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臥槽?真的假的?”

“恭喜恭喜!咱宿舍也是出了兩個人才!牛B!”

“真行啊你,那以後你們倆就可以互相照應了。”

對何明博的恭維在狹小的宿舍此起彼伏響起。

雖然大家跟何明博的關係都不好,但畢竟吃人嘴短,拿了何明博的小蛋糕,男孩們並不吝嗇於在嘴上恭維何明博幾句。

不過,也有人好奇,問:

“你不是要去海王那邊兒嗎?”

聞言何明博冷靜地扶了扶眼鏡,輕描淡寫道:“我爸還是覺得王教授那邊兒不太適合我,就跟劉教授打了招呼。”

“哦——原來如此。”

問話的曹帥大口咬住蛋糕,滿不在乎扔掉包裝盒,並沒有刨根問底。

但其實,也不需要刨根問底。

316有誰不知道何明博的爸爸是誰呢?

隔壁馬院的副院長,教授,知名期刊審稿人。

每一個頭銜拿出來,都是普通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而這些也是何明博剛一到宿舍所有人就知道的事實。

所以何必刨根問底呢。

這不是自取其辱麼?

宿舍安靜了下來,很快隻剩下手指敲擊鍵盤,還有口腔咀嚼蛋糕的聲音。

萬籟俱寂中。

何明博笑著,又拍了拍岑康寧的肩膀,說:

“以後多多指教,康寧。”

岑康寧看了何明博一眼,臉上的笑意半點兒沒散,仿佛他是真的想要跟何明博成為研究生三年至交一樣,唯獨隻是那眼底深處結出的寒霜,絲絲縷縷,暴露了此刻岑康寧最真實的情緒。

“好啊,多多指教。”

他垂著眸,不動聲色甩開何明博的胳膊後,用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三天後。

岑康寧下了地鐵,又倒公交。

從人滿為患的公交站下來以後,他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不緊不慢走到路口一家裡脊肉夾饃門口,用熟稔的語氣對老板道:

“一份裡脊肉夾饃,加肉,多辣,不要生菜。”

“好嘞!”

買完夾饃,岑康寧一邊吃,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Q大土木學院的岑康寧同學嗎?”

“是我。”

岑康寧道。

“我是校長信箱,這邊兒是想跟你調查一下有關你舉報土院劉同虎教授套用經費偷稅漏稅以及違反師德的事情。”

岑康寧:“不是我舉報的。”

對方:“怎麼會呢?同學你不用害怕,我們都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我被劉教授坑了所以心懷怨恨?既然你們都知道我被劉教授坑了,怎麼不先幫我解決問題呢?”

“這個……”

“不是我舉報的,掛了。”

嘟嘟嘟——

岑康寧掛斷電話,心情不錯地咬了一大口手中的裡脊肉,與此同時,打開某學生論壇,給劉同虎打下匿名負分:

避雷!

此人鴿子精。

眼睜睜看著劉同虎的平均分數因為這個負分又下降不少的岑康寧,唇角弧度愈加上揚。

是的,他說謊了。

劉同虎的確是他舉報的。

在放棄保研以後的第二天,他就以多種渠道不實名舉報了劉同虎,包括但不限於校長郵箱,教育部官網,貼吧校園牆。

雖然岑康寧知道,這些舉報對一個985教授來說等同於蚍蜉撼樹,風頭一過,對方照樣逍遙自在。

可至少能給劉同虎添點堵,找點不自在。

總不能他把自己鴿了,然後什麼都不付出吧?

岑康寧自詡脾氣好,在過往的二十二年生命中也一向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可脾氣好不是受欺負的理由。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更是保護自己的最佳方式。

再說了,總得讓岑康寧出口氣,男人也是會得乳腺結節的。

乳腺通暢的岑康寧腳步輕快,很快,將吃完的垃圾袋一扔,走進了小區。

小區還是老樣子,入口狹小,逼仄,一進門就是幾個大垃圾桶。垃圾桶的周圍,幾個老人在不斷地在桶裡翻找著什麼,酸腐的氣息隨之彌漫出來。

岑康寧像以往一樣,沒什麼表情塞給老人一個礦泉水瓶,然後加快腳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儘頭處左拐,上樓,爬到五樓才堪堪停下。

眼前這間貼著已經有些脫落的大紅色對聯的房子,就是岑康寧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歲月的痕跡不可避免留在這道門上。

岑康寧還記得他第一次站在這道門口的時候,看著眼前這堵嶄新的紅色防盜門時緊張又局促的心情。

然而十六年一晃而過。

防盜門生鏽了,原本乾淨的牆壁上貼滿了各式小廣告。

他看著門上最新張貼的物業費提醒條,抿著唇,想了想還是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娟姨,我回來了。”

開門後換了鞋,直接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小飯桌,此刻飯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房間裡滿是飯菜油煙。

讓岑康寧驚訝的是,今天竟然有肉,還有兩道。

辣椒炒肉和土豆燉雞塊。

什麼情況?

