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潮濕陰暗,舒默瑟瑟發抖地在隔間角落裡蜷縮成一團,
“為什麼...”,他低著頭,水珠沿著他的發絲滴滴滑落,聲音都在抖,“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可眼淚還是源源不斷地往下掉,“為什麼要這麼討厭我...”,
帶著濃重的哭腔的呢喃聲回響在無人看見的陰暗角落裡,他用力地咬住泛白的嘴,可嘴唇依舊在不住地顫抖,
寂靜的廁所裡沒有人回應他的話,一如他在班裡的存在,活得像是個邊緣透明人。
本來能進一所好的高中他還挺開心的,院長阿姨也為他高興,開學時還鼓勵他多交點朋友,
他那時候心裡還期待著能和班裡的同學好好相處,然後能交到一兩個能和他一起學習聊天的朋友,這樣就夠了,他就已經覺得很好了。
可開學沒幾天...他就被人排擠了,‘被自願’地坐在教室靠門的垃圾桶旁邊,‘被自願’地給班裡的一些人寫作業,幫他們跑腿買東西,
他努力地想要合群,可每次他說話彆人都像是聽不到似的,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於給他,又或者是他一說話,周圍人就頓時變得沒聲了,然後齊齊看著他,眼神像是看傻子和小醜似的,沉默了兩秒後,又大笑出聲。
舒默不知道那些人都在笑些什麼,但他能感覺得到對方是在笑話他,他覺得很無措,慢慢地變得越發的沉默,
可那些語言上的侮辱嘲笑,肢體上的推搡拍打,還是在日複一日地變本加厲,他活著、呼吸在那些人的眼裡仿佛都成了一種罪過,都讓他們覺得礙眼,
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怕給院長阿姨惹麻煩,連反抗和回嘴辯駁都不敢,為什麼他們還要一而再再而三,不斷、不斷地欺負傷害他?
“開門...誰...能幫...幫幫我...”
心裡的委屈和難過泛濫成河,他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絕望的無以複加,
沒有人願意救他...誰能來救救他...誰都好,求求你,救救我...我好害怕,我好疼,求求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開門...幫幫我...我想出去...”
失血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懼,讓他一邊哭,一邊顫抖著身體,哽咽著求救,喉嚨變得嘶啞,每一聲求救都帶出刀片劃過喉嚨般的撕裂疼痛,受傷的手腕無力地垂落在身側,鮮血沿著他的指尖滴落,星星點點地染紅冷白的瓷磚,
血腥味縈繞在鼻尖,彌漫在咽喉,他捂著嘴不住的咳嗽,腦袋也因為哭到缺氧而變得眩暈昏沉,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腳步聲,像是在朝著他的方向靠近,他聽不清,隻能半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繼續拍門求救,“救...救我...開...門...”
“咳咳.....”
他話都說不連貫,低頭咳嗽間,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麵給打開了,
刺目的光從外麵透進來,他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外的球鞋,腦子變得一片空白,比起獲救的喜悅,他的身體卻先於意識,狠狠地一抖,本能應激地往後縮,
舒默不知道,此刻的他看起來有多像是被暴雨淋濕又被人欺負慘了的小貓,那副應激顫抖著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模樣,看起來真的是可憐極了,
是怕的,很怕很怕,又可憐又害怕。
舒默的腦子渾渾噩噩的,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給他開了門,他又哆嗦著抬起頭,哽咽著開口道謝,“謝...謝謝...你...”
門外人背對著光站在他的麵前,他由下往上看去,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撐著門板,他顫抖著雙腿想要站起身,可身體因為太過虛弱,他才站起來一點就又支撐不住地往下跪,
“小心!”,熟悉溫和的聲音像是一陣風落入他的耳中,恍惚間,他手臂被人抓住,綿軟無力的身體也跟著被人提了起來,
他緩緩地眨動一下眼睛,這才看清麵前人的臉,是仉曜,
這是他第二次幫他了。
“你手受傷,”,仉曜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傷,皺了皺眉,扶著他站穩,“先去校醫室處理一下吧,還能走嗎?我背你吧。”,
舒默身上濕噠噠的,校服也皺皺巴巴的,看起來臟兮兮的,還占了血,可仉曜說背就背,連一點遲疑和嫌棄都沒有,轉身就直接在他麵前彎腰蹲下了,“上來吧。”
他看著麵前alpha少年寬闊的背,想起剛剛對方毫不遲疑的話語和動作,眼裡才止住的淚一下子就又不受控製地瘋狂流了出來,
被人嫌棄排斥久了,他甚至都忘了不被人討厭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了,心裡的委屈,難過、苦澀雜糅在一起,讓他的眼淚止都止不住,
“我身上濕...還臟...”
他又濕又臟,又怎麼敢去沾染麵前alpha少年乾淨的衣服和後背,手指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擺,他自卑又難堪,嘴唇動了動,他還想要說些什麼,可亂糟糟的腦子又讓他發不出聲。
“沒關係,上來吧。”,仉曜扭頭看他,語氣還是一樣的溫和耐心,
舒默用力地咬了咬唇,彎腰趴在對方的背上,
後背上的人輕飄飄的,像是一張紙一樣輕,仉曜輕輕鬆鬆地就能把他背起,
肩膀處有熱液滴落,他微微偏頭,然後又扭頭繼續往前走,耳邊傳來背上beta怯弱沙啞又發悶哽咽的聲音,“對不起...謝謝你...”
那聲音要哭不哭的,聽起來很是可憐,像是柔弱無助的小貓在哀哀求助,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背上beta那瘦弱的身體還在不住地細細發顫,
他垂眸,看著腳下兩人重疊的影子,溫聲安撫背上的人,
“沒事的,彆怕。”
*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一滴淚沿著舒默的眼尾滑落,
夢裡害怕委屈的情緒還殘留在他的身體裡,他濃密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渙散失焦的眸子卻遲遲都沒能回神,
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出神,
良久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李承澤的家裡。
他從床上坐起身,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放晴的天,心底裡的陰霾隨著陽光的升起,一點點地被驅散消失。
*
水流聲嘩嘩地回響在衛生間裡,
舒默站在鏡子前洗毛巾,眼睛不經意間掃過自己的手腕,微微一怔。
關上水龍頭,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視線落在手腕那一小片白皙光潔的皮膚上,他看得有些出神,
夢裡的他被劃傷的是左手手腕,可是...
他將衣袖沿著小臂往上推,衣袖層層疊疊地被他推到上臂中間的位置,視線落到他手肘往上一點的地方,上臂內側的位置,舒默怔怔地看著那裡留下的一道淺淺的傷疤,眼裡露出茫然和迷惑,
夢裡的他被劃傷的是左手手腕,記憶裡留下疤痕的也是左手手腕,可是為什麼...
他手指緩緩地摩挲過手臂內側的那道淺淺的傷疤,目光又再次落到自己光潔的手腕上,
是他記錯了嗎?
他垂眸,努力地去回想,
洗漱台上的手機忽地震動起來,緊接著鈴聲響起,
舒默被嚇得一個激靈,拉著衣袖的手指也跟著一鬆,長長的衣袖沿著他的手臂滑落下來,
他扭頭一看,是他設定的另外一個鬨鐘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