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紀鶴微微轉頭,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霍上校,更不要說讓對方做自己的輔助教官。
兩人站在同一片樹蔭之下,天色仍舊昏暗,但霧氣散去大半。
程知看著兩人的背影,往有篝火堆的方向走去,忽然想起剛剛自己問教官的傻問題。
所以教官是申請了上校來當他們的輔助教官嗎?
這也太有麵了吧。
眾人背著包走過最後一塊熒光圖標,終於看見了駐紮的營地。
“上校,您怎麼會來?”
紀鶴看見大家都鑽進行軍帳篷裡休息,這才有機會道出自己的疑問。
帳篷的幾個角上都掛了燈,跟著夜風偶爾晃動一下。
他恰好站在一束昏黃的燈光之下,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下來,落下一片陰影。
“路過。”
霍鬱柏剛說完,帳篷裡就伸出一個腦袋,先看向霍上校,然後轉向更近的紀鶴,看了一會兒。
“這就是你那個Beta下屬?”
“還挺好看的嘛。”
那人撩開帳篷,從裡麵出來。
“中尉好!”紀鶴站定,根據Alpha衣服上銀徽章的樣式,立刻判斷出對方的軍銜。
顧朝聞擺了擺手,算是打過招呼,走到篝火堆旁邊,兩條結實的長腿大馬金刀地岔開,伸手烤火。
“真複古啊。”顧朝聞感歎了一句,然後一屁股坐到折疊軟椅上。
火光映在Alpha的臉上,是暖融融的溫度。
“我們可不是路過,我……”
“我和顧中尉有任務,結束剛好經過這裡。”霍上校難得插話。
紀鶴沒有多問,想來也隻是湊巧,不過這樣倒是替他解圍了。
顧朝聞將手收回來,雙手抱臂,看了一眼霍鬱柏,滿臉寫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叫你位高權重”。
“噢,親愛的塔莉婭,好久不見!”
塔莉婭遠遠先看見了顧朝聞,虎虎生風地走了過來,感覺路過的螞蟻都能挨她一拳。
紀鶴朝人微微鞠躬,說了一句“總教官好”。
“上校,你們來的剛好。”
顧朝聞搶白道:“為了聯邦,日夜兼程,披星戴月。”
塔莉亞不想搭理此人,她的棕熊外號,就是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給取的。
“人到齊了,那麼該開始了。”
“你不讓他們歇一歇,也該讓我歇一歇,我還沒睡美容覺呢。”
塔莉婭:……
眾人經過二十公裡的負重越野跑,有人連包裡的營養劑都懶得拿,倒頭就要睡去。
程知和許天陽被分在一個帳篷,另外還有兩個Alpha新兵。
他們四個人一開始還能懷著興奮的心情聊上兩句,奈何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終究敵不過深深困意。
距離正式開始休息,剛過三小時,絕大部分士兵都進入了深度睡眠。
安靜的營地裡突然響起一聲槍響,程知是最先醒來的,推了一把睡得正香的許天陽。
“守夜的人呢?”程知拿著槍,第一個貓腰走了出去。
“不……不對勁。”
塗花了臉的狙擊手,趴在掩體後麵,一槍一個麻醉針,直打在這些Alpha新兵的後頸處。
許天陽覺得後頸一麻,好像被人沉重一擊,隨即撲倒在地。
在暈倒的前一秒,他掙紮著緊急關閉了光腦的通訊功能。
程知倒是左躲右躲,差點發現了藏在暗處的狙擊手,正往前去。
Alpha倒是想和這人玩一玩躲貓貓的遊戲,奈何紀鶴現身太快,直接一掌將人劈暈拉了下去。
“謔,這美人還挺暴力。”
霍上校就在顧中尉旁邊,倆人在軍校是同學,照理來說他早該免疫了對方的胡言亂語,但聽到這話時還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程知是被水潑醒的,脖子轉動時感到一陣僵硬,頭疼欲裂。
在暈倒之前,他好像看到了紀教官,應該是錯覺吧。
Alpha試著動了一下,發現自己被繩子捆得牢牢的,這種沿著關節的綁法很專業,很難掙脫。
“醒了?聊聊?”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炸了開來,隨後程知的下巴被鉗住,他為了舒服些隻能微微仰起頭。
覆麵的Alpha穿著不知道是哪裡的作戰服,似乎還戴了變聲器。
那覆麵是常見的黑底,卻印了一個白色的骷髏頭,是星際海盜的標誌。
程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男人身後還站著一個戴著麵具的Alpha,兩人還對視了一眼。
隻見覆麵Alpha鬆開手,退後幾步,抬腳用力踹在了程知的心口。
程知忍不住整個人蜷縮起來,咬著牙,不肯瀉出一絲呻吟。
“說話!”
