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解釋的心情立馬蕩得煙消雲散,舟行晚驚懼地動彈著身體各處想要看看哪裡最不舒服,這一動可不得了,才剛遭受過電擊失力得不像樣子的身體真的是哪哪兒都不對勁。前麵語帶揶揄的玉穢也察覺到不對,折回來探他的額頭,聲音關切:“還是手疼?”
不,不是疼,是熟了。
他好像被電熟了!
剛才還一臉淡然想著該怎麼死的舟行晚內心一陣驚惶,他迅速叫出003:【係統,我是不是……】
【不是,宿主放心,你好好的呢。】知道他要問什麼,003連忙給了個安心的回答。
舟行晚這才放下心來,正要再問,山洞裡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那堆掙紮燃燒了許久的黯淡篝火也終於徹底滅了下去。
與此同時,腳下所踏方寸寸寸龜裂,舟行晚不住後退,卻始終比不過土地裂開的速度。緊實的大地破開一個個不知深淵幾何的大洞,像極了張開血盆大口要吞噬人物的妖怪,看上去詭異非常。
心下慌亂,舟行晚倉促踏錯,眼見就要一腳踩進其中,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股扯力,抱著他飛快離開了洞裡。
心臟還在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著,直到腳下再次著地,舟行晚心裡有了實感。他後知後覺求生的本能讓他又錯過了一個死亡的機會,可是眼下已顧不得這些,洞外明顯不如洞穴裡強烈的震感提醒著他剛才的晃動不是地震,可是不是地震……那又能是什麼?
“蘅晚若是怕了,可以躲在師兄身後。”
哪怕到了此時,玉穢仍然是笑著的,手上的長劍卻再次出鞘,劍尖一點寒芒直指前方,對準了那座令人意想不到突然拔地而起的“洞穴”。
看著眼前的巨大怪妖,玉穢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味:“有我在,定不會讓這妖物傷你分毫。”
舟行晚:“……”
不然還是讓這妖物傷他吧?
穿過來這麼久,舟行晚還是第一次看見符合當前世界觀的所謂“妖怪”。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巨大怪物直立起身,睜開的兩隻眼睛仿佛燒紅的殘破燈籠那樣詭異,一抬首巨大的陰影迎麵遮來,以鋪天蓋地之勢擋住了梢上明光,再合以妖怪身上那些不知是從皮肉裡長出來還是本就一體的花草樹灌,看上去竟有一種猙獰的違和。
……山不是山,洞不是洞,他剛才找到的隊伍棲息之所,竟然是這隻妖物的軀體。
還沒從身前悍然巨物帶來的震撼裡緩過神來,舟行晚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棲身的“山洞”是什麼,尤其自己還撿了掉在地上的禽肉吃,臉色一變,立馬捂著嘴彎身乾嘔不止。
他下次再也不節儉糧食了!
另一邊,玉穢已跟那隻妖物開始纏鬥,一人一妖之間招式來往數度,氣勢驚山動澗,獸禽逃飛不絕。不時有斷石殘植自空中墜掉,舟行晚一邊勉強壓抑從心口湧上來的那股惡心感一邊躲避從天上掉下來的高空墜物,偶爾被什麼看不清的細小東西砸中,立馬在白膩的皮膚上烙出一段薄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該死的,這些人打架就打架唄,到處亂扔東西算什麼,還有沒有公德心了?
正要忍不住罵出聲來,一塊不知從哪座山頭上削下來的斷壁正好墜落到距他不過三寸所在,鋪天蓋地讓人視不清前路的塵灰遮光蔽眼,砸得他耳膜都要破裂。
舟行晚心臟驟停,卻見一隻逃路的狐狸剛好跑到斷壁墜擊之地,斷石飛落之時,那隻狐狸留下了一聲悲愴的嗚咽,同時兩條後腿絕望地撲騰了兩下,就再也沒了生氣。
飛濺的熱血四處炸開,舟行晚隻感覺到脖子上一陣溫熱,粘稠的觸感浸透衣襟融進胸口,濃重的鐵鏽腥味鑽入鼻腔,是比剛才得知那山洞真相時還要重上一層的惡心。
死,死了?
