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畢業聚餐的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過了這一天,哪怕大家嘴上說著以後常聯係,但事實上,聯係也好見麵也好,機會都變得很渺茫。

大學畢業不比高中。

出了社會以後,除了個彆關係非常好的朋友會聯係,更多的時候,所有人躲在微信裡,偶爾靠著朋友圈刷刷存在感。

甚至再過上個兩三年。

朋友圈點讚也沒了,結婚份子錢也懶得出。

彼此淹沒於茫茫人海中,恰如所有人當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也因此原因,幾乎沒人會拒絕畢業聚餐,除非是真的有重大的要緊事急需處理。

而對316的男生們來說。

參加聚餐的理由還更多了一條——

“靠,這回去的竟然是小牧羊,那我必須去。”

小牧羊。

大學城裡人儘皆知,人均一百元的大學生頂配自助餐廳。

牛羊肉新鮮現切,披薩蛋糕炸雞無限量供應,更有啤酒可樂供君挑選。

一經出現後,迅速成為了所有大學生心中最牛的自助聖地,常年需要排隊預約。

而這回班長有心,不僅提前預約好,而且還大手一揮:“班費出錢,大家隨便吃喝。”

這還怎麼拒絕?

就連岑康寧也不想拒絕,他果斷飛速收拾好行李寄走,中午飯也沒吃,隻用一個包子墊墊肚子,靜候晚上饕餮盛宴。

晚上七點。

小牧羊二樓。

21級土木一班齊聚一堂,30個學生無一缺席。

班長深感欣慰:“還是小牧羊的號召力強啊,這麼多站地鐵大家都願意來,上回我在東門外擺席,竟然就隻到了10個。”

副班長在旁邊潑他冷水:“確定不是大家不想讓你貪汙班費嗎?”

班長惱羞成怒:“我是那種人麼!要有人沒來,我肯定把錢給他們發回去。”

副班長:“滴滴,v我100先看看實力。”

“你敢——”班長做出刀抹脖子的表情,一幫子男生女生登時在座位上笑得東倒西歪。

“好了好了,不廢話,咱先拿菜吧,先說好啊,今晚除了女生,不醉不歸!”

“行,不醉不歸!”

男生們齊聲附和。

一旁的自助餐經理見狀抹了把汗,暗自盤點今晚店裡的啤酒庫存還夠不夠用。

然而隻見身側一個身穿白色短袖淺藍色牛仔褲的少年一貓腰,帶著一大盤炒飯炸薯條披薩和一杯可樂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經理:放心了。

有他在,絕對虧不了。

岑康寧肚子餓了,打算先拿點兒東西墊墊肚子。他本來是想去拿肉的,可走到熟食區的時候忽然就有些走不動道。

披薩,看著好香。

炸薯條金黃酥脆,旁邊還放著三種酸度的番茄醬,也好香。

等岑康寧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盤子裡就已經成了眼前這幅模樣。而果不其然,當他把這一大盤子端上桌的時候,立刻遭到周圍人毫不留情麵的嘲笑。

“不是,岑康寧你來自助就吃這個啊!”

老大驚呼。

岑康寧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先填填肚子。”

“哪有人像你這樣填肚子啊,待會兒吃飽了怎麼辦?”坐在對麵的一個女生神神秘秘說:“我聽說自助餐裡的炒飯可都是加了壓縮餅乾顆粒的。”

岑康寧:“啊?”

他身旁的曹帥一聲歎息:“沒辦法了,隻好幫你解決一口。”

說著他拿起岑康寧盤子裡的披薩,一口塞進嘴裡。

有他率先出手,其他人自然也是全軍出動,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連炒飯也給岑康寧一人一口乾了個乾淨。

整整一大盤子主食,岑康寧就吃到了兩口薯條。

番茄醬都沒蹭到。

他無奈扶額:“你們啊——”

曹帥說:“吃這些乾啥,等會兒肉好了多吃肉,你看你瘦的。”

其他同學附和:“就是就是,寧寧多吃點。”

岑康寧故意說:“那待會兒第一盤肉熟了,我可要第一個夾。”

男生女生們一齊道:“行行行,都給你!”

岑康寧眼裡泛起感動,可還沒感動過一秒,有人道:“誰讓你是我們班花呢?自己的班花自己寵!”

岑康寧頓時把感動憋了回去。

被拚成一個大長桌的餐桌上氛圍熱鬨,男生女生言笑晏晏,把酒言歡,隻除了一個角落裡,何明博陰暗地喝著啤酒。

“明博,怎麼不跟大家說話啊?”

班長湊了過來,想要調動何明博的情緒。

何明博卻冷冷看了他一眼:“閉嘴,吃你的烤肉去。”

班長:OK,算我犯賤好吧?

