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到來的很快,而比太陽更早出現的,是迫不及待來到木屋商議婚禮的奧狄賽。
“早上好,夫人。”
尤萊亞一打開門,入目便是奧狄賽那張蒼白的虛偽笑臉。
男孩麵無表情,沒有一絲猶豫地關上門——然而緊接著便被奧狄賽伸腳擋住。
而沒見著阿諾的男人立馬沒了表情,奧狄賽連一道目光也不想施舍給尤萊亞,用腳踢開門後,抱著花束徑直走進了屋門。
如同屋子的主人般,他站在木桌旁,一眼便從房內未關緊的門縫中窺視到裡麵熟睡的身影,從昨夜起便迫切想要見到夫人的心在此刻瞬間平靜了下來。
奧狄賽眼神柔和,盯著那細小的縫隙裡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看向尤萊亞,神色冰冷——他嗓音似霜,冷冷地告誡著男孩婚禮的時間。
“我與你母親的婚禮將在明晚進行,之後阿諾會搬去和我住在一起,至於你——尤萊亞,我會安排人在鎮中心建一座屋子,位置你可以隨意挑選……”
然而奧狄賽的話還未說完,尤萊亞的表情已經變得難看起來。
“那是我的媽媽!”他惡狠狠地瞪著男人。
奧狄賽卻輕蔑一笑:“明天之後那會是我的妻子!”
“長大的孩子終歸得離開母親,男孩,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男人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帶著隱約憐憫,不容置疑的口吻令僅有十幾歲的男孩惱怒不已,但當他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男人忽然轉頭看向了室內——尤萊亞也同樣安靜了下來,很快,他聽到了屋裡窸窸窣窣的動靜。
透過那條未合攏的門縫,兩人都能看到裡麵那道緩緩起身的修長身影。
帶著被吵醒的怒氣,阿諾氣衝衝地推開門,話未說出口,便對上男人驚喜的眼睛。
2.
剛起床的夫人帶著惺忪的睡意,略微淩亂的長發勾垂在右側嘴角,那雙灰綠色眼睛裡燃著蓬鬆的怒氣,推開門露出那張微微泛紅的漂亮臉蛋。
奧狄賽被驚豔,甚至忽略了阿諾身上“奇怪”的部分——微凸的喉結,過分平坦的胸膛,比平常女性要更寬闊的肩部……
他徹底被阿諾攝人心魄的美貌所吸引,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不正常的地方。
“早上好夫人,昨晚休息得怎麼樣?”他迫不及待地打起招呼,將花束捧到阿諾的麵前。
沁人的芬芳打斷了推門那一刻的憤怒,阿諾微眯雙眼,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寶藍色立領上衣搭配著白色襯衫,領口處的褶皺精致而細膩,整體的收腰設計很好地凸現出對方柔韌的腰肢,十分可口的裝扮——很顯然,為了今天的見麵,奧狄賽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阿諾語氣不明,麵上卻是一副柔弱的模樣:“早上好啊,考斯特先生。”灰綠色的眼睛一寸寸地在男人腰臀處滑過,最後定格在對方的臉上。
注視著奧狄賽還算年輕俊美的臉,依稀能看見些許薄粉平平地浮在蒼白膚色上,倒顯著幾分年輕人的生氣。
男人無疑是英俊的,隻是平日裡格外冷漠刻薄的神色讓他看上去十分陰翳危險,以至於旁人總是忽略了他有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
正如此刻,那雙薄綠色的眼眸因熱烈的愛意而變得澄澈,宛如被陽光穿透的翡翠,讓阿諾不由想到他贈予自己的那顆綠寶石。
他的姿態愈發柔弱,努力讓自己在旁人眼中看著更像是個被強迫的無辜受害者。
這樣的偽裝阿諾向來很出色。
這不,可憐的奧狄賽早已深陷愛情的沼澤,完全沒了曾經作為黑商的精明與陰險。
“阿諾……”抱著花束的右手緩緩鬆開,奧狄賽忍不住上前,想要撫平未來妻子不安輕蹙的眉梢。
但沒等指尖觸及到阿諾柔軟的臉頰,後腰便受到狠狠的撞擊,下一秒尤萊亞擠入了他與阿諾的之間,冷冷地瞪著他。
“考斯特叔叔,您不是來商量婚事的嗎?”男孩咬牙強調著男人的來意,隨後對著阿諾揚起天真無暇的笑臉,“媽媽,現在還早,您再回屋歇息會兒,我和考斯特叔叔先聊聊。”
他說著,拉著阿諾的手將其推回屋裡,“嘭”的一聲關上門,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黝黑的眼中滿是警告與排斥,壓低音量警示著:“小點聲,媽媽每天都需要睡到太陽升起。”
“如果你連這點都做不到,作為母親唯一的孩子,我認為這場婚事不必再進行了。”
抱著花束的手臂忍不住收緊,嬌豔的花朵被擠壓得微微顫抖,奧狄賽捏著泛白的指節,麵上溫和的偽裝徹底掩飾不住。
他冷冷地掀起嘴角,僵硬獰笑道:“當然,一切都隨著阿諾的心意。”
3.
