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特雙腿殘廢,垂喪著頭,宛若喪家之犬一樣,狼狽地坐在輪椅上。
賽特心裡鄙夷地想,“巴斯特這個無能愚蠢的東西,不僅弄丟了手鐲,還差點小命不保。”如果不是現在身邊沒人可用,不用塞弗林出手,他就會親自送巴斯特下地獄。
“賽特先生,您小心腳下,前麵就是泰坦尼克號了。”
賽特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身旁為他開路的侍從,臉上又恢複了一貫冷漠疏離的神色,一抬眼,便看見了停泊在港口邊的泰坦尼克號。
賽特看著麵前的豪華巨輪,目光淡淡地掃過矗立在輪船上的那四根冒著黑煙的巨大煙囪,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仿佛眼前的豪氣雄偉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景象,他甚至沒有多停留一秒,便轉身離開了,在侍從的簇擁下,闊步前往頭等艙乘客的專屬候船區。
與此同時,南安普頓港口的另一邊,瑪喬麗散步一樣的,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她不敢離開南安普頓港口,希望在天黑之前,這一係列離譜的事能出現一點轉機。
突然,瑪喬麗察覺到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硬硬的,有點硌腳,她將腳抬起,後退一小步,定睛一看,是一枚三便士的硬幣正卡在兩塊石板之間,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她後,才微微彎下腰,手裝作不經意地垂落,像做賊一樣撿起那枚硬幣,並將它緊緊捏在手心裡。
瑪喬麗在撿起硬幣後,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可又擔心太過明顯,隻能努力放慢腳步,以龜速離開那個撿到錢的地方。
在走出一段路後,瑪喬麗長籲一口氣,心裡盤算著拿著三便士硬幣去乾點什麼好呢,秉持著再窮不能窮嘴的理念,瑪喬麗拿著那枚硬幣走進了一家外表破舊的咖啡館。
根據她的經驗,一般這種店要價都不會太貴,一推開門,裡麵的陳設就像上個世紀遺留的產物,瑪喬麗有些恍惚,她差點以為走進了製衣廠附近的那個咖啡館裡。
放眼望去,咖啡館裡坐滿了人,有聊天的;有打牌的;還有大多數像瑪喬麗這樣,獨身一人且沒什麼錢的,隻需要一個能坐著休息的地方。
“啪!”地一聲,瑪喬麗看向聲音的源頭。
“你寧願在甲板上畫冰山,也不願留在這裡畫我的肖像?”
女人尖銳的質問聲吸引了瑪喬麗的注意,附近的吧台上,老板娘用抹布一邊擦拭粗陶杯,一邊低聲咒罵;角落裡,幾個碼頭工人拱火似的,對著爭吵中的男女吹了聲口哨,互相猜測著誰會贏得這場關於尊嚴的勝利。
女人的聲音尖銳又急促,像一根細針紮進耳膜,男人的回應則低沉壓抑,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瑪喬麗忍不住瞥了他們一眼,和附近其他看熱鬨的人一樣,睜大著眼睛死死盯著那正在吵架的一男一女,期間還順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並向服務員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塊麵包。
“你這個自私的人!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說話的女人將男人麵前的畫架狠狠地推倒在地上,男人見狀,眉頭緊蹙,一臉震驚地盯著女人,嘴巴微張,卻說不出一個字。倒在地上的畫架和散落在四周的畫紙,一個沒注意,一張素描畫像上就多了一個黑色的腳印。
因為害怕被路人再次踩踏,心急之下,男人俯身撿畫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打翻的咖啡液浸濕了桌上的船票,最後滴落在地上,在磚縫裡蜿蜒成棕褐色的河流。
男人唰地站起來,指著女人,厲聲道:“你滿意了吧!船票被你毀了,我現在哪也去不成了!”
這下,老板娘再也憋不住了,開始對著爭吵中的男人女人,破口大罵,“你們!必須得陪我一套瓷器!兩個窮鬼!今天我非得讓你們把之前賒的酒錢吐出來!”
