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橋痛心疾首地點頭:“是很可惜。”
向馳安固執地看著寧橋,認為寧橋是因為自己沒有撿到漂亮蘑菇所以才會說他撿的有毒。
寧橋拍了拍他的背,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那堆蘑菇,他也沒怎麼在意:“看開點。”
看著被寧橋踩進地裡的蘑菇,向馳安又給寧橋記了一筆。
“你看,這是鬆樹菌,彆看長得不起眼,吃起來很好吃的。”寧橋把背簍放下去撿鬆樹菌,向馳安在看寧橋撿的那些菌子,都是其貌不揚的。
這一片撿完之後,他們又往山上去了一些,向馳安還是有些沮喪,他還是不太能接受漂亮的東西不能吃,反而是那些看起來灰撲撲的菌子,才能入口。
山上很是潮熱,沒一會兒他們的衣裳就被汗濕,寧橋看他汗都滴到下巴上了,又看了一眼已經小半背簍的菌子,於是說:“咱回去吧,已經撿得夠多了。”
回去的路上又經過了那堆毒蘑菇的殘骸,向馳安移開眼睛,不想去看。
回到小賣部,二叔在幫他守著小賣部,跟他說賣了多少東西,向馳安去屋裡洗了一把臉,等他出來的時候二叔已經走了。
“我給二叔拿了點讓他帶回家煮,我這會兒開始洗,你扒點蒜?”
向馳安還在難受他的漂亮蘑菇,坐在躺椅上沒有動。
寧橋也不管他,從紮穀草的樹上抽了幾縷穀草,坐在洗衣裳的大石頭上開始洗菌子。
剛剛摘回來的菌子上沾了很多土,暴力地搓洗的話會把菌子洗到隻剩渣,所以隻能一朵一朵地洗。
寧橋回來就換了衣裳,這會兒隻穿了個背心,他並不健碩,但肌理勻稱,雖然看著五大三粗,但把一朵朵菌子洗得乾乾淨淨。
在寧橋從洗衣石上起來,再去看向馳安的時候他的腳邊已經有一大堆的蒜皮了。
寧橋笑起來:“你都扒好了啊。”
向馳安沒理他,於是寧橋用井水把菌子泡上,隨後跟向馳安坐在一起扒蒜。
“這麼多了還不夠?”向馳安看著已經扒好的蒜,已經有一小碗了。
“做菌子就是要很多蒜啊,要是在煮的時候蒜變黑了,那就說明有毒菌子,就不能吃了。”
雞肉切塊,鍋裡蔥薑爆香,放入雞塊煸炒,等把水分煸乾之後倒入開水,隨後下菌菇燉煮,沒一會兒就飄出了香味。
雖然說向家不差錢,山珍海味更是從來不缺,但這麼原汁原味的,剛從山上摘下來就下鍋的,是他們也沒怎麼嘗試過的新鮮。
中午向馳安吃了兩大碗飯,雞肉他都沒怎麼吃,隻是埋頭吃菌子,連最後黏黏糊糊的湯汁都用來拌飯吃了個乾乾淨淨。
“你悠著點吧,彆又吃壞了。”
向馳安看了他一眼:“吃壞了就是你撿的有毒。”
寧橋:……
飯後,寧橋給向馳安泡了杯苦丁茶,兩人坐在樹下消食,最近老是往外跑,難得有個安靜坐在這裡的時候。
向馳安躺在躺椅上,寧橋搭了個凳子,坐著一個小板凳,趴在凳子上,看著向馳安長而卷的睫毛:“向馳安,你……”
“什麼?”向馳安睜開眼睛看他。
“你想過以後要乾什麼嗎?”寧橋問出了他一直都很想問的問題,其實在這個問題的後麵,還有幾句話,比如你還會回大城市嗎?你會離開這裡嗎?
“不是說去找個工作?”向馳安覺得他忘性大,“你還說幫我打聽。”
“ 哦。”寧橋覺得憋在心裡還不如乾脆地問出來,“我的意思是,你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向馳安頓住,其實他現在完全有能力去他曾經生活過的城市定居,也可以隨便去一個大城市,幾十萬的錢在哪裡都能讓他生活得很滋潤,但除了第一二天,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也許是因為那棟彆墅成了他真正的家,也許是因為小賣部的躺椅格外舒服,也許是因為榕樹下麵的風不似夏日燥熱,更也許……
是因為這裡有寧橋。
“當然,我的戶籍都落在這裡了。”
寧橋聞言,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此刻的風吹得他舒服極了。
“對了,關於工作的事情,我昨天上鎮上,聽見有人說縣城的電腦學校在招老師。”寧橋想起昨天在鎮上買肉的時候,聽賣肉的大哥說的,“你應該會用電腦吧?”
向馳安點頭,他自然是會用電腦的,在電腦剛剛普及的時候,他父母就給他安排上了,還專門找人教過他,上學之後學習的就更多,電腦的基本操作他是得心應手,更深層次的程序問題他也略懂一二。
“那我們去看看?”