班長悻悻地離開了,遠離何明博以後,迅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逐漸地,大家聊天聊累了,開始奮力吃東西補充體力。

一大鍋一大鍋的烤肉熟透了,滴出油脂,被三兩下夾走,然後迅速換上下一鍋。

所有人腳底下都堆了不少啤酒瓶。

就連女生也不例外。

而這時,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的話匣子也被打得更開,彼此說著一些從前可能永遠都不會說的話。

有人表白。

有人哭泣。

有人抱著小夥伴的腰想使勁兒親。

岑康寧喝的不多,坐在人群的中央,一邊吃著第二輪拿上來的披薩和薯條,一邊饒有興致地聽大家聊天打屁。

氛圍很融洽暖心。

直到有一個女生忽然拿著手機說了聲“臥槽”,所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

“怎麼了?”

隔壁的另一個女生問。

那女生說:“我看到有人在校園牆上爆料我們班同學。”

“咋回事咋回事?”

眾人八卦的欲望瞬間升騰了起來。

女生猶豫地看了大家一眼:“要不,我還是不說了吧?不合適。”

可就算她不說。

發在校園牆上的消息,怎麼可能是秘密。

很快不少人拿起手機,開玩笑似的去查探。

然後便有更多人發出了“臥槽”的聲音。

“媽呀,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就牛了,嘖嘖——”

“所以誰啊?”

餐桌上開始隱隱響起各種竊竊私語,像蒼蠅嗡嗡一樣,讓岑康寧有些許不適。

他站起身來:“我去再拿點兒東西。”

曹帥說:“行,幫我再帶個披薩,要你剛剛那個口味。”

“吃上癮了還。”

岑康寧笑著,錯開凳子,去拿食物。

他已經吃的夠飽,甚至有些膩,所以這回去隻是想拿點兒清爽的蔬菜或者泡菜。

拿完後又沒忍住在涼菜區拿了些麻辣小龍蝦,然後才去裝了披薩,回到座位上。

此時餐桌上已經換了個話題。

有人忽然問岑康寧:“唉康寧,你最後工作簽哪兒了?”

“事業單位,怎麼了?”

岑康寧問。

那人笑笑,語氣中帶著若有似無的曖昧:“沒事兒,我就問問。大學也算是事業單位吧?”

岑康寧皺起眉心。

他坐回座位,把披薩遞給正喝酒的曹帥,垂眸想到什麼,打開手機,搜索Q大校園牆。

找到好友後查看曆史消息。

果然二十分鐘前有最新更新。

“牆牆求匿,知道個驚天大八卦,不吐不快。今年畢業的土木某班,有人竟然以本科學曆簽去了P大,還是圖書館。我驚呆了,這得多牛的背景啊?”

岑康寧心中控製不住地升騰起一絲不快,很快將視線下移。

果不其然。

比發言更難聽的是底下的評論。

短短二十分鐘,這條消息竟然有了一百多條評論轉發。

其中有些酸溜溜的發言雖然難聽但勉強還在忍受範圍內,無非是說,有個好爹羨慕不來,又或者抱怨說這世界真特麼的不公平。

但有些言論光是看一眼都覺得會長針眼。

有說此人是不是睡了哪個老教授才簽了的工作;有說睡了教授怎麼夠,那可是P大,睡校長還差不多。

更有些人惡意十足地將P大那位六十歲校長的證件照發出來,這條評論下的回複臟不可言,岑康寧連點都不想點。

他合上手機,胸腔中心跳速率又急又亂,努力許久都沒能寧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就連麵色也變得蒼白。

對岑康寧來說,這樣的體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剛剛確認能夠加入劉同虎課題組的時候,當天晚上岑康寧就上了表白牆。

和這次不一樣的是那次很多人心知肚明是岑康寧。

但評論也是半點兒不放過。

各式各樣陰暗的揣測有如一張蜘蛛網,將岑康寧困在其中,理由竟然無比滑稽——

誰讓他長這麼漂亮的?

所以,他漂亮,他活該?

岑康寧其實不懂這其中的邏輯,更不懂為什麼這些人所有事情都要往下三路那地方想。

的確,岑康寧承認。

他與祁釗的關係並沒有那麼體麵。

但這並非他被惡意揣測的理由。

他長得好看。

不是那些人傷害他的理由。

握著啤酒杯的手指兀地緊了緊,骨節瞬間清晰可見。岑康寧想,得想個辦法出來。

去要求校園牆撤稿有沒有用?

舉報呢?

無數種解決方式在他的腦海中升騰而出,很快又如啤酒泡沫般泯滅。

不知不覺,飯桌上忽然安靜下來。

岑康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心情煩躁,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坐在隔壁的舍友忽然碰了碰他。

“那個康寧,好像有人找你。”

“找我,誰?”

岑康寧蹙著眉心抬起頭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長款阿瑪尼風衣,和小牧羊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祁釗,正站在擁擠的自助餐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