無論尤萊亞是多麼不樂意,這場婚禮的時間依舊如既定的日程般一步步逼近。
甚至在奧狄賽金錢的加持下,婚禮的到來比預想中還要快上幾分。
傍晚,這場婚禮的地點被安排在鎮上的教堂前。
顫顫巍巍的老牧師站上站台,舉起經文誦念著:“親愛的天父,我們今天聚集在您的聖所,見證這一對男女在您的麵前立下婚姻的盟誓……”
台下的鎮民們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臉上帶著或期待、或興奮的神情,他們小聲地交頭接耳,議論著新娘婚紗的款式和可能的花紋,猜測著鎮上最富有之人所舉辦的婚禮是多麼的奢華盛大。
而伴隨著婚禮的進行,誰也沒有注意到自婚禮開始便消失不見的新郎姐姐去往了哪裡。
甚至在新郎與新娘入場後,也沒有人再關注桌上的餐具是不是純銀、這次婚禮花了多少金幣,隻是呆愣地注視著新郎身旁的新娘,驚呼於對方的樣貌。
“那是誰?”
“這是那個破木屋裡的瘋女人?!”
“怎麼可能……”
4.
白紗攏在腦後,在身後拖曳出長長的痕跡,奧狄賽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阿諾,臉上忍不住露出歡喜的笑意。
他湊近阿諾的耳畔,輕聲吐露出按捺不住的愛語:“阿諾……”
“我終於擁有了你。”
薄綠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欣喜的光芒,過於刺目的喜悅有些閃到阿諾的眼睛了。
阿諾氣鼓鼓地鼓起臉,忙碌而繁雜的婚前準備令他疲憊且心累,雖然大部分事情全都交於奧狄賽準備,但從未如此累過的阿諾還是感到不高興。
特彆是此刻奧狄賽喜形於色的臉,在他看來就是挑釁。
明明都是結婚,憑什麼奧狄賽能看上去這麼舒坦?
阿諾冷著臉,好在這副模樣在奧狄賽看來也不算奇怪,畢竟他的新婚妻子是自己的威脅著來的。
好不容易才牽到的手,無論阿諾怎樣的態度,奧狄賽皆是甘之如飴。
5.
而在另一邊,昏暗的環境下擺放著的棺材被人粗暴打開,女人懷揣著怨恨與期盼的心思等待著亡者的蘇醒。
“羅埃爾,我的孩子……”阿梅麗深情呼喚著男孩的名字,而隨之被喚醒的,是男孩屍體手捧著的布偶人。
“……母親?”
不知是哪個部位發出的聲音,羅埃爾僵硬地操控著布偶的身體,熟悉的嗓音令阿梅麗熱淚盈眶。
阿梅麗迫不及待地上前捧起了布偶人,而尚且對目前情況完全不了解的羅埃爾則被這一動作嚇得驚慌失措。
“不、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羅埃爾慌亂地撐著阿梅麗的手掌,紐扣製成的眼睛對上母親驚喜的雙眼,棕褐色的眼中倒映著他此時的模樣——那破舊卻被精心修補過的布偶身體顯得如此怪異,與曾經鮮活的他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幼時的布偶玩伴在此時成為了他靈魂的載物,而他死去的肉身則被置於深深的木棺裡。
羅埃爾不可置信地抬手觸碰自己的臉,卻隻摸到粗糲的布料:“不——我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阿梅麗耐心安撫著歸來男孩惶恐的情緒:“彆害怕羅埃爾,聽我說,你聽我說——”
她輕輕撫摸著羅埃爾的腦袋,眼中流露出憐惜與心疼:“我可憐的羅埃爾,你已經死了……被那該死的尤萊亞捅傷了胸膛——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沒了生氣。”女人的眼神在提及殺害孩子的凶手時變得無比銳利陰狠。
她悲痛地看著手中已經化身成布偶人的羅埃爾,述說著之後發生的事情:“……我找來你的奧狄賽叔叔,向雕塑許願讓你複活——我以為這是假的,沒想到竟然真的讓你活了過來!”
在談到許願的詭異雕塑時,阿梅麗的眼中充斥著強烈的情緒。
其實在許下願望之後的第二天,她便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與可笑。
阿梅麗從來不相信什麼鬼神,在圍觀弟弟與尤萊亞母親的婚禮時,她感到憤怒與憎恨。
鬼使神差讓她回到了放置羅埃爾屍體的地方,隻是令阿梅麗沒想到的是,羅埃爾真的複活了過來,即使那隻是個布偶人。
阿梅麗看著仍對此刻現象感到驚恐的羅埃爾,腦海裡不由冒出了那道詭異雕塑的模樣。
——隻是,那張沒有雕刻的人臉卻被若隱若現的黑霧所替代,似乎長著一張熟悉的人臉,時而像自己出差的丈夫、時而又像鎮上某個見過的人……
女人眼神閃爍著,既然連死者都能許願複活,那其他願望是否同樣能夠實現……
阿梅麗想著家中地下室裡藏匿著的財物,腦中又冒出奧狄賽婚禮上新娘脖頸間碩大的綠寶石項鏈,心中不禁升起貪婪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