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很溜(1 / 1)

“對,得把書記叫來,讓他好好看看這薑家的小癟犢子竟然學著偷雞摸狗!我攢了一個月的雞蛋啊,全沒了!這小癟犢子糟蹋糧食,必須送去勞改!”孫嬸子又喊又叫,她是真心疼家裡的雞蛋啊。

雖然孫嬸子家算是村裡比較富裕的,她男人有一把子力氣,能乾,她幾個兒子又沒分家,賺的工分都交給她,她又勤快,日子可不就過得風生水起嗎?

可就算富裕,也隻是比其他村裡人能吃飽一些,至於吃的好,那就甭想了,這都是鎮上那些工人家庭敢想的,他們這些在地裡刨食的泥腿子,靠天吃飯,能吃飽就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筐雞蛋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這年頭不準個人養雞,不過這兩年沒那麼嚴了,一家不多養,養個兩三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畢竟村裡書記村長這些,也都是村裡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吧?

但能養得起雞的家庭也少,孫嬸子家省吃儉用,小心翼翼的抱回來幾隻雞仔,每天讓她家小龍小鳳有時間就去打雞草,這好不容易才把雞養到抱窩了。

雞下了雞蛋他們一家也舍不得吃,把雞蛋攢下來換糧換肉啊,15個雞蛋就能換一斤半的肉,這肉孫嬸子打算拿給她家老大相看的那家閨女,兩個娃快點定下來,她也能早點抱孫子。

可現在,雞蛋碎了一地,什麼都沒了!這簡直是要她的命啊!

孫嬸子怎麼可能不著急,當即誰勸都不管用,必須把村長書記都叫過來!

當然,這麼一籃子雞蛋沒了,這可是大事,該把村長書記叫來,大家都沒攔著孫嬸子。

許有才做這計劃的時候,特地了解過村裡人的性格,這群人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一籃子雞蛋,足夠讓他們拚命了。

想到這裡,許有才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他是下鄉的知青,上過學,可是高中生,自覺比這群泥腿子強多了。

人群吵吵嚷嚷,有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沒一會兒就把村長和書記叫來了。

村長趙滿倉看了眼碎了一地的雞蛋,眉頭皺起,用力吸了一口煙,說是煙,其實就是用舊報紙卷的煙草,這都算是稀罕物了,也就村長偶爾抽一兩根解解饞。

趙滿倉看向孫嬸子:“你是說,薑樂偷了你家的蛋?”

孫嬸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著喊著:“村長,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趙滿倉不喜歡這個薑樂,這家夥是個混不吝,整天遊手好閒,他聽他兒子也提起過,不是什麼好娃,能乾出偷東西這事,也不足為奇。

“村長,必須讓他賠我雞蛋!”孫嬸子還惦記著她的雞蛋。

趙滿倉點點頭:“放心,這雞蛋我做主讓他賠你。”

這意思竟是問都不問,直接給薑樂安了個賊娃子的罪名。

一旁沉默的書記覺得這樣不行,沉聲道:“咱們是村乾部,做事也得講證據。”

趙滿倉神色差點沒繃住,這書記不是拆他的台嗎?再說,那薑樂就不是個好娃,還需要什麼證據?

書記看了眼趙滿倉:“滿倉老弟,薑樂這娃確實做過不少孬事,但是做賊娃子這事可不敢亂說,我們要平等的看待每一位同誌,不要帶著偏見。”

趙滿倉勉強的笑笑:“你說的對,是我被孫嫂子影響,太心急了。”

沒辦法,書記說起來比他這個村長大一級呢,人家還是上過初中的文化人,他這個村長一天學都沒上過,跟人家沒辦法比。

書記倒不是故意找趙滿倉的麻煩,他這人就是這樣,對事不對人,他認為對的事,誰過來都要辯上幾句。

書記把目光落在許有才身上,一雙嚴肅銳利的眼睛看過來:“許知青,你是說,你親眼看到薑樂偷孫嫂子家的雞蛋了?”

許有才心中有鬼,被這麼一看,警告生出幾分懼怕來,他隻覺得這書記事真多!

但也隻能點點頭,因為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徹底坐實薑樂偷東西的事。

書記看著許有才,也不知道信沒信,正打算讓人去叫薑樂。

不料周圍看熱鬨的人嘰嘰喳喳起來:“薑樂來了!”

“他還敢來,是心虛過來自首了吧!”

“我看是,我就說這小子平時在村裡亂晃悠,誰知道一天天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呢,現在好了,可算是被逮到了。我家裡之前還丟過一個饃饃……”

“一個饃饃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家小子自己都說是他偷摸吃……”

許有才有些差異,沒想到薑樂竟然敢過來。

他心中有些不安,但想著薑樂在村裡的名聲不好,隻要他咬死了看到對方偷東西,薑樂就得被送去勞改!