就這麼死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上天靈蓋,舟行晚大腦一片空白,他咽了口口水,終於想起自己的任務,卻頭一回開始猶豫起來。
他也需要這麼死嗎?
望著不遠處那隻化為血水的狐狸屍體,舟行晚心內天人交戰,半晌才猶豫著叫出係統:【那,那個,統子,你覺得我下次再死怎麼樣?】
【彆啊宿主,趁現在玉穢在打架顧不上你,其他人又都不在,這次絕對沒有人能阻止你的死亡大業!】
003聲音激昂,仿佛打了雞血一樣,舟行晚聽後產生了種下一秒就要去拯救宇宙的錯覺,差點熄下去的鬥誌瞬間重燃,他握緊拳頭:
是的,沒錯,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做好了心理準備,舟行晚重新望向戰場。他抬頭剛好看到一塊巨石正好往自己的方向飛過來,滿身藏青的青年堅毅地在原地僵了0.01秒,最終還是沒忍住趕在石頭真正落下來之前撒開腿跑了。
根本就做不到啊,他才不要變成肉泥!
舟行晚心臟突突跳著,耳聽著腦中“滴”聲又起,他擦了擦脖子上的血:“不然你穿我來做這個任務吧?”
003愣了一下:“我穿你,什麼意思?”
“就像我穿原身這樣,你穿到我身上。”
舟行晚儘量冷靜地組織著自己逐漸變得紊亂的語言係統,“死完了你再回去,就死一下而已,很快的。”
“……”003默了默,不可置信道,“你是讓我幫你作弊?”
“話不能這麼說,幫個忙而已,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舟行晚說,“而且我穿錯世界你也有一半的責任,你不能隻讓我一個人承擔後果吧,靜元針都是我一個人受的,你死一下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
他說得還挺有道理,003有點被說服,但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機不可失千載難逢,好不容易玉穢沒空其他人又不在,你隻要往那一站眼睛一閉,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003沒有直接拒絕,舟行晚覺得有戲,連忙用他剛才的話來堵。003猶豫了一會兒:“也不是不……不行快跑!”
剛要答應,又一塊亂石砸了下來,代入了第一視角的係統差點魂飛魄散,他立馬滑跪認慫,真切地說:“宿主,不然你還是下回再死吧。”
舟行晚:?
“你剛才不是還說……”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003的聲音滿是死裡逃生後的心有餘悸,“我沒試過第一視角做任務,我不行的!”
最重要的是他怕痛啊!
舟行晚:……
所以他就行了嗎?
正要質疑,一道身影從遠處疾行而來,跟他換了衣服的元慎去而複返,舟行晚急忙噤聲,唯恐被他勘破出破綻。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師伯呢?”
大概是跑得太急,元慎沒注意到旁邊笨重挪動的大山和天上飄行的白影。少年急急停到舟行晚跟前平望一圈,然後盯著舟行晚脖子上的血跡:“你……”
舟行晚有點無語:“他在上……”
——話未說完,一道刺眼的白光流火一般朝著元慎的位置擊來。舟行晚短暫一愣,而後在003的急切催促下想起自己的任務,青年借力往前一撲,直接將已察覺到不對正要閃躲的元慎罩在身下。
“唔……”
貫穿身體的尖銳疼痛幾乎要攪碎他的五臟六腑,舟行晚意識陷入一片昏黑,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喉嚨裡湧出,他說不出話,也看不見,隻能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自己胸口破開的洞裡暈染出來,流失他所有氣力。
這樣……就算成功了嗎?
舟行晚滿意地闔上眼,他的意識逐漸消散,沒能看見一旁元慎身形驟然僵滯,雙眼在一瞬間失去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