另一個男人拉起他的頭發,語氣更是凶狠。
“你是誰,你來這裡乾什麼?”
程知咳嗽了兩聲,感覺喉嚨裡有一股淡淡的鐵鏽味,饒是他有再好的脾氣,也覺得眼前這兩人又瘋又傻。
他穿著這樣的裝備,在這樣的營地裡,不是聯邦新兵,難道是在玩Cosplay。
“你們這都看不出來嗎?”
覆麵男人拿來軍用水壺,打開水壺,倒在程知的臉上,冷漠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程知沒有回答,就見那人似乎又要踢自己,連忙叫道:“我叫許湖。”
愛踢人的覆麵男半蹲了下來,與程知對視,頗有條理地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準備在這裡做什麼?後麵還有沒有接應的人?”
程知咽了口唾沫的時間,那戴著麵具的男人拎進來一個人,正是被揍得很慘的許天陽。
“說啊,啞巴了,還是跟這結巴一樣說不清話。”
程知眉心一皺,“你問那麼多,我那裡記得清。”
覆麵男人露出的那雙眼睛微微一彎,隨手拿過水壺,在程知臉上重重地拍了幾下。
“不著急,慢慢想。”
“你想不出來,我不打你,我打你隊友好不好。”
程知一邊想,一邊觀察著自己所處的環境,他身上除了衣服什麼都沒有,更沒有武器和人硬拚,明顯處於下風。
“你彆打他,我現在就算。”
“我們來了三組人,一組八個人。”
那個戴著骷髏麵具的男人走了過來,聲音低沉,陳述道:“這裡的腳印可不止這些人吧。”
“我記錯了,是十二個人。”
“我們在這裡勘查野外資源。”
“沒有接應。”
“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覆麵男人拿起槍,開保險、拉槍套、上膛一係列動作可謂行雲流水。
對方顯然是個老手,不知多少人命葬送在此人手裡。
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程知的喉嚨,他的腎上腺素一下子飆升到最高值,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喉結滑過冰冷的槍口。
此刻,程知的生命不再屬於自己,隻在眼前Alpha的手指之間。
“我隻是個新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行軍帳篷被掀開,他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那個Beta跑了,沒有抓到。”
“操,那人是個小頭頭吧,這種人的心眼比菠蘿的孔還多。”
許天陽爬到程知旁邊,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幫人說的是紀鶴。
紀教官跑走了,他一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審訊暫時告一段落,覆麵男人拿著槍,走出行軍帳篷,走到俘虜們看不到的一個臨時搭建的房間。
房間裡,一字排開擺放著四個監視器,那監視器的畫麵切割成一個個小方塊,分彆是那些被抓的倒黴新兵。
Alpha掀開覆麵,透了一口氣,朝紀中士打了一個響指,評價道:“你帶的那個程知還可以,滿嘴胡言亂語,倒沒透出去一句實話。”
“接下去,就看你表演了。”
紀鶴安靜地坐著,點頭接受了顧中尉的誇獎。
霍鬱柏一邊摘下麵具,一邊進入房間,走到折疊行軍桌前,問道:“他們情況都怎麼樣?”
“目前都還行,各項指標都很正常,無非是有點困。”阿斯克勒穿著迷彩軍服,手臂上套著一個紅十字的白環。
塔莉婭坐在阿斯克勒旁邊,一個人就站了兩個人的位子,她的三角體型太過顯眼,並不參與演戲活動。
“那個倒黴蛋是誰家的,打得臉腫成這樣。”
紀鶴微微低頭,“也是我的。”
“你說他們相信你們是星際海盜了嗎?”
“我覺得我模仿的挺好的。”顧朝聞大言不慚道。
塔莉婭用手揉了揉眉心,說道:“難道不是因為他們跟你不熟嗎?”
顧朝聞出了軍校之後,就加入了光榮軍團,一直在銀河係邊緣活動,很少在總部露麵。
彆說是程知和許天陽,就是紀鶴也是頭一回見他。
“放屁,老子就是專業打星際海盜的。”
“誒,紀鶴。你們那一次,是不是也是星際海盜,我覺得我們得多開發幾個劇本。”
“主要也沒那麼多反派能Cos啊。”
顧朝聞繞過阿斯克勒,用手肘戳了戳娜塔莉的肩膀,問道:“對了,紀中士那會兒表現怎麼樣?”
“你問霍上校,那年我不是總教官。”
霍鬱柏想到那年的紀鶴,Beta在一輪□□打、潑水、問話的表現堪稱完美。
半真半假的口供,恰到好處的示弱,還積極尋找逃脫的機會。
當時最不被看好的Beta新兵,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唯一令紀鶴情緒失控的,是他看見霍上校作為叛變者和“星際海盜”站在了一起。
霍鬱柏永遠記得紀鶴的那個眼神,那個可以稱之為絕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