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醉日(下)(1 / 1)

裴野的臉色一下難看到了極點。

他大步上前,把搖搖晃晃著想要換鞋的傅聲按著肩一把抵在牆上!

或許是醉酒的緣故,傅聲掙紮不過,被按在牆上時慵懶地悶哼一聲,偏過頭意識不清地咯咯輕笑著:“彆鬨,我身上有酒味……”

“你還知道自己有酒味!”裴野低吼了一句,“你不知道醫生說你有舊傷,絕對不能沾酒嗎?!”

傅聲不吭聲了,吸了吸鼻子,手卻燥熱難耐似地解開襯衫最上麵的一顆扣子,裴野眼神閃躲了一下,語氣軟了些:“誰逼你喝這麼多酒的?”

傅聲沒聽見似的,手指勾著領帶又扯鬆了些,被裴野骨節分明的手一把攥住:“回答我!”

傅聲渾身一抖,嫣紅的薄唇微張,嗬出帶著酒味的繾綣濕氣:“要你管……”

他用力欲甩開,可裴野的大手鐵鉗一般死死攥著他的腕骨,傅聲掙不開,喘息也變得急促:“你,你放開我,疼……”

裴野呼吸停了一秒,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雖然鬆了手,臉還是烏雲密布的。

“你喝醉了,”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沉鬱,“我先給你煮碗醒酒湯。”

傅聲笑眼朦朧,踉蹌了一步,仰著臉走近,他比裴野矮了小半頭,幾乎貼在裴野身上都不自知。

青年心跳得越來越快,傅聲每歪歪扭扭走一步,他便後退一步,就這樣反被這個醉了的人逼到牆角。

“我沒醉。”

傅聲口齒不清地說。青年平日一向穩重自持,這是他第一次見傅聲幾乎要貼在自己懷裡,同自己這般嬌嗔俏皮地逗趣。

傅聲見裴野不說話,以為他不信,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我沒醉!你看,我還記得家裡留了飯,回來要收衣服,你——”

話音未落,傅聲打了個酒嗝,茫然地看著裴野震驚到說不出話的臉,眯起眼睛,貓兒似的盯了他片刻,忽然咬牙憤憤地推了他一把:

“小白眼狼,走……走開,不許吃我做的飯!”

這一推不痛不癢和鬨著玩兒似的,裴野還沒怎麼樣,倒是傅聲一個重心不穩,腿一軟竟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裴野嚇了一跳,忙蹲下身看傅聲有沒有事,可傅聲身子軟得化成了水,怎麼也爬不起來。他心一橫,乾脆將傅聲一把打橫抱起。

“你……!”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傅聲驚呼出聲,下意識抱住了裴野的脖頸,臉埋在對方頸窩瑟瑟發抖。

裴野本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抱著傅聲的手臂發力,結實的肌肉鼓脹著,傅聲本來頭暈腦脹得厲害,蜷縮在裴野懷裡,枕著少年的臂膀,渾身的酸麻疼痛都緩解了幾分。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裴野的耳朵已變得通紅。

太輕了,太軟了——傅聲一米八的高個子,抱起來卻輕得像羽毛,腰身柔軟得不像話。他抱著傅聲走回主臥,一路上青年顫抖的呼吸拂過他頸間的皮膚,激起他一片雞皮疙瘩。

他把人放回床上,這一番折騰下來,傅聲似乎也累了,沒了一開始的鬨騰勁兒,身體挨著床墊的一瞬間發出一聲痛苦的嚶嚀,過長的發絲被虛汗打濕貼在額前。

裴野在床邊坐下,俯身摸了摸他汗涔涔的臉:

“想吐嗎?”

傅聲反應都遲鈍了不少,他問了兩遍,傅聲才睜著失了焦的眸子笑了笑:“路上,吐過了……”

裴野的心猛的抽痛,壓著心頭火,摟著傅聲把人扶起來:“我給你換衣服。今天晚上要是我沒回來……”

裴野有點後怕地說不下去了。傅聲像個漂亮的布偶娃娃,坐在床上任裴野為他寬衣,他像看著什麼新奇動物一樣,眼珠轉也不轉,直勾勾地盯著給自己解開外套扣子的青年。

傅聲沒頭沒腦地弱弱一笑,啞著嗓子喚他:“小野,你真……好看。”

裴野示意他抬手,哼笑:“醉成這樣還認得我,謝天謝地。”

傅聲卻像個固執的孩子,歪著頭,試圖和那雙漆黑的眸對視,一字一頓道:

“你這麼好看,還這麼細心……誰家姑娘和你在一起,一定是,天大的福氣。”

裴野抬起頭。傅聲的衣服脫了一半,外套滑落下來掛在肘彎,他吃力地換了個跪坐的姿勢,好讓自己離裴野更近一些。

“你喜歡誰家姑娘,告訴哥哥,哥哥替你提親,”傅聲笑著,尾音卻帶了一絲哽咽,“隻是你彆瞞著我,我不想……我不想——”

下一秒,傅聲感覺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暖卻顫抖的懷抱。

“彆說醉話,”他聽到耳旁一個聲音咬著牙說,聲音揉了沙子似的嘶啞,“我誰也不喜歡,你聽明白了嗎?”

