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了。
幫流毓解完圍並把她帶回藤齋的這一路上,舟行晚都在懊惱剛才沒能按捺住一時口舌之快。
……倒不是他對流毓有什麼意見,雖然說看那確實目瞪口呆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是很爽沒錯,但——他是要死的人啊!
原本流毓一個人好好的,就算沒入內門也不影響她修煉,可現在她掛在了自己名下,拉了一波仇恨不說,自己現在靈力被封,也給不了流毓什麼,還斷絕了她的其他可能性,這還真是……
舟行晚歎了口氣,他有些頭疼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一臉興奮的流毓,不知該怎麼開口:“流毓……”
“到!”
流毓飛步跨到他前麵來,眼睛裡仿佛在發光,“尊上,我們現在去乾什麼,準備認師儀式嗎,會不會太快了點啊?”
舟行晚:……
看著流毓一點都不排斥甚至還有些興奮的樣子,舟行晚不免啞然。
這讓他怎麼說,跟流毓說自己剛才是騙她的?還是說為了她好讓他去找個彆的師父?可是流毓積極性太高,而且自己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放下話來,說了又做不到,恐怕平白招人笑話。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流毓這麼個小姑娘,臉皮大概會薄一些,她吃得消那些風言風語嗎?
正思考間,他們回到藤齋,舟行晚正想看看玉穢在不在,前麵冷不丁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欸,你不是剛才的那個弟子嗎,怎麼來這裡了?”
舟行晚一驚,乍眼抬頭看去,還沒等他想起自己是在哪兒聽到過這個聲音,又聽到那人說:“彆瓊尊,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沒有靈力被攔路追殺的弟子,不過你們流雲宗收人的要求向來高,怎麼會有個沒靈力的弟子?”
說話間,會客的正廳裡走出來三道身影,其中一人自然是玉穢,玉穢旁邊的是一名雪衣男子,而最先踏出廳門的,竟然是先前壞他好事害他沒死成的那個呂……
舟行晚被釘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呂什麼來著?
呂品?已經走到他麵前,繞著他問:“你是來問攔殺你的那個人的事的嗎?放心吧,已經交給流雲宗的三司了,你現在安全得很。”
舟行晚:……
他不提還好,一提舟行晚瞬間冷下臉色。舟行晚不太想跟呂品?說話,乾脆直接略過了人,然後在對方逐漸吃驚的表情中喊了玉穢一聲“師兄”,抿唇道:“我有事想與師兄商量。”
玉穢聽完呂品?的話也很驚訝:“呂道友說的被追殺的那個人是你?”
被他點名,呂品?不自在得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你就是那個什麼……那個挖人金丹的……”
感覺到一股靈氣指了過來,呂品?眉心一凜,然後默默往後退開兩步,乾笑道:“是,是蘅晚玉尊啊,久仰久仰。”
嘴裡說著“久仰”,呂品?卻沒多看舟行晚一眼,幾乎是瞬移到了那名雪衣男子旁邊。
舟行晚:……
倒也不必這麼誇張。
他神色自如地點了點頭,然後刪繁就簡地跟玉穢說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經曆:“我要收流毓為徒。”
玉穢沒有露出半點意外的神色,他仍隻是溫和笑著,說:“這個不急,正巧你來了,我有彆的事要跟你說。”
舟行晚挑眉:“什麼事?”
“你還記得月餘前,押你去往三司會審路上突然出現的那些妖族嗎?”
西垂的日頭有些晃眼,玉穢往後讓了一步,邀請舟行晚走到廊下,溫聲道,“那時我本想親自去查,隻是後來這件事被丹師弟攬了過去,便也沒再管顧,直到今日……”
他側頭看了眼呂品?,後者仍躲在他師兄後邊,顫著嗓子說:“流雲宗地界內最近許多妖族流竄,傷了不少性命,我們來就是為這個的。”
舟行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最近地界不太平,這個不知道是什麼來曆的劍盟希望他們能解決,可是……
舟行晚問:“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是什麼話?我們修行的,自然要以天下危亡為己任,虧你還……”
呂品?有些激動,正要責難,一對上舟行晚掃過來的眼睛又立馬慫了:“……反正事情發生在流雲宗,你們不能不管。師兄已與你師尊商量過了,彆瓊尊肯定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你作案累累,既然本來是該由他看顧,如今他要下山,便暫交由劍盟接手。”
這話乍一聽還挺有理有據,舟行晚卻覺得不對,皺眉道:“流雲宗的人是都死完了嗎,怎麼還要彆人來替我們管人?”
流毓也立馬護在了舟行晚身前:“就是,你們憑什麼帶我師父走!”
呂品?被兩人質問也不高興,不由將聲音揚得更高:“流雲宗本就是劍宗,劍宗的事我們劍盟過問一下怎麼了?”
舟行晚被他說得心煩,乾脆不再搭理,轉而側過頭看了眼玉穢。
這件事事關流雲宗威嚴,他本以為玉穢怎麼也該攔一下才是,卻沒想到後者並沒有對呂品?的話提出什麼異議,而是說:“此事我已與師尊商量好,你先前所害的並非隻有宗內弟子,正好趁著個機會,流雲宗也該給其他劍宗一個交代。”
……操!
舟行晚沒忍住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可沒辦法,那些人確實是原身殺的,他既然繼承了這個身體,也合該收拾對方留下的爛攤子。
舟行晚木著臉,又想起那根還沒落下的靜元針,為了避免玉穢下山回來還惦記著給自己插針的事,提了一嘴:“先前的我認,遊蕤的死跟我沒關係,也彆想算在我身上。”
玉穢笑道:“我會讓人去查。”
舟行晚直覺他又要糊弄,不肯讓步:“那我……”
“我”字才剛出口,背後突然傳來一道什麼破空的聲音,伴隨著一句凜然的“小心”,舟行晚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他被一道初雪清氣擁入懷中,堪堪避過背後飛來的箭簇。
“是妖族……怎麼會?”
玉穢正下神色,眯起眼看向藤齋門口,舟行晚則心下惶惶,如錘擂鼓般的心跳暴露了將將劫後餘生的後怕。
呂品?的師兄在救下他後就鬆開了手,舟行晚腿軟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半靠在廊下的柱子上,還未來得及道謝,又感覺到頸後衝開一道急促的寒風。
“——不對!”
玉穢意識到什麼,猝然回身看向舟行晚,卻正好看到一隻長箭從刁鑽的角度射來,沒入舟行晚後頸,穿過他脆弱的脖子,從喉嚨噴出大灘觸目驚心的紅色血跡。
“蘅晚!”
“師父!”
“蘅晚玉尊!”
三道情緒不同的聲音撲麵而來,舟行晚卻覺得耳邊一陣嗡鳴,什麼也聽不清。
他被那支箭簇的餘勁帶得往前踉蹌兩步,想說些什麼,張口卻咳出一大口血,前後都被戳了個洞的喉管兩麵漏風,隻能勉強發出“嗬嗬”的聲音。
這下……總能死了吧?
舟行晚覺得他真是被係統pua慣了,這時候想的竟然不是痛,而是:這次總歸活不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