薑樂是跟著他媽趙美蓮過來的,他並沒有跟家裡人說具體的情況,因為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但趙美蓮生怕兒子被欺負,說什麼也要跟著。

薑樂走過來,看了眼許有才,後者立刻做出一副正義的表情:“薑同誌,你怎麼能偷孫嬸子家的雞蛋呢!我們應該靠自己的雙手奮鬥,而不是竊取他人的勞動成果!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知道錯了,過來主動認錯的吧。”

一句話,直接硬把賊娃子的名頭安在薑樂身上。

薑樂看了眼許有才,這家夥喜歡原書女主,因為原主總是騷擾原書女主,許有才就想替自己女神治一治原主。

這年頭民風淳樸,原書的騷擾,大概就是故意跟著原書女主,嚇唬對方,但其實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話。

不過讓薑樂看,這種行為確實挺惡心人的,女孩子因為天生體力弱勢,本來就容易不安,原主這種行為,足夠讓原書女主被嚇得不輕了。

但是,這都是原書乾的破事,薑樂譴責對方,卻不想當冤大頭。

再說,這雞蛋又不是原主偷的,再怎麼樣也不該他認下。

此時孫嬸子最為著急,叫嚷著撲過來就要抓薑樂:“你這個鱉崽子,賠我雞蛋!”

趙美蓮那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被欺負,她兒子沒承認,那就是沒偷,這個孫玉蘭憑啥撓她兒子!

趙美蓮平時脾氣好的很,但在自己兒子的問題上,那可是寸步不讓,當即跟孫玉蘭拉扯起來:“孫玉蘭,你憑啥說我兒子是賊娃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孫玉蘭不是好惹的,嘴裡罵罵咧咧的:“趙美蓮,你兒子就應該去勞改!今天偷我雞蛋,明天就能偷國家的導‘彈,必須送去好好改造!”

薑樂:“……”這個孫嬸子,說話太誇張了。

“行了行了!有這力氣,不如去多翻兩壟地!扯啥扯,再扯都去給我挑糞!”趙滿倉剛剛被下了麵子,這會兒立刻發揮村長的威勢。

他這麼一說,孫玉蘭和趙美蓮終於停下了,兩人衣服頭發都扯的亂七八糟的,臉上多少都帶著被抓的紅印子。

倒不是薑樂不上去幫他媽,他是不能幫,村裡的婆娘打架一般都受點小傷,可要是男人上去了,那事情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沒看孫玉蘭的男人和幾個兒子都來了,也在旁邊看著嗎?

“薑樂,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滿倉見她們停下來,滿意了,目光看向薑樂,微微皺著眉:“薑小子,你家裡要是缺糧了,可以問大隊借,偷東西那是勞改犯才會做的!”

這年頭大家都淳樸,聽不出來趙滿倉話裡的心眼,還以為村長這是關心薑樂呢,還尋思我前兩天去村裡借糧,咋沒給我?村長可真偏心薑家。

薑樂卻聽出來了,這三言兩語,直接把疑似偷東西定性為偷東西,這趙滿倉不愧是男主他爹,心眼子可真多。

雖然不知道趙滿倉為什麼要對付他,薑樂卻絕對不能順著他的話說。

薑樂八歲沒了爸媽,能一路到高中畢業,沒有輟學,好好的參加了高考,他沒點心眼子也是不可能的。

他低頭,努力睜大眼睛,再次抬頭,一雙眼睛已經變得通紅,他感激地看向趙滿倉:“村長叔叔,您人真好,我家裡雖然窮,但是我爹說了,人窮不能誌短,做人要有骨氣。我知道我在村子裡的名聲不好,可我也是有骨氣的,偷東西這事,我決計不可能乾,我和孫嬸子都是無產階級兄弟啊,都說無產階級應該團結起來,我怎麼可能向自己的兄弟家庭伸手呢?”

薑樂言辭懇切,還帶著淡淡的茶味,他努力睜大眼睛,似乎不想讓眼淚流出來,看著堅強又脆弱。

村裡人想不出這些詞,但是大概是這麼感覺的。

就連受害者孫嬸子都有些犯嘀咕,難不成真冤枉了薑樂不成?

還有,這薑樂說話一套一套的,說什麼兄弟家庭,可不就是嘛,無產階級都是兄弟!大家忽然覺得,薑樂也許並不像他們認為的那樣遊手好閒,一無是處。

薑樂話還沒說完呢,他扭頭看向許有才,意有所指:“我想,孫嬸子一定是被人蒙蔽了,有人想挑撥我們無產階級的內部矛盾!”

許有才被他這麼看著,心虛的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