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體輻射掃蕩銀河係後,母藍星的舊紀元終結,舊人類分化為Alpha、Beta、Omega。
銀河紀元兩千六百年,舊銀河時代統治人類兩千多年的帝國不複存在,而聯邦成為懸掛在銀河係之上的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聯邦軍事基地遍布整個銀河係,其總部位於蛇夫星座二號星。
“教……教官好!”一個身材壯實的Alpha,穿著灰綠色的聯邦軍裝,朝著前方的紀鶴問好。
紀鶴站定,向新來的Alpha列兵回以一個敬禮,淡淡出聲道:“為了聯邦。”
那聲音冷浸浸的,像天幕低垂處的寒星。
他既不是強大的Alpha,更不是漂亮的Omega,隻是聯邦軍部一名普通的Beta士官,僅僅比剛進來的士兵高上三級。
那些新兵們還沒被分配到各自的崗位,光腦又一早被收走,隻能圍坐在一起聊天。
“太興奮了,模擬訓練了那麼多次,老子終於要開真機甲了!”
“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想家了。”
“你信息素水平的測試結果出來了嗎?我感覺我這次能高一個等級。”
紀鶴安靜地站在一旁,身上的軍裝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的身形,麵料嚴整而挺括。
他低垂著眼眸,像是聽不到周遭熱火朝天的閒話。
“你就吹吧,你再高還能是S級啊。”
“聯邦幾千顆星球,出過幾個S級的Alpha,我就算不是S級,也比你這個C級高。”
“真想親眼看一看霍上校的銀刃機甲,他可是我畢生的偶像。”
“霍上校也是我偶像,他應該是聯邦最年輕的指揮官了吧。”
紀鶴在聽見這個名字時,眉頭微微一抬,那張無波的臉上竟也泛起一絲微瀾。
霍鬱柏,也是紀鶴的偶像,更是他暗戀的對象。
“教官,你……你的信息素水平是什麼級啊?”
旁邊的李燃拉了拉那結巴,小聲罵道:“你是不是傻叉!”
“什麼?”那人卻沒聽清楚同伴的話。
紀鶴微微偏頭,誠實回答道:“我是Beta,沒有信息素。”
“啊,這樣……這樣也可以嗎?”
那人的眼神滿是迷惑,他的確沒有感知到紀鶴身上的信息素,還以為是這位長官刻意隱藏起來了,這才有了好奇一問。
對此,紀鶴並沒有放在心上,他這一路聽到過太多質疑與偏見,這樣好奇的提問,不過是尋常事。
“嘀——”
Beta掌間的光腦閃動了一下,紀鶴收到了人工智能發來的評估報告,他再根據上麵的結果安排好每一位新士兵的去處。
原本該公布信息素等級的環節,被紀鶴略過,直接宣讀了安排結果。
新兵穿著一樣的聯邦軍服,乍一眼看過去,每個人都長得差不多。
儘管紀鶴沒有刻意去記憶,但他仍然能準確複述那份報告的所有內容,並與在場的每個人一一對應。
這並不是紀鶴擁有多麼強大的記憶能力,而是他患有一種罕見的神經係統疾病——超憶症。
如果不是依靠這個,他無法在星際聯考中脫穎而出,更無緣站在霍鬱柏的身邊。
紀鶴搖了搖頭,他又開始不自自主地回憶過去,那些日期、時間、地點、語言、聲音,沒有休止地在他腦內播放起來。
彆想了。
彆再想了。
在那數不清控製按鈕的操作平台前,紀鶴隻能分到最角落的位置,正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他麵前的光屏上,正顯示著基地入口的實時畫麵。
其中一個三維攝像頭,剛好對著磁浮軍車的副駕駛位。
男人穿著軍裝,灰綠色帽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眉眼,隻留下棱角分明的側臉。
紀鶴隻抬眸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誰。
那雙指節分明的手從潔白的袖口中探出,兩指間夾著一根煙。
紀鶴看見霍鬱柏低頭去吻那煙嘴,心念一動。
零星火光竄了出來,撕破天際的黑,青白煙霧從Alpha的嘴唇間呼了出來,通過立體影像仿佛在那一瞬間彌漫到他的臉上。
霍上校回來了。
紀鶴就這樣一路走著,軍靴擦過地麵,發出一聲聲沉悶而有力的聲響。
他到的時候,霍鬱柏正被兩三個Alpha士兵圍著,正是自己剛安排好去處的新兵們。
“霍上校,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摸一摸機甲呀?”
霍鬱柏臉上表情淡淡的,眉頭微微上揚,紀鶴知道這是對方不耐煩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
“你們的教官,沒有安排你們做什麼嗎?”
這話的意思是,覺得他們很閒。
“上校,為什麼我們的教官沒有信息素,那怎麼連接機甲戰鬥啊?”