向馳安嗯了一聲,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丁茶的苦味讓他皺起了眉頭,他也不知道寧橋為什麼愛喝這麼苦的茶,但寧橋總說苦丁茶能清火,他漸漸也喝出了些意思,苦味之後的回甜,有點像他此刻的人生,苦很長,甜一點,但感覺好像也不是特彆壞。
去縣城那天,寧橋還是拜托二叔幫他看店,他比向馳安這個當事人要緊張很多,又從自己的貨櫃裡找到八百年都沒賣出去的摩絲,想要給向馳安噴摩絲。
向馳安按住他的手:“我不要這些奇怪的東西在我頭上。”
“你得把頭發梳成分頭,這樣看起來才可靠。”寧橋拿了把梳子躍躍欲試。
“那看起來才不可靠,看起來像漢奸。”向馳安堅決不讓寧橋碰他的頭發,“這樣就很好了。”
向馳安還是穿著他來時的那身襯衫,黑色西褲,還有被寧橋刷得亮閃閃的皮鞋,看起來就是一副城裡人的樣子。
而他旁邊的寧橋,還跟以前一樣,頭發稍微長長了一點,背心內搭,外麵穿著一件短袖襯衫,一條牛仔褲。
兩個人站在一起天差地彆,但又有種莫名的和諧。
騎上摩托之後,寧橋在路上一直叮囑他:“你彆緊張,能乾就乾,不能乾咱就回家,彆委屈自己。”
向馳安一隻手捏著他被風吹起來的衣角:“你彆瞎操心。”
很快就到了縣城裡,電腦學校的位置在縣城老汽車站的不遠處的一家賓館裡,這家賓館叫祥龍賓館,是縣城裡算豪華的賓館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賓館上麵和建築融為一體的大鐘,在每個整點的時候都會響。
寧橋把摩托車停好,他還沒進過賓館,有些束手束腳,在他旁邊的向馳安就自在許多,看著指示牌走進了那家電腦學校。
電腦學校是租了祥龍賓館的一間會議室改的,裡麵放了十來台電腦,老板張建華也是從大城市回來的,他知道互聯網以後是發展的主流,這會兒能對互聯網對電腦有需求有興趣的人,是很有遠見的,在這裡結交一番,對他也是有所助益的。
他電腦學校的消息放出去,立馬就有十來個人報了名,學生有了,老師卻不來了,他原本聯係的一個老師不是本地人,說家裡實在走不開就不過來了。
而現在一般有這個能力的,大多不會出現在這個小縣城裡,他們自然有更好的去處,而小縣城裡會用電腦的,就更少了。
他的電腦學校在一開始就陷入了困境,直到第一個人來,張建華的眼睛就亮了。
來人周身的氣度已經預示著他的不平凡,又尤其是在看到了他名校畢業的畢業證書的時候,他就快笑成一朵花了。
這個時候的大學生已經是鳳毛麟角,更何況眼前的這人的證書還是普通人連門檻都摸不到的大學,幾乎是沒有猶豫,張建華就跟向馳安敲定了這份工作。
每天早上十點到十二點,下午兩點到四點,每周休息一天,每個月給八百。
剛好今天星期六,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後天就正式開始上課。
下午的時間也沒什麼事,不著急回去,他們又在縣城裡逛了起來,寧橋說:“你去剪一剪頭發吧,總是擋眼睛。”
向馳安點頭,跟寧橋走進了一家理發店,寧橋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等他。
剪頭發的是個年輕人,比他們鎮上的那個大肚子老板年輕很多,看起來也靠譜很多,向馳安說要剪短一點,他就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但向馳安完全不聽,隻說要剪短一點就行。
理發師感覺媚眼拋給了瞎子,但在剪完頭發之後他覺得自己又可以了:“天哪,真是太好看了,你要不做個最時新的發型吧,我不多收你錢!”
向馳安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鏡子裡的自己了,又覺得,現在鏡子裡的自己好像也挺好的。
在寧橋愣神的時候,向馳安給了錢,搭著寧橋的肩膀往外走,寧橋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看一眼就覺得自己的心怦怦跳,他咽了口口水:“你說我能把頭發留成你這樣嗎?”
向馳安摸了一把他的頭頂:“你這樣也很好。”
隨後又去了一趟新華書店,接下了這個工作,自然也要做好,上課不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還是要係統地學一下,還是得有本參考書,所以向馳安在書店買了一套關於電腦的書。
因為有摩托車,他們也不用趕最後一趟班車,所以向馳安說要在縣城吃飯。
寧橋沒去過什麼大飯店,所以打算帶向馳安去吃小吃,在縣城裡有一條街道,裡麵全是縣城的特色小吃。
隻是街巷臟亂,人聲鼎沸,向馳安皺了皺眉頭,寧橋發現了說:“要不咱們去飯店吃吧?但我也不知道有什麼飯店。”
“就在這兒吃。”向馳安掐著他的脖子,“給我介紹一下都有什麼。”
“這裡好吃的太多了,涼拌土豆絲,鐵板燒,麻辣燙,咱們都嘗嘗吧。”
向馳安點頭。
“寧橋?”一道聲音傳來,寧橋回過頭,進入眼簾的是一個瘦高的身影,“你還是這麼喜歡吃垃圾啊?”
寧橋感覺到向馳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緊,這一次的不高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