兩人爭吵,三人打鬨。整個咖啡館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咖啡館裡的一些人走到三人中間,試圖隔開三個人。
坐在角落裡的瑪喬麗,一邊吃麵包喝咖啡,一邊觀賞著眼前打架的三人,這樣的場景,在貧民窟裡經常發生,起爭執的緣由也是各種各樣,街區的鄰居經常因為一點點小事,開始互罵,說不到兩三句,便開始動手。
瑪喬麗正看的起勁,不知誰朝天花板扔了一個咖啡壺,裡麵滾燙的咖啡液瞬間傾倒而出,沸騰的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撲向了瑪喬麗的右臂。
瑪喬麗感受到手臂皮膚傳來的灼痛,她小心翼翼地將身上那件羊毛外套脫下,可袖子的部分摩擦著傷口,疼的她嘴唇發白,原本白嫩細膩的皮膚瞬間紅了一大片。
“先彆碰傷口!”低沉的聲音混著雪茄氣息籠罩下來。男人順手扯過一張桌布,用桌布包裹著冰塊按壓在瑪喬麗的手臂上。
“我是塞弗林·哈裡曼,古董商。”他自我介紹時,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彆擔心,這是我在維也納醫學年會上學會的灼傷處理方法。”瑪喬麗注意到他說話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鼻梁高挺得恰到好處。
塞弗林拿起隨身古董藥箱,上麵還殘留著上個世紀的氣息。他慢慢地旋開琺琅藥盒,將乳白色的膏體均勻地塗抹在瑪喬麗發紅的手臂上,並用不輕不重的力道為她包紮。
瑪喬麗倒吸一口涼氣,這讓塞弗林立即停下動作,“很疼嗎?”他的聲音裡帶著些歉意,“抱歉,我會輕點的。”
“沒事,”瑪喬麗咬了咬下嘴唇,儘力忍下手臂上持續性的灼痛,火辣辣的,像是有火在烤一樣。
“嗯,哦對了,我叫瑪喬麗”
塞弗林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柔:“很高興認識你,瑪喬麗。”
幾分鐘後,藥膏已經開始發揮作用,瑪喬麗感覺到手臂上的灼熱感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強烈。
“謝謝你,塞弗林,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瑪喬麗看著被塗上藥膏的手臂,那股刺痛的感覺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還在打架的三個人再聽到這邊的動靜後,都停止掐架,紛紛向瑪喬麗這邊走去。
男人和女人有些拘謹地站在一邊,十分不好意思地向瑪喬麗道歉,老板娘也開口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未表歉意,這單我給你免單怎麼樣?”
瑪喬麗先是一愣,眼神裡藏著幾分期待,可手卻左右搖擺著,正打算客套地回應幾句,就看見站在一旁的女人湊了過來,順勢將老板娘擠到一邊。
“是啊是啊!真是抱歉,不過我和他都沒有錢能賠給你,”女人指了指一邊的男人,又接著說道:“不過,我們還有張船票,就是外麵那艘泰坦尼克號的船票,雖然被打濕了,但是還能用。”
男人點了點頭,因為他也打算將船票賠給瑪喬麗,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心情再上船了。
瑪喬麗有些猶豫,目光躲閃著,不好意思直視前方三人的眼睛,嘴角不自然地扯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囁嚅道:“這…有些貴重了吧。”說完,飄忽的眼神不小心和塞弗林對視上。
“收下吧!”女人將船票塞在瑪喬麗懷裡,就拉著男人走出了咖啡廳。老板娘不僅給瑪喬麗免了單,還額外多送她了一份米麵包。
瑪喬麗看著船票上開船時間,又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還有不到十分鐘就要航行了。
塞弗林不緊不慢地收拾著藥箱,“哢噠”一聲,箱子被關上,塞弗林提著箱子站了起來,低頭一臉笑意地看著瑪喬麗,說道:“看樣子,你也要去泰坦尼克號了。”
“聽你的意思,你也要去?”
“當然,今天這裡的大部分人,不是送行的,就是要上船的。”
瑪喬麗看著船票上寫著“三等艙”,一臉純真地問:“難道你也是三等艙嗎?這個三等艙是什麼意思?”她沒坐過船,對於這些交通工具的規則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從輪船的豪華,她知道手裡的這張船票很貴重,但並不知道那一二三等艙是什麼意思。
塞弗林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他笑著向瑪喬麗解釋道,“就是船艙的等級,數字越小,就越貴越豪華。”他並不奇怪瑪喬麗的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隻是耐心地向她解釋,隻是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完,那不僅是船的等級,也是人的。
不過,這話一處,到顯得有些賣弄哲學了,他還是咽回肚子裡去比較好。
老板娘拿著紙袋,裡麵裝著她贈送的米麵包,正朝瑪喬麗那個方向來,碰巧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這位先生不也是要上船嘛,讓他帶一下你唄。”
瑪喬麗聽到老板娘的大膽發言後,先是一愣,臉上逐漸泛起了一抹紅暈,連連擺手,“不…不了,這怎麼好意思呢!”說著,身體還微微後仰,做出拒絕的姿態。
“我一個人登船,如果能幫到你,這是我的榮幸!”
“可我們沒在一個船艙…”
“這沒什麼關係,況且你的燙傷需要及時處理,而我的藥膏隻是起一個緩解的作用,後續的處理,還需要船上的醫生。”
老板娘看熱鬨不嫌事大,“是啊是啊!這位先生一看就是經常坐船的那些人,到時候,他還可以帶你直接去船上的醫院,省的你到處跑,還能節約時間,多休息一些,或者看看甲板上的風景。”
瑪喬麗被老板娘的話說得有些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