傅聲的眼睛失神地望著灰白的天花板,裴野抱得他那樣用力,似乎要把他揉進自己骨血之中。

“真的嗎?”

青年抬手緩緩回擁住裴野寬厚的背,把臉埋在他肩頭,一滴濕潤悄然無聲低落,滲入衣服布料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不要騙我,”傅聲聽起來卻平靜極了,“我這輩子最恨騙我的人。”

裴野想要撫上人後背的手死死僵在咫尺距離之間。

他努力抑製住身體的顫抖,隻聽見自己哄孩子似的輕聲安撫道:“當然了,小聲,我對你永遠毫無保留。”

傅聲滿意了,閉著眼睛傻笑起來:“沒大沒小,怎麼叫你哥呢……”

裴野也跟著笑,伸手在傅聲後腦摸了一下,青年的頭發蓬鬆順滑,他沒忍住又多摸了摸,這才放開人,幫著傅聲把外套脫下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你先躺著歇一會。”

“我不要醒酒湯。”

酒精讓人褪去所有偽裝,傅聲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瞼:“我要你陪我。”

裴野腦子裡嗡的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哥你說什——”

“疼,頭疼,身上的傷也疼,”傅聲說著竟真的渾身發起抖來,“我睡不著,你陪我,好不好?”

傅聲的主臥於裴野本就是個極其禁忌的地方,裴野腦子裡炸開了花,還正懵著,傅聲眼看就要倒在床上,他怕傅聲磕碰著,什麼都顧不上了,傾身去攔,結果兩個人一起倒了下來。

好在有裴野胳膊護著,傅聲並沒受傷,隻是這樣二人便以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依偎在了一起。裴野正欲起身,傅聲卻變了個人似的鑽到裴野懷裡,接著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小野,摟緊些……”

裴野的呼吸登時粗重,他輕輕握住傅聲瘦到突出的胯骨將人扯遠了些:“聲哥這不合適!你喝多了,明天醒了你會怪我的——”

“我身上疼,你幫我揉揉……唔……”

七年特警生涯留給傅聲的傷病幾乎和受到的功勳表彰一樣多,酒精催發了陳年舊傷,傅聲軟了語氣,被抓住窄胯時軟乎乎的歎息激得裴野額角一抽一抽地跳動。

他不知道,平時禁欲內斂的高嶺之花,也有這樣磨人的一麵。

“你不是發短信讓我彆生你氣了嗎?”

裴野愣了愣,見傅聲在他懷裡昂著頭慵懶道:“我不生氣了,所以小野你幫幫我,我腰上的傷——嗚啊!”

青年的瞳孔驟然縮小,唇瓣無助地張了張,渾身皆是一震。

剛剛在裴野懷中亂扭亂動時,傅聲兩條纖細筆直的腿分開的一瞬間,裴野的膝蓋不小心頂進了傅聲兩.腿之間。

若是彆人倒也無妨,可偏偏傅聲是個omega。

裴野喉結一滾,驚慌失措地低頭,看見傅聲低.喘著,柔軟的舌尖無意識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克製不住地呻.吟了一聲,雙腿夾.緊。

“小野,好奇怪……”

已醉得軟爛的青年好似散發著香氣的多汁果實,潮紅的臉如漫天大雪中一點孤傲紅梅。

傅聲喘息著:“哪裡都難受,可隻有剛剛,好舒服……”

裴野渾身的血液都快燃燒起來,小腹一熱,頸間血管暴起,青筋傾軋的大手抓住傅聲平坦到凹陷的腰腹把人仰麵按在床上,緊接著頭也不回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跑出主臥關上房間門,這才卸了力地滑落到地上,背靠門板。

屋裡傳來傅聲痛苦的低.吟,他喚了幾聲小野,裴野把臉埋進雙手手掌,沒有回應。

呼喚愈來愈微弱,過了一會,屋裡的人似乎終於累到睡著了,屋內重歸一片死寂。

廚房微弱的燈光為青年半邊身子鍍上一層螢火般的光暈,裴野半身陷落在黑夜裡,長夜寂寥,黑暗中某種瘋狂的念頭破土而出,以快到驚人的速度滋長。

可裴野深知他絕不能。

那是他要戰勝的仇家,他不該,也永遠都不能。

長夜漫漫,裴野捂著臉頹喪地坐在冰涼的地麵上,他感覺自己仿佛真成了一名棄兒,被驅逐到無愛的邊境,放逐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