他回來的日子,家裡不是一向不做肉嗎?

早知道這樣,岑康寧就不買那個裡脊肉夾饃了。正這樣後悔著,一道熟悉的笑聲從開著吸油煙機的廚房裡鑽了出來。

“哈哈,我都跟你說了,那家的雞腿就是便宜。”

岑康寧了然了。

原來是小姨今天過來,難怪今天堪比過年。

很快李寶琴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菜,發現了飯桌前的岑康寧,渾濁的眼裡頓時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呦,小寧回來了啊。”

“琴姨。”

岑康寧乖巧地道。

李寶琴臉上笑容更甚,眼尾笑出皺紋來:“瞧這孩子,真是一年長得比一年水靈了。今年該上大學了吧,快讓琴姨好好看看。”

砰——

李寶娟也從廚房裡走出來,大聲地關上廚房門。

“都大學畢業了,你可真會關心。”

李寶娟道。

李寶琴被懟了,卻完全不覺得生氣,甚至更高興幾分:“畢業好啊,畢業就能結婚了,多少孩子想結婚還不夠年齡呢。”

岑康寧:“……”

李寶娟淡淡掃了一眼岑康寧,安排道:“你小姨今天來給你介紹對象,先把東西放下吧,咱邊吃邊說。”

“好。”

唉,岑康寧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逃不過了,隻能木著臉轉身離開。

岑康寧走後。

飯桌上李家姐妹倆立刻開始了拌嘴。

“這麼好的條件為啥不給曉媛介紹?非要給他,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我的好姐姐啊,我也想給曉媛說啊。但人家要的是男人,而且看的是生辰八字,你說我怎麼給曉媛?”

“那你也不能……算了,懶得說你。”

“彆啊姐,你往好處想。這孩子在你家拖油瓶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能嫁出去了,肯定是好事兒一樁。而且他嫁的越好,你以後不就越輕鬆嗎?難不成讓他嫁給窮光蛋,以後還經常回來打秋風?”

“也是……”

“而且啊,到時候這事兒成了,彩禮也多啊。”

李寶琴說著,朝親姐擠眉弄眼比了個手勢,做口型道:“我都打聽好了,這個數。”

李寶娟看到她的手勢比劃出來的數字,僵了一下午的臉總算擠出個笑來。

“正好能給小遠付個首付。”

她說。

李寶琴驚訝:“小遠才多大。”

李寶娟白她一眼:“房價一年一個價,早點準備早輕鬆。”

……後麵的話岑康寧就聽不到了,因為他擰開門進了房間。

那是一個僅僅隻有九平米的小臥室,小小的房間裡不可思議堆積著無數雜物與一張上下床,乍一看上去幾乎讓人找不到任何優點,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老小區,牆壁和門都夠厚實,隔音還不錯。

聽不到李家姐妹倆盤算的岑康寧頓時鬆了口氣。

房間裡自然是有人的,岑康寧上前,輕車熟路奪走了書桌上看似正埋頭苦學,實際上正玩遊戲的小胖墩兒手裡的手機。

“還玩,吃飯了。”

“等等等等……我打團呢!”

小胖墩瞬間急了,下意識伸手去搶岑康寧手中的手機,可惜撲了個空。

岑康寧看了眼手機屏幕:“猴子,0-5?這還有打團的必要嗎?”

黃光遠半點兒不覺得羞愧,理直氣壯道:“都怪後羿,我死了一次就接管野區了,所以我才沒發育起來!”

岑康寧:“……”

“寫你的作業去,這回數學竟然敢給我考23分。”岑康寧火上心頭,想到自己回家的目的,氣得磨了磨後槽牙,說:“罰你一個月不許玩遊戲。”

“臥槽,不要啊寧哥!”

狹小的房間裡黃光遠的哀嚎聲響徹寰宇,被厚實的牆壁與實木門完全隔絕。

岑康寧充耳不聞,低頭輕車熟路,將黃光遠的王者賬號登出——

沒了他的身份認證賬號。

黃光遠確實玩不了遊戲。

“不行,不行!寧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我還差一點兒就能星耀了,我跟我同學約好了一起王者的!”

岑康寧把沒了王者賬號的手機扔給他,自顧自挪開二層小床上堆積地像小山一樣的衣服,課本,考試卷,將書包放了上去。

正眯著眼給自己外套找一個乾淨點兒地方的時候。

黃光遠又喊:“哼!反正你也管不了我多久了,到時候等你搬走,我天天玩電腦,氣死你——”

“什麼?”

岑康寧聞言半挑眉尾,漂亮的臉蛋在白熾燈下愈發顯得豔麗。

“誰跟你說我要搬走的?”

他問。

“我媽啊,她說你就要結婚了,結婚以後就給我換成上床下桌,安個電腦。”

“哦。”

岑康寧不鹹不淡應了聲,而後他轉身,又是一把奪過黃光遠的手機,輕描淡寫道:

“既然如此那吃雞也彆留了,以後你慢慢玩電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