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福領完了米糊封條，路過老管事的時候，被塞了一把雨傘和一包板栗，說是廚房剛剛烤的，好吃！
林小福就笑嗬嗬的收下了，心頭高興，暫時忘記了可能去不了海州的鬱悶。
隨後回到南苑書樓，晚膳的時候，傅大鵝來書樓給二管事拿書，順勢來找林小福說西院下午新鮮出爐的熱鬨事了。
“啊？七姑娘去了慈恩庵？”林小福正在喝茶，一聽這話差點就噴了！
“今天三姑娘騙了七姑娘去暉照堂，七姑娘傻乎乎的在暉照堂等了好久，等得都發燒了，剛好被秦嬤嬤看見，秦嬤嬤就直接帶回了東院，然後九爺就發話了，說是老祖宗在慈恩庵裡一個人念佛也需要人陪著，就點名讓七姑娘去了慈恩庵了，然後侯爺答應了，說本該如此什麼的。”傅大鵝一邊說著，一邊往嘴裡塞著板栗，“小福福，你這板栗真好吃，哪裡來的？”
林小福低頭一瞧，啊，他的板栗少了好多！
林小福立即將板栗都拿了過來，一邊瞪眼，“老管事給我的！大鵝哥你不許再吃了！”
傅大鵝嘿嘿一笑，看著林小福，壓低聲音繼續碎碎的說著熱鬨事，“夫人後來又砸了一屋子的瓷器了！不過，侯爺好像沒有理她，直接去了書房。”
林小福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七姑娘去了慈恩庵，跟著侯府的老祖宗也不錯，聽聞侯府的老祖宗除了九爺外，侯府任何人她都是不見的。
林小福繼續低頭喝茶，轉開話題，“大鵝哥，你該回去了，記得這些事就不要再跟人說了。”
傅大鵝立即比了一個發誓的手勢，“小福福你放心啦，我除了你就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了！”
林小福一笑，這他倒是也相信，大鵝哥看著有些鬨騰嘴碎的，可實則是聰明又謹慎的人。
“那我回去了。對了，你到底什麼時候去海城啊，大胖他們說要給你送行呢。”傅大鵝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
林小福看著灑落的雨絲，心頭嚎叫，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去海城啊啊！
但麵上，林小福笑著開口，“等我要出發了，我就跟你們說。”
“好！那你可不許偷跑啊！”傅大鵝有些懷疑，特意強調了一下。
林小福笑著點頭。
待送傅大鵝回去，林小福垂頭喪氣的走回自己的房舍，想著要不明天去傅大管事那裡探探口風？？
****
東院，書苑。
“……說完這句話，傅大鵝就回了西院。小福管事就回去睡覺了。”冥坤一板一眼的平靜的陳述著。
一旁站著的傅大管事默默垂首。
“他和傅大鵝很好？”坐在書案後頭批閱冊子的男人語調輕淡的開口問著。
“……似乎是之前傅大鵝和小福管事未曾進侯府就認識了。具體的冥衛還在探查。”冥坤恭敬回答道。
“嗯。”男人翻過一個冊子，一邊低聲開口，“他每個月的月俸都拿去了三味私塾？”
“是，但似乎不隻是如此，白事鋪的上官夫婦也有收到小福管事的錢。”說到此處，冥坤有些遲疑的低聲開口，“主子，冥衛們探查後，發現小福管事應該也有在做些生意，他與東街的牙行許才寶掌櫃的關係似乎也不錯。”
男人慢慢的翻過冊子，一邊頭也不抬的說著，“他定然是有做些生意的，三味私塾的話，那點供奉怎麼夠？”
冥坤恭敬應著。
“明日開始遴選東院管事，侯府所有管事都要參加。”男人說著，批閱完畢，將冊子放到一邊，看向傅大管事，開口說道，“他這般聰慧，又通透的，明日定然會來尋你，若他不願參加遴選，你便讓他來見我。”
傅大恭敬應下。
男人思量了一會兒，低聲開口，“若他不願來見我，你便讓他必須參加遴選。”
傅大一怔，隨即低聲開口，“主子……小福管事他定然會來見您。”
怎會不來見呢？
男人聽著，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看向傅大管事，“你果然是和他不太熟。”
——三次夢魘，他都依稀記得，且越來越清晰……那張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臉，還有那雙乾乾淨淨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那眼眸裡藏著的對他的幾分畏懼和抗拒生疏。
男人垂下眼，即便最近的一次夢魘，他為他擦拭了臉上的臟汙，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動作，為他講了那天狼星的故事，可是……清醒後，他還是低著頭。
第一次見麵，那時候男人還不知道他是誰，他叫什麼名字……隻記得那小米酒，很是特彆的供奉，而供奉的緣由，讓他心頭戚戚然，比之朝堂上的那些自詡世家名門，一個小小的管事都懂得邊境陣亡的那些英烈們。但那時候，這個小小的他跪在他的麵前，伏首做禮。
第二次是他歸來後夢魘，清醒後，他沒有看到他。
