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瑰在《明月記》劇組待得很開心。
一來戲份簡單,簡直是為他量身定製的一樣,導演滿意得很,導演滿意那他的日子當然也就好過了。二來,不知道是不是江聿真的打過招呼,其他人對他也很好,工作人員就不說了,原本聽傳言不太好相處的幾個主演也願意跟他稱兄道弟一塊兒玩,一起拍照發微博,曝光率和營銷直接拉滿。
餘瑰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找了個空閒的時候,他給江聿發過去消息。
魚歸:【江總江總,你什麼時候有空呀,請你吃飯。】
他們的微信其實早就加上了——早於睡覺之前,不過沒私發過消息,之前的兩次見麵都是通過梁月協調,她更有經驗。
江聿回複得很快。
江聿:【你的名字是魚為什麼頭像是貓。】
魚歸:【?】
魚歸:【因為我喜歡。】
江聿:【你定時間。】
餘瑰眼珠子一轉,又問口口:【最近裴冽什麼安排?】
裴冽日理萬機,他的行程表安排得事無巨細,由助理負責提醒流程。但凡能聯網的東西口口都能降維打擊搞到手,就和那天的智能門鎖一樣。
口口把行程表翻出來,投影給餘瑰看。
餘瑰眼睛微眯。
魚歸:【明天晚上七點半,錦繡台。】
江聿:【收到。】
餘瑰看著回複愣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輕點了點,有些惋惜。
【惋惜什麼?】口口好奇地問。
【人挺有意思,就是沒有男主的命。】
等到了約定的時間,餘瑰卸妝換上常服,又戴上帽子和口罩,匆匆往車邊走。
“餘哥,”陳圓說,“江總在車上,您待會兒快些進。”
劇組周圍的代拍總是很多,陳圓拉開車門也不敢全開,怕江聿被拍到,就讓餘瑰擠上去。
“誒——”
車內彎著腰實在難走,餘瑰絆了一下地墊,差點摔倒,被江聿扶住。
他抬起頭,就聽男人懶散地笑道:“名氣不大,膽子倒是小。”
餘瑰:“……”
江聿把餘瑰拉過去坐好,見他氣勢洶洶地瞪他,又有些想笑。到底是不氣他了,說:“拍不到的。”
“你怎麼知道拍不到。”
“因為我——”
“——我說拍不到就拍不到。”餘瑰把他的話補完。
反倒把江聿堵得一噎,餘瑰這才滿意了,抻了下身子靠著椅背休息。
“江總——”
“叫名字。”江聿打斷他,“非工作時候不稱職務。”
這是一個來源於電視劇的熱梗,原梗是“工作時要稱職務”。餘瑰謔了一聲,“你還挺潮。”
見江聿挑眉看過來,餘瑰眨了下眼睛,看出來他不是玩梗是認真的。
“江聿。”餘瑰說,“那你工作的時候就不能這麼叫了?”
江聿原不覺得自己名字有什麼特彆的,可現在一看,又覺得江聿的聿字實在是妙。說它時嘴巴微張又輕輕撅起,便好像是親吻。
“能。”江聿懶洋洋地把腿往前方椅背上一擱,“隻有你能叫。”
前方開車的陳圓聽得在心裡瘋狂尖叫,卻聽後邊自家老板說:“你怎麼穿著鞋就往椅背上踩。”
陳圓:“……”
餘瑰:“待會兒下車前擦乾淨。”
江聿嗤笑:“矯情。”
“我就這一輛車,”餘瑰理直氣壯地說,“你踩臟了我坐什麼。”
江聿轉頭看他,他的脾氣隨意散漫,連長相也是桀驁難馴的,十足的英俊中又有幾分不著調的痞氣。一雙眼睛是剔透的茶色,這種淡色極少有,眼眸半闔時顯得冷淡,睜開時又銳利深邃,如同天際捕獵的鷹。
“就一輛?”他說,“真可憐。”
餘瑰:“……”
見餘瑰又要生氣了,小狐狸恨不能張著爪子把他撓死,江聿才又笑起來。他笑的時候就不顯得那麼凶悍了,眼眸輕斂時竟也透出幾分溫情。
“給你買新的。”
“哦。”餘瑰又坐回去,“那你隨便踩。”
爆星星爆星星!!
……不對。
“不行。”餘瑰擰眉,“我沒多餘的車位停。”公寓的車位也是租的,隻有一個位置。
江聿:“……”
真的好可憐。
“一起買。”
餘瑰撇嘴,像是以為他在開玩笑。江聿也不說什麼,隻揉了下他的頭發。
錦繡台的保密性很好,就連地下停車場每個入口都隔得很開,從下車那一刻開始就有人服務著往上走,不多搭話也不亂瞟亂看,始終低眉順目地在前頭帶路。
餘瑰和江聿上到3樓,正碰見裴冽從另一頭過來。
這次的走廊又長又深,餘瑰就沒叫他,等走到近前了才打招呼:“裴先生。”
裴冽同樣遠遠地就看見了,原本蹙起的眉間等到相遇時已經被克製地撫平,語氣淡淡地應了聲。
他們剛好在隔壁包廂。
錦繡台都是些中式菜肴,就連包廂也是古色古香的,餘瑰在茶幾前坐下,拿過一旁提前熱好的水泡茶。
江聿坐在一旁,看他動作熟練地燙洗茶杯,指尖被熱氣熏得發紅,混著氤氳的淺淡茶香,沁入心脾。
江聿傾身,拉過他的手。修長的手掌在手上攤開,指尖因重力而溫柔地垂落在掌心,熱度透過皮膚傳至深處。
真的很燙。
江聿不自覺地擰眉,握著那手揉了揉。
“江聿——”
像是要抽出去,江聿拉緊了,而後索性連人也一起拉過來,按著他的後腦吻上去。
還沒喝茶,可是江聿已經嘗見了甘甜的味道,舌尖也是濕熱的,被他勾弄住,又要推拒。
江聿摁著他的後頸不讓人退開,茶色的眸裡凝了光,聲音也沙啞起來,“這次包廂隔音很好。”
這倒不在餘瑰的考慮範圍之內,他抿了下唇,像是感覺到了唇上不屬於自己的濕潤,耳朵也跟著紅了。
但是臉皮還是厚的。
“隔音好——這對你比較重要吧。”餘瑰說。
畢竟那天叫得大聲的可不是他。
江聿從餘瑰不懷好意的眼睛裡看出這麼一句話,他該生氣的,想睡人沒睡到,反而被人睡了個爽。這也就算了,他還得巴巴地送資源,哄著人彆害怕。
……想想都要氣死了。
可是……
他看著餘瑰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眼睛,喉間溢出笑聲,問他:“這次怎麼不跑了?”
