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魚遊戲(1 / 1)

以賽亞緊盯著能量波動分析儀那發出淡藍熒光的屏幕,生怕錯過一個哪怕再細微不過的信號。

澤弗羅斯與他們對陣不敵,選擇了跳海逃生。理論上來說,就算不考慮受傷,這也不是個明智選項——大型船隻移動時產生強勁水流會迅速將落海者卷入船底,難以脫出而生存幾率渺茫。

可他卻依然這麼做了。

是他的念力依然強到能夠對抗水流?還是攜帶有某種特殊物品?他身上必然有什麼讓他在這種局麵下也依然能夠活下來的倚仗。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監測畫麵顯示,代表澤弗羅斯的能量信號一開始的確是被卷進了船底——位置甚至預期還要更深,這應該是洋流所造成的影響。

他們也沒辦法同跳海裡去追殺他,隻能是密切關注等他浮上來——澤弗羅斯沒有浮上來。

他就這麼一直下沉、下沉,下沉到從設備的監測範圍裡消失了。

“他能在海裡閉氣閉這麼久?”

“——不可能!”

肯定是通過某種手段跑了。沒有人相信他會就這麼死了。想當初接這一單生意的時候他們還覺得撿了個大漏,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居然能開出這麼高的一筆傭金,直到雙方動上手,傭兵團一瞬間產生的那血淋淋的傷亡讓他們意識到,沒有一筆酬金會高過任務所對應的風險。

……他跑不了哪裡去的,這畢竟是一片海。他們控製了這艘船,在附近海域展開搜尋。今天是第二天。船上人員的情緒已經從最初戰鬥爆發時的恐慌中穩定下來,還有水手熱心地給他們指示了洋流可能把任務目標帶往的地點。

等抓到了那小子,他絕對會讓他為大夥兒這兩天額外多花的功夫付出報酬。一個老牌貴族的公子哥兒,怕是從不知道底下道上那些教人聽話的手段吧。以賽亞惡狠狠地想道,嘴角不受控製地掛出微笑。

分析儀持續運轉發出細膩的白噪音。突然間,有能量信號在屏幕上出現了。

以賽亞神經一跳,立刻看過去,旋即卻又皺起了眉頭。

信號屏顯醒目的亮度宣示出它的高能量等級,可它卻並不是他們的任務目標。

以賽亞眯起了眼睛,細看琢磨那多維度皆與人類迥異的能量參數,這會是什麼,一頭高等階海獸?

以賽亞腦海中剛有一道“貴族小子之所以消失不見會不會是被海獸給吞吃了”的猜測飄過,便聽外麵船舷上猛地喧亂起來。

“人魚!!”他聽到船員和他的下屬無比興奮的聲音:“我去……”“這麼漂亮的一條人魚!”“它不跑!哎——難不成這是一條野生人魚?”

……人魚?野生的?以賽亞把監測儀器丟給了副手,快步搶出了控製室。

內艙的乘客們聽到動靜也都紛紛向外湧上甲板。以賽亞喝罵著讓他們滾回去,從而站到了最前麵。

他看到了那條人魚——

珠白的魚尾半露出水像是一抹落自天外的雪,冰藍的長發在恒星的光輝下閃耀著水晶般的光,剔透的水珠滑過他線條完美的下頜,順著鎖骨至胸膛那曼妙的溝壑流淌而下,窮儘所知的一切語言都無法真切形容它的美麗。

傭兵頭子直站在那裡呆愣了好一會兒,方才意識到他此刻所應作出的行動。“一個個都傻在那裡乾什麼?還不快去給我抓!”

他的怒吼讓同樣呆滯的眾人如夢初醒,水手長一聲令下,水手們飛快地奔向各自的崗位,傭兵們則粗聲大罵著把無乾人員趕回船艙,同時作好了出手的準備。

船長來到了他的身旁,緊張地搓著手,準備適時地開口,同他就這條美貌人魚未來出手的分成進行商討與議價。

藍發人魚安靜而又好奇地看著船上人類往來奔忙,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所昭示的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以賽亞在心中暗叫一聲好:倘若抓獲這條人魚並沒有費多大的功夫,船上便沒理由跟他要價太高。

