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一聲“師侄”喚醒了元慎大半神智,少年神色一僵,他啞口無言地看著剛從外麵走進來的玉穢,又看了眼倒在榻上咳嗽不止的舟行晚,最終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剛才……都乾了些什麼?

他居然真的差點殺了舟行晚!

顫抖的掌心裡似乎還黏有青年肌膚上的餘溫,元慎神色怔怔,他無力地做了個抓握的動作,隨之而來的卻隻剩一片虛無,再也沒有剛才的溫軟觸感。

玉穢扶起舟行晚檢查了一遍,突然皺起眉頭:“你剛才運功了?”

舟行晚好不容易從窒息的難受裡緩了過來,驟然聽到這句,又沉下臉:“我運你……”

【滴!滴!滴!】

警告聲適時響起,舟行晚滿臉不高興地換了口氣,皮笑肉不笑道:“師兄說話要有證據,空口白牙胡編亂造的那叫造謠。”

他爹的,他都差點死在這了,哪兒來的什麼力氣運功?

玉穢的語氣卻十分肯定,他給舟行晚輸了些靈力療傷,柔聲問:“蘅晚不惜忍痛也要動用靈力,想來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能不能給師兄也說一說,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呢?”

他說這話時,又切換成了一貫在人前顯露的溫和。玉穢淺淺地衝著舟行晚笑了一下,然後十分心疼地摩挲著對方脖子上的掐痕,動作極其自在關懷,仿佛剛才那個冷厲進門的身影隻是二人的一個錯覺。

——舟行晚也差點真的以為那隻是一個錯覺,但又立馬在下一瞬清醒過來:他穿過來不過短短半月,就已經深諳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玉穢不笑還好,一笑指不定又在心裡憋著什麼壞,尤其是現在這種人畜無害的笑,玉穢越想把自己摘得乾淨,就越難掩飾其內裡的黑心。

他冷然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003好心提醒:【宿主,你剛才不是還在問靜元針的事嗎?】

“……”

想起什麼,舟行晚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他原本平靜地回視著玉穢,聽了003的話後,不過五秒,就默不作聲移開了目光。

……不是,他就試了一下那些靈力還能不能用,一感覺到痛就立馬收手了,怎麼這也能被玉穢發現?

他是屬狗的嗎?!

舟行晚有些氣不過,他算是發現了,這個玉穢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明明他穿過來之前的運氣也不算差,怎麼現在到了玉穢跟前就哪哪兒都碰壁,連個架都吵不贏?

如果不是受限於人設,舟行晚真想撒開手跟玉穢兩個人乾一架,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就算真的打起來,也不過是在他vs玉穢的敗績上再添一筆而已。

天殺的,彆人穿越那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才會連個金手指都不肯給他!

“也罷,蘅晚不想說就不說了。”

故作惋惜的聲線打斷了舟行晚的思緒,青年抿著唇側眼一望,就看到玉穢歎了口氣。

也在這時,他仿佛終於想起房間裡還有個人,玉穢轉目看向元慎,問:“慎兒,你怎麼樣,沒被嚇到吧?”

很好,有點良心,還知道自己剛才嚇人。

舟行晚恨恨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暗想要不是剛才玉穢突然出來,他現在恐怕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哪兒還要在這裡跟人演戲?

元慎搖了搖頭,他垂首看向自己的手心,欲言又止:“我剛才……”

“不是你的錯。”玉穢輕聲安撫,“想來是之前埋針的後遺症,聽說有些人受不住痛會性情大變,你師父心裡應該也很自責。”

舟行晚:?

他自責個屁!

顧及著又開始在腦子裡嗷嗷作響的警報聲,舟行晚忍住了沒吭聲,最後也是咬著牙磨了幾下。

伯侄二人又寒暄了一陣,才剛經曆過差點弑師這樣巨大的衝擊,元慎神情有些恍惚,玉穢沒說兩句就看出他不在狀態,於是放人離去。

走了一個,屋裡還剩一個。舟行晚給自己倒了杯水,同時不動聲色地開始思考該怎麼把壞了自己好事的另一座瘟神也送走。

手裡的瓷杯卻突然被人奪了去,過滿的液體從杯子裡晃了出來,將舟行晚手指淋濕,青年沉著臉看向肇事者,他沒開口,在等玉穢主動解釋。

“這是昨天剩的,你身子沒好,不宜喝冷水。”

微微抬指,一抹白色的靈氣繞在瓷杯周圍溫養了一陣,玉穢淡笑著將杯子遞了回去:“現在可以了。”

舟行晚卻沒了喝水的興致,他看著玉穢手裡那隻瓷白鎏金的杯子,忽然一笑:“不管冷的熱的,我現在住在師兄這裡,一切都是師兄給的,有就已經感恩戴德,哪兒敢再挑三揀四。”

這話無疑是把挑釁搬到明麵,玉穢素來要臉,舟行晚本以為他這回不會再忍下去,就見對方神色不變,隻又將瓷杯遞到自己這邊來了點,溫和道:“師弟有這個覺悟就好。”

舟行晚:……

他收回剛才的話,玉穢要臉個屁!