餘瑰歪頭:“跑什麼?”
江聿:“上回——”不是跑回去找那什麼見鬼的裴先生。
餘瑰當然沒忘,他笑起來,他們還是幾乎要貼在一起,笑和說話的時候嘴唇便蹭著江聿亂動。
“你好記仇。”
還敢指責他。
江聿扶著他後腦的手再次用力,在那花瓣似的唇上咬了一口。
“你——”
餘瑰一下子退開了,他捂著嘴對江聿怒目而視:“我還要拍戲的。”
江聿:“……你勁兒這麼大。”
他竟然一點攔不住。
“我勁兒大你不應該最清楚嗎?”餘瑰輕哼一聲,他又湊上前,捏住江聿的下巴。
這個動作讓江聿回想起了過去的某些時刻,呼吸一下沉了下去。
“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冷白的手指按在下巴上,江聿看不見,卻能看見餘瑰被自己含得發紅的唇,一雙桃花眼瀲灩地攏著水色。
他張了張口,聲音低啞:“……輕一點。”
然後就聽見餘瑰又笑了,他是真的笑得很開心,一下挨近了他,帶來春日桃花一樣的繾綣清風。
“江聿,你是真的很熟悉嘛。”
正意亂情迷著的江聿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這話他那晚時說說也就算了,現在明明就應該——
餘瑰吻了上來。
於是所有的躁動不平都在柔軟的親吻下偃旗息鼓,好像有什麼他從未認識過的東西開始在貧瘠的心底悄然生長。
“江聿。”
他念他的名字,吻他。
江聿顫抖地從喉嚨間擠出回應。
“餘……”
“我好餓。”
“江聿,我要吃飯。”
“我一天沒吃正經飯了。”
江聿:“……”
那就隻能吃飯了。
餘瑰是真餓了,江聿戳著米飯看他吃,半晌,忽而問道:“你為什麼會簽到楚淮陽那兒?”
“不知道。”餘瑰咬著排骨說,“有人肯簽就不錯了,哪兒想這麼多。”
倒也是,小藝人沒有這麼多選擇權。
可是想到上次餘瑰那麼信賴地朝裴冽跑過去,江聿又有些說不出來的煩悶。
“楚總那邊挺好的。”餘瑰說,“還給配了房和車。”
江聿:“那又不是給你的。”
“我知道啊。”餘瑰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可以用嘛,我房間的夜景超漂亮。”
滿足了空空如也的肚子,他的聲音也輕快起來。江聿翹了下嘴角,說:“有多漂亮?”
餘瑰就翻手機照片給他看。
他找圖片的時候江聿掃了眼桌子,戳在米飯裡的筷子抬了起來,“你吃這麼少?”
“在拍戲嘛,古裝戲服你也看到了,這麼多件又這麼厚,胖一丁點都不行。”餘瑰頭也不抬地解釋,然後把手機往他麵前一遞,“喏,你看。”
江聿夾著的黑椒牛腩一頓,拐了個彎放回自己碗裡,又夾了隻剝好的白灼蝦放進他碗裡。
餘瑰的手機也是新換的,圖片沒多少,江聿也沒什麼尊重隱私的自覺,劃來劃去地看。
看得出來餘瑰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房間,相冊裡一半是落地窗的夜景圖,一半是和其他演員的合照,零星幾張自己的自拍。
江聿把手機還回去,“你的照片還沒微博發的多。”
“我不喜歡拍照。”餘瑰嘟囔,“可是月姐說每天都要發……”他唉聲歎氣起來。
“你在上升期,當然是要多營銷。”
美食帶來的滿足感轉瞬即逝,主要是餘瑰還不能吃太多,他趴在桌上看著一堆好吃的繼續唉唉歎氣,“有什麼好上升的……”
換做其他人來說大概會有些凡爾賽,或者又當又立,但看餘瑰卻好像真對出名沒什麼執念,否則也不至於頂著這麼張臉還不溫不火到現在。二十二歲的年紀放普通人裡覺得還年輕,放在新人輩出的娛樂圈裡,再不混出頭之後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畢竟——說實在的,沒有演技加成的美貌在圈內實在不要太多。
“那你想乾什麼?”江聿的視線掃過他,看他下巴抵在桌上,壓得紅紅的。
“想掙夠錢,然後退休吃飽飯。”
江聿:“……”
“工作的時候永遠吃不飽。”餘瑰說,他越說越難過,委屈到快要哽咽起來,“江聿你好過分,你戳我傷疤。”
江聿簡直百口莫辯:“我沒——”
末了,他歎了口氣,伸手去把餘瑰的下巴抬起來。
“行了,讓你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