！
他噌一下坐正：“沈總，我都記住了！”
沈清瀾瞥他一眼，覺得靠不上，自行開門下了車。
王一趕忙跟上，一下車就見到沈清瀾和一個中年男子握手，說著什麼往裡麵去。
那是一家一看就很高檔的餐廳，處處透露出紙醉金迷，起初還有不少西裝革履的人吃飯。
越往裡走，私密性越好。
他一路跟到個包間，包裝良好的銅牆鐵壁。
他這才發現，一共就他們三個人。
那老總入座後先行開口：“沈總，年少有為啊，上次見麵你還是個愣頭青呢。”
王一一聽，來者不善啊。
他之前被迫跟著老爹和老姐參加過幾次飯局，對那些迎來送往，客套吹彩虹屁沒興趣，更對酒桌談生意嗤之以鼻。
一般他們聊天，他乾飯，他們舉杯，他乾飯，他們交換商業機密，他乾飯……
從頭吃到尾，扶著肚子出來。
一大桌子菜，他們光喝酒又不吃，太浪費了。
後來他姐嫌棄他吃相難看，不讓他再參加任何應酬。
他樂得自在，拍拍屁股走人，公司都懶得去。
以至於外界隻知道王氏有個實力超群的女強人，不知道還有個窩囊廢吃軟飯的小少爺。
……
這次他動不了筷子，緊張得看向沈清瀾。
沈清瀾還是那副淡然樣子：“秦叔叔才是老當益壯，您在我叔叔手下做事十多年，一點沒變。”
王一偷瞄那位，地中海比他老爹還嚴重，哪沒變了？
那就是……陰陽。
果不其然見那人紅溫了，勉強笑道：“是，老沈總這麼多年給的確實是沒沈總一下子給的多。”
“但是吧——”那人開始拆高度白酒，“秦叔這人念舊，跟你叔叔那是拜把子的交情……”
王一彈跳起立，壓住酒瓶：“我來我來！”
他快速奪過來，在後方的小桌上偷梁換柱。
酒瓶一開，辛辣的烈酒味撲鼻而來，嗆得他鼻子難受，心想這人不會是來挑事的吧……
畢竟沈清瀾那可是易害體質，下藥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
一杯酒，一杯水，正要端起，上菜的女服務員突然一個踉蹌，他眼疾手快一扶。
秦總此時道：“小王，上酒啊。”
王一快速一人一杯，偷偷給沈清瀾眨了下眼。
可當沈清瀾端起酒杯，一碰後還沒送到嘴邊就發現了不對勁，一抬眼沒錯過那人狡黠的笑。
被掉包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烈酒在喉嚨裡滾過，開水似的往胃部衝擊，他壓住咳嗽的欲望，看王一一眼。
王一明白，再來一次唄。
正要拿起兩個空酒杯故技重施，卻被秦總壓住酒杯，笑道：“小沈總，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水哪有酒有誠意。”
王一心裡一顫。
壞了！剛剛那女的！
他趕忙去沈清瀾，生怕他酒精過敏，出事了萬一又怪到他頭上……
沈清瀾卻跟沒事人一樣，對他擺擺手。
“……”沒事讓他搞什麼小動作？
秦總給空杯添上酒：“小沈總，請。”
沈清瀾短暫一頓，正要端起酒杯時，王一率先搶過：“秦總，剛剛我冒犯了，自罰一杯。”
一杯飲儘，臉肉眼看見變紅。
沈清瀾眉心一跳，心裡吃驚，這人酒精過敏成這樣還擋酒？
秦總尬笑兩聲：“小王豪爽啊——小沈總，我們繼續……”
他倒，王一喝，絲毫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
他格外不喜歡這老家夥，仗著年紀大欺負人，剛剛還是沈總呢，現在前麵倒加了個“小”，可不就挑事呢嘛。
幾杯烈酒下肚，他臉紅得跟蛇果似的。
正要接著喝，一隻微涼的手扣住他手腕。
他茫然看過去，嚇了一大跳，差點酒灑一桌——
他竟然從沈清瀾那張臭臉上看出點擔憂……
而且，這人不是潔癖嗎，這會兒又好了？
沈清瀾道：“你不能再喝了。”
許是酒精麻痹大腦，王一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直視著沈清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沒醉。”
真的，他隻是喝酒上臉，實際酒量還行。
他將酒杯往桌上一砸，對那人挑挑下巴：“繼續。”
他臉紅著，越發襯得眼睛黑亮，肆無忌憚散發侵略氣息。
他身上一件卡通衛衣，本想著到地方再換的，沒想到沒一點時間，就直接這樣了。
配上那頂級Alpha的臉，卡通畫也帶上不小的攻擊意味。
那老男人臉上滿是驚訝，笑僵在嘴角，也沒了底氣。
真要把人喝出問題來，事就大了。
“沈總好手段，叔叔年紀大了，玩不過你們年輕人。”他站起身來要走，“天黑路不好，小心些。”
王一一笑：“不勞您費心，我送沈總回家。”
可惜他背對著沈清瀾，錯過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再轉過身來時，見到沈清瀾沉著的臉色，剛剛硬剛的勇氣頃刻沒了，又是唯唯諾諾。
“沈總，我不該……”
“乾的不錯。”
“啊？”王一驚訝抬起頭，脖子都往前一伸。
沈清瀾卻沒了再說話的意思，眉心微皺，起身往外走。
王一趕忙跟著，沈清瀾一擺手：“我去下洗手間。”
王一“誒”了一聲：“我能不能吃飯呀？”
沈清瀾像是著急走，步子沒停，快速道：“吃什麼自己點。”
他快步進到洗手間，特意沒去包間自帶的，一開口將胃吐了個乾淨。
卻能清晰感受到腦袋變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