他就沒見過比玉穢臉皮更厚的人!

舟行晚說不過他,打也不是對手,無奈隻能悻悻閉了嘴。

旁邊玉穢遞水的姿勢卻始終保持不變,他溫柔地看著舟行晚,雙眸含星帶水,像是無奈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那種長輩。舟行晚卻從他的堅持裡看出一絲不明顯的威脅,青年抿了抿唇,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把那杯熱水接了過去。

“師弟倒是比之前長進不少。”玉穢似笑非笑地牽起唇角,意有所指道,“就是弟子調教得不太好,慎兒那樣乖巧的一個人,如今竟然也學會以下犯上了。”

舟行晚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沒想到玉穢竟然還敢主動跟他提剛才的事,用堪稱咬牙切齒的聲音回答說:“是啊,若不是師兄今天回來及時,恐怕我現在已經命喪他手了。”

——要不是今天玉穢回來得太不是時候,他現在都穿到正確的世界去了!

舟行晚氣得牙根發癢,玉穢卻像聽不出他聲音裡的怒氣似的,莞爾道:“隻是慎兒向來比同齡人穩重,他雖然恨你,卻不至於不知道分寸。比起你調教弟子手段欠佳,師兄更好奇的是,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能讓他失了理智,竟然對你出手?”

說話間,玉穢越靠越近。他身量高大,上半身輕而易舉地就越過兩人中間的桌子湊到舟行晚麵前,說話時好似氣息都打在後者臉上,輕輕癢癢的,雖然麵容含笑,卻又提著無形無儘的壓迫。

舟行晚抬頭看他,某種不知緣由的被看穿了的錯覺籠罩在他頭頂,不由心下一滯。

靜元針的後勁莫名又湧了上來,他的手乍然提不起力氣,隻盛了半杯水的瓷杯都拿不動,幾乎要跌落在桌上。也在這時,一隻寬大有力的手掌從下方穩穩地拖住了他的手背,玉穢身體的溫度高得驚人,像是要把人融化——過了好一會兒舟行晚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是玉穢手上的溫度高,而是自己失了血氣手掌發冷,才襯得玉穢的手像冬日炭火那樣滾燙。

他在玉穢的幫助下抖著手把杯子裡的水一飲而儘,然後抽出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說:“我聽不懂師兄在說什麼。”

玉穢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不鹹不淡地移開了目光,緩聲道:“人若是被掐死,死了以後整張臉都會憋成青紫色,眼球也會凸出來,很不好看。”

他說話時語氣平淡,半點情緒起伏都沒有,舟行晚卻聽得心驚肉跳,他低著頭,儘量避免跟玉穢對視:“好端端的,師兄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隻是有些想不通。”玉穢笑著,他給自己也倒了杯水,餘光則暗中將舟行晚從頭到尾掃蕩了好幾遍,“蘅晚向來惜命,怎麼會突然想要尋死?”

心事說中,舟行晚心中升起一股冽意,他聲音不自覺就拔高了起來:“我沒有要……”

“這麼當真做什麼?”玉穢飲了口水,眉眼逐漸舒展開來,“隻是隨便說說,若是蘅晚不喜歡,師兄不說就是了。”

……操!

這男人怎麼這麼煩?!

舟行晚心情起伏不定,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對方那張遭人嫌的嘴給縫起來,看他還怎麼跟自己賣弄文字!

他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複心緒,然後沒什麼感情地把003叫了出來:【係統,有什麼能殺人於無形見效又快的藥嗎?】

【有是有,但是……】003有些為難,【宿主你積分不夠。】

很好,又是積分。

舟行晚按住了自己狂跳的太陽穴:【我的積分還是零?】

【……是的。】

【那要怎樣才能快速獲取積分?】

003的聲音一下歡快起來:【是這樣的,隻要宿主完成任務,我們這邊積分超級多的哦~】

【那任務呢?】舟行晚有些抓狂,【我穿過來這麼久了,你一個任務都沒發布過!】

【我發布過啊。】003無辜道,【我不是說了嗎,宿主你隻要死了,進入到正確的世界裡,這一階段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

舟行晚問:【就沒了?】

【沒了。】003越說聲音越低了下去,【這個任務還是我跟主係統理論得到的,不然沒有進入到正確的任務世界,我們通常是不會有任務發布的。】

舟行晚:……

非常好。他深吸了口氣。

這怎麼不能算是一種死循環呢?

無能為力的舟行晚無能為力地看了眼讓他無能為力的玉穢,最終決定依靠積分算什麼,真男人就是要勇於直麵困難,憑他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在死之前先把玉穢給送下去的!

天殺的,他一定要讓這些紙片人知道誰才是這裡的老大!

舟行晚緩慢地吐出一口濁氣,開始思考在弄死玉穢之前怎麼先不動聲色又不留把柄地把人趕出去。藤齋正院卻突然傳來一聲震響,與此同時,十幾道細短的紅光從窗外飛來,那些短光像有眼睛一樣,分毫不差地往玉穢身上招呼,後者神色一凜,旋著起身閃躲過去。

“玉穢。”

一道帶著惱意的清越男聲在外響起:“給吾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