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外麵的動靜實在吵鬨,阿諾很難聽不到。
隻是關於尤萊亞捅傷羅埃爾這個消息,究竟是羅埃爾這個惡霸和他的小跟班皮爾登的誣陷,還是被欺負的小可憐終於怒起反抗——
阿諾其實更比較偏向於尤萊亞,畢竟是自家的孩子,可憐又弱小,他又能欺負得了誰呢?
阿諾撐著臉頰,右手百無聊賴地在桌麵摳動著,總感覺手裡少了某樣東西。
忽然一愣,阿諾反應了過來,低頭看向桌麵。
——他的剪刀呢?
2.
自昨日病好後,尤萊亞似乎記起了某些事情。
他站在黑霧林深處,不知從何而來的黑霧籠罩在他的身上,緩緩滲入他的身體。
臉頰上被沙礫磨破的傷痕不知不覺中緩緩愈合,連同身上其他的傷疤,整個人仿佛重新回到溫暖的羊水般。
尤萊亞鬆開了拖著羅埃爾的手,他冷漠地俯視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欺淩者,那柄鋒利的剪刀還鑲在男孩的胸膛。
毫無疑問地,他無比憎恨著這個曾欺辱過他的男孩——尤萊亞本可以和他的“母親”生活下去,他會好好照顧媽媽,即使生活有些艱苦,那也是幸福的日子。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羅埃爾給毀了——
他讓尤萊亞記起自己並不是“尤萊亞”,他與搶走項鏈敲響木屋的羅埃爾一樣,是個欺騙母親的壞孩子。
尤萊亞看著懷表裡的那張相片,陷入惶恐。
要是媽媽病好了,要是媽媽無意間看到這張相片,要是羅埃爾徹底搶走他的項鏈——
尤萊亞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懷表,他的眼神逐漸冰冷。
他絕不允許……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媽媽!
3.
“羅埃爾!”
“羅埃爾!羅埃爾!”
黑霧林裡,無數火把點燃,在濃鬱的黑霧中卻如同脆弱的螢火般。
阿梅麗高聲呼喊著兒子的名字,平日裡無比珍惜的皮草隨著黑霧林的深入逐漸臟亂。
而受鎮長夫人的頭銜以及金錢驅使的其他人則漸漸感到畏縮,他們尋視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即使舉著火把,也看不清兩米之外的動向。
黑暗帶給他們恐懼,更彆提這裡是所有鎮民都心存畏懼與心虛的黑霧林。
“阿、阿梅麗,我們已經走了這麼久了,還沒找到羅埃爾……”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會不會……”
“閉嘴!”阿梅麗接受不了兒子還活著以外的任何結果。
她陰惻惻的眼睛仿佛毒蛇般,“瑪德琳,你最好祈禱我的羅埃爾還活著,否則我不介意明晚的火架上多出一個人!”
瑪德琳敢怒不敢言,而其他人則是冷漠地注視著,甚至隱隱期望著瑪德琳再次開口。
“好了,阿梅麗。”奧狄賽走過去,打斷了阿梅麗陰冷的目光。
“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們不能在黑霧林待太久。”
他環視著周圍人,視線在瑪德琳的身上稍微停頓,而後看向阿梅麗。
男人低聲警告道:“阿梅麗,最多再找十分鐘,十分鐘一到,我們便立刻離開這。”
“弟弟!”阿梅麗還想要說些什麼,可觸及到奧狄賽冰冷的目光,隻好將那些話咽了下去。
女人有些不甘,其他人雖然知道黑霧林晚上很危險,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若是奧狄賽不提起,她再多加些金錢,這群愚蠢的鎮民未必不會再找下去。
阿梅麗忿忿咽下不甘,對於這個極少親近的弟弟,她向來有些畏懼。
隻是這次他特意尋來鎮民幫忙尋找羅埃爾,讓她短暫忘卻了奧狄賽曾經的舉動。
阿梅麗收回眼神,她又想起自己找到奧狄賽時的地方,那個瘋女人的木屋前……
未等她深思,不遠處忽然傳來了鎮民的呼喊:“找到了!找到羅埃爾了!”
所有思緒在瞬間全都拋之腦後,阿梅麗驚喜地朝聲音的方向奔去,大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羅埃爾!羅埃爾!”
然而當她看到男孩的屍體,情緒如山崩般崩潰。
“羅埃爾——”
4.
扣扣扣——
“媽媽,麻煩開一下門。”
透過蟲洞,懸掛在男孩脖頸處的懷表搖搖晃晃,他輕聲喚著,很有耐心。
吱嘎!
木門緩緩打開,有著灰綠色眼眸的夫人打開門。
5.
食指在男孩臉頰搓了一下,阿諾滿眼疑惑:“你臉上的傷疤怎麼不見了?”
剛從鎮上麵包店回來的尤萊亞表情困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副自己也不清楚的模樣:“是嗎?”
但他很快便放下手,歡喜地仰頭看著阿諾:“媽媽,你看我今天帶回來了什麼東西,是你最喜歡的小蛋糕!”
尤萊亞說著,將手中裝著蛋糕的袋子高高舉起,漆黑的眼睛仿佛閃著光。
阿諾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轉移了,視線落在蛋糕上,隨著尤萊亞的動作一點點來到木桌前坐下。
屋裡十分昏暗,隻有幾根蠟燭燃著昏黃的火焰。
阿諾享受著美食,尤萊亞則撐著腦袋安靜地注視著,搖曳的火光映照著兩人的側影,倒是顯得幾分溫馨。
隻是這難得的溫馨場景並未維持太久——“嘭”的一聲,木門被人粗暴地從外撞開,粗獷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
光影交錯,屋外的冷風灌進屋內,幾根蠟燭的渺小光亮隨著闖入木屋的男人的動作“嘶”的熄滅。
阿梅麗滿臉仇恨,她站在男人的身後,目光在沒了光亮的屋內環視一圈,觸及到桌前的陌生“女人”時微頓一秒,餘光瞥見殺害她孩子的凶手,怒氣瞬間點燃。
“瓦爾德,把他給我抓起來!”
不知緣由的夫人被這一動靜嚇得差點噎住,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男孩便被突然闖入的仆人挾持而去。
“尤萊亞!”
他惶惶站起身,欲伸手抓住尤萊亞的手,卻很快被另一個闖入木屋的男人攔下。
“夫人,小心點。”抬眼,男人熟悉的麵孔倒映在瞳孔,蒼白臉色在門外月光的照映下格外冰冷。
他對著阿諾露出溫柔的淺笑,手掌輕柔卻又不容置疑地扼製住阿諾的手腕,“外麵的人太多了,夫人,您還是先待在屋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