絞入了合金絲的巨大捕網迎頭撒下。以賽亞緊握雙手,向至高之父神暗暗祈禱。

他並不知道,在平靜溫和的表象之下,某虛假的人魚實則比他們還要更加興奮——

『你看他們拿網網我,他們拿網網我!』路南迦爾用精神訊息激動地跟他穿書送的係統說,『就像是在玩捕魚遊戲一樣耶。』

係統:【……】

是嗎。遊戲裡被捕的魚也像你一樣開心嗎。

它的宿主就這麼開心地被魚網網住,然後拖到船上了。一路上還不斷地和它說:『好神奇好神奇。』

係統:【…………】

通過精神訊息溝通並不需要發出實質化的聲音,且宿主以外的人是看不到係統的存在的。小氣泡仍然懸浮在路南迦爾身邊,沒有人對此感到異樣。

確定人魚不會再跳回海裡去,水手們七手八腳地拉下了罩在他身上的捕網。

以賽亞扶著佩在腰間的粒子震蕩軍刀,揮開了眾人向他走過來。

路南迦爾手撐在甲板上,抬起頭來看著他。柔潤的發卷順著一側肩膀傾泄下來,襯得他冷色的肌膚越發如同美玉無暇。

傭兵頭子幾乎壓不住兩邊瘋狂上揚的嘴角。“——喂,”他鋥亮的軍靴停在路南迦爾的身前,“能聽得懂我說話嗎?”

路南迦爾:“哇裡哇啦嘰裡呱啦?”

笑死。哪可能聽得懂。路南迦爾看向係統,『你們居然沒有穿越之後自動變得會說異世界語言的設定嗎?』

係統:【一般來說是有的,但是宿主大大的情況……有點特殊……】

在設定裡,小人魚就是要不會說人類語言,跟著反派BOSS慢慢學,過程中培養感情。誰讓它的宿主偏偏就不按套路出牌。現在好了吧。

路南迦爾憤怒。『所以說我玩遊戲還得再學一門外語。』

係統:【……這不是遊戲啊啊啊!】

這條人魚聽不懂他說話。這也說明它確實是一條野生的人魚。以賽亞猜測,可能是哪條逃逸人魚把蛋下到了海裡,然後在海裡孵化了出來?

……也隻有野生的人魚會不知道人類的恐怖,看魚網撒下來躲都不帶躲的,被拖到船上都不知道害怕,還忽閃著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搞笑。它以為他把它弄上來是為了和它做朋友嗎?

“素了這麼些天,老子槍都擦出火星兒了,今兒竟弄著這麼漂亮一條人魚,這運氣,嘖,沒得說。”

後麵傭兵團裡不知哪個說道,其它也都附和,還有船上水手,一群男人看著美貌人魚那條撩人的大尾巴發出粗俗不堪的調笑:

“老大先去泄火!”

“……回來差不多了,讓弟兄們也都爽爽唄?”

以賽亞慢慢地向後轉回身來,嘴角喜色已一絲不見,臉上神情陰沉得可怕,“你們在說什麼?”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沒有誰敢重複一遍自己剛剛的話。傭兵頭子冰冷視線緩緩地、逐一掃過那一張張凶惡同時又怯懼的臉。粒子震蕩軍刀即使被斂在鞘中,也難掩其不安湧動的深沉血光。

“這條人魚,誰都不準動,”他一字一頓地說,“——包括我在內,也不會去動它。”

尚且未與人類有過接觸的野生的人魚,意味著什麼?那份兒懵懂與青澀,那份兒天真與好奇,都將賦予它除去無雙美貌之外無可取代的價值。以賽亞毫不懷疑,把這麼一條人魚帶去拍賣會,那些饑渴的有錢人將為它競出怎樣的天價。

“那小子跑了。”以賽亞放緩了一些語速接著道,“我們收不到一個銅子兒,還白白死了那麼多人。這條人魚——我知道你們很可惜。但他必須好好的來給我們回點兒血。不然,咱們團生意還能不能接著開張都難說。”

事情確實是這個理。澤弗羅斯見勢不妙直接跳海,他就算確實已死,拿不到他的人頭,老板也不會爽快給這個錢。傭兵們的神情都嚴肅起來,同意要保護起他們的財產。水手們訕訕的,剛剛說話的幾個自覺無趣乾脆散了,船長則是喜笑顏開地走上來。

人魚是在那場可怕的大分裂之後由父神創造的。它們直接出現在神恩之池裡。沒有野生的。至少他行船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

剛聽著一群人在那裡嚷,船長是生怕以賽亞居然犯渾,點頭同意了他們的提議。要知道人魚這玩意兒寶貝得很,若是到這麼一群粗人手裡走一遭,彆說模樣了,到時候活不活得下來都難講,雖說做成標本乃至“魚肉”照樣也值錢,但那都是和活的時候沒法比的。

“我們直接改道去鎏金海岸,”他提議道,“以免耽擱得久了又生彆的風波。”

以賽亞頷首,著船長去安排一個夠大的水箱來裝這條人魚。自然而然地,他轉過了身,但卻突然感覺到不對。

刀尖兒上舔血過活的人的總有一種本能反應,排斥彆人擅自靠近與觸碰他們的武器。然而現在——傭兵頭子的視線緩緩向下移轉——藍發銀尾的人魚向他的佩刀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