第三次是歸來後第二次夢魘，他清醒後，看到他低著頭站在他的跟前。規規矩矩的，那時候他便想起，夢魘畫麵裡，他看見的是獨自一人喝茶賞月的他，悠然自在，愜意散漫。
第四次是他去了南苑書樓，他在三樓翻著冊子，窗戶留了道縫隙，他便看見他在一樓回廊上專注的看書，偶爾倒茶喝，一臉的認真專注……哪怕春雨打落在他的頭上，他也隻是隨意的擦了擦，就繼續的看書，倒是對書，他很是愛護，側身而坐，那春雨便都落在了他的頭上，肩膀上……
可那日晚上他夢魘後醒來，見他站在小木亭裡，低著頭……
他從未在清醒後真正看到他麵對他的時候的臉，他的表情。
但夢魘中，他看著他的時候，眼眸裡是藏著畏懼和抗拒。
傅大管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低聲開口，“主子……小福管事他還小……”
“不必擔心。”男人說著，抬眼看向傅大管事，“他簽的是歲契，時候到了，便送他去海州，海州的商鋪便都是他的酬勞。”
傅大管事聽著，心頭鬆了口氣，如此，明日他倒是可以和小福管事好好說說了。
*****
而這日，回了北院的林小福正在掃著地，傅大管事上門了。
“小福呀，忙著呢。”傅大管事笑嗬嗬的說著，一邊搖了搖手裡提著的紙袋子，“我給你帶好吃的來啦！”
林小福一愣，抬眼看向傅大管事，咧嘴一笑，“大管事好！”
“好好好，都好，來坐下。彆忙啦。吃東西！”傅大管事笑眯眯的說著，一邊故作神秘的開口，“西街徐老四家的鹵豬耳，可好吃了！”
林小福眼睛亮了！忙將手裡的掃把放下，一邊說著，“那可是最好吃的鹵豬耳！大管事你等著，我去拿茶，洗手！”
林小福一邊急急說著，一邊跑去廚房洗手，又端出茶具。
煮水泡茶，然後林小福就和傅大管事對坐。
咬了一口鹵豬耳，哇，真好吃，過幾日休沐他一定要去買來吃！
“小福呀。”傅大管事看著林小福眉開眼笑的吃了一些，開始慢慢的喝茶後，才開口，帶著幾分無奈和歎息，“海州那邊你得過幾年才能去了。”
林小福端著茶的手一頓，隨即砸吧了一下嘴巴，他就知道！
“是我做得不好嗎？”林小福故作一臉委屈和茫然，“大管事，我和棺爺爺說過的，我要去海州的！”
傅大管事歎息一聲，坐直，看著林小福，和藹的說著，“我今日就是專門調了一次假，去了西街白事鋪，我和你棺爺爺，棺奶奶都仔細的解釋了。現在你也聽聽我的解釋。如何？”
林小福點點頭，哦，先去找了棺爺爺棺奶奶，再來跟他說？果然不愧是傅大管事，哼。
“你知道主子此前幾次夢魘，你都恰好陪著……這事是有些神奇的，百裡蒼老先生，就是藥王穀的那位神醫，他說夢魘之事不可控，但是你都恰好在，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已經是三次都是如此了，且你在的時候，主子的情況比較好。所以……小福呀，主子的意思是，他怕下次夢魘的時候還是會出現此前的情況，所以，你若是在東院的話比較好，而等百裡蒼老先生的金針大法完成，主子就不會夢魘了。”
說到此處，傅大管事頓了一下，帶著幾分嚴肅的開口，“主子說，到時候就送你回海州，還會將海州的商鋪都給你，算是給你的補償。”
林小福聽著，低著頭，垂著眼，好一會兒，才悶悶開口，“我棺爺爺棺奶奶都答應了？”
“不，沒有，棺爺爺和棺奶奶說都要聽聽你自己的意思。”傅大管事忙開口說著。
嗯，沒有答應才是對的嘛~傅大沒有騙人！
林小福抬眼看向傅大管事，認真問著，“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嗎？”
傅大管事苦笑一聲，低聲開口，“小福，我保證，你在東院會好好的。”
“我的歲契還差四年，當時契約上寫好的，是去做海州的外莊管事的，如果我不願意，要提前結束契約的話，那就要用五百兩來贖身，大管事，我想贖身。”林小福一句一句的慢慢的嚴肅說著。
傅大管事呆了呆，隨即深吸一口氣，也肅然說著，“小福，你聽我說，在東院做事和在北院做事沒有區彆的，你到東院就給我幫忙，每日安排輪值乾活，還有打掃主子的沉閣，也不是什麼大事，要是有什麼麻煩，有我呢，我會給擋著。”
林小福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傅大管事。
這樣沉默的但抗拒的態度，讓傅大管事抹了抹臉，無奈歎氣，“小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知道的，你雖然是歲契，可在金陵城，主子定了的事，那大概也就隻有幾個人能夠改變……”
傅大這含糊不清的又意味深長的話一出來，沉默的林小福終於有了反應。
林小福點頭，放下茶杯，站起身，低頭看向傅大管事，說道，“大管事，請帶我去見九爺。我要和九爺當麵說說。”
傅大管事呆了呆，啊，要去見主子？
——等會，主子不是說小福管事不會想見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