“真想拿著機甲痛痛快快打一場仗。”
聞言,霍鬱柏的臉色一變,冷得能掉冰碴子下來。
S級的Alpha的信息素,會給同為Alpha的新兵們造成難以忽視的威壓。
此等強悍的精神力與信息素,不需要通過任何語言來描述,便有不言自明的壓迫力,直達每一根神經與每一寸皮膚。
“紀鶴,你來的正好。”
“管好你手下的人。”
“彆來煩我。”
紀鶴皺著眉頭,站在那個想打仗的Alpha麵前問道:“知道自己哪錯了嗎?”
李燃梗著脖子,大聲道:“報告,不知道。”
這人一看就是個刺頭,最不服管,瞪著兩眼珠子看著比自己還矮了一點的Beta長官。
“戰爭是聯邦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容不得你掛在嘴邊玩笑。”
“去體能室領罰。”
紀鶴深深吐出一口氣,眼神看向霍鬱柏離開的背影,快走了幾步跟了上去。
“上校。”
霍鬱柏沒有轉身,從鼻腔裡哼了一個“嗯”出來。
聯邦軍部的每位校官都有他的隨屬,霍鬱柏也不例外,雖然他覺得自己並不需要。
當時讓他挑的時候,考慮到他的信息素威壓會影響A級以下的Alpha的心理健康,才選了沒有信息素的Beta,也就是紀鶴。
紀鶴一路跟著霍鬱柏,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
霍上校自認為對Beta沒有歧視,隻是覺得紀鶴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在崇尚絕對的力量與服從的聯邦軍部。
而偏偏是這樣的人,知道了他唯一的弱點,牢牢地跟他綁在了一起。
“上校是要去找阿斯克勒嘛?”
霍鬱柏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一眼這個Beta下屬,沒有回答。
這次霍鬱柏回來的比預計的要早,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壞消息。
紀鶴關上治療室的大門,走過三重用於隔絕信息素的超光玻璃屏障,見到了霍上校的主治醫師。
阿斯克勒是信息素學方麵的專家,更是聯邦軍部醫療領域的權威,能夠經他手治療的人,幾乎都是痊愈。
唯有霍鬱柏,是其中的例外。
“上校,這是你這次外出任務的信息素紊亂情況。”
霍鬱臣在私人的光腦上接收了這份密保等級二級的報告,抬眸看向阿斯克勒。
“為什麼治療沒有任何效果?”
麵對霍上校的提問,阿斯克勒雙手一攤,表示自己該用的藥都用了。
“上校,你談過戀愛嗎?”
霍鬱柏的臉色不太好看,咬著牙問道:“這和治病有關係嗎?”
紀鶴站在霍上校的身後,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些好奇,竟探了探頭。
“要不談個戀愛試試?”
阿斯克勒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卷發,抬頭看了一眼紀鶴,又把眼神迅速收回來。
好好的Alpha再怎麼樣信息素紊亂,也不會把Beta當Omega咬了吧。
這可真讓他遇上疑難雜症了。
隻見霍上校麵無表情,吐出兩個字:“庸醫。”
阿斯克勒倒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出聲提醒道:“上校,根據你目前的信息素波動,馬上又要到易感期了。”
“知道了。”
所以,他是因為易感期才提前回來的嗎?
紀鶴這樣想著,麵上浮起一層隱隱的擔憂,卻不想阿斯克勒順道問起自己的健康狀況。
“紀中士,最近感覺怎麼樣?”
“還好。”
紀鶴站在那裡,好似瘦鬆清竹,這樣一個Beta怎麼樣都沒辦法被認成Omega吧。
可偏偏霍鬱柏的信息素卻認定了這人,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要多注意休息。”
紀鶴與阿斯克勒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是彼此心知肚明,唯有真正的病人對此一無所知。
霍上校聽著兩人的互相寒暄,回頭看了一眼紀鶴,不覺得對方待在後方還能待出什麼病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信息素紊亂症第一次發病,這人就在旁邊,涉及到上校的軍事機密,一個小小中士又怎麼配知曉。
“紀鶴。”
男人的聲線低沉,好似大提琴演奏最後那一聲響,撩動人心而不自知。
“到。”
“回去了。”
兩天後,霍鬱柏提前申請用來度過易感期的特殊房間派上了用場。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男人靜靜地坐在床尾,等待Alpha信息素漲滿整個房間。
鋪天蓋地的柏樹香氣,既有木質踏實沉靜的味道,又自帶一股厚重的涼韻。
霍鬱柏覺得頭有些發暈,自從他得了信息素紊亂症之後,之前可以安然度過的易感期,如今卻有些難熬。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聞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勾人得很。
實時監測中,那扇本該緊閉的門被一隻素白的手推開。
那隻手的主人,是個沒有信息素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