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工作日，珍妮準時到崗，格雷文和上次那個男人已站在辦公室等她。
格雷文向珍妮介紹：“這位是卡爾，這段時間你就和他一起共事。我有時候可能會回藍水星辦事，如果有任何事你可以直接請示他。”
卡爾向她頷首示意。
新同事今天打理得很正式，每縷發絲都服帖呆在正確位置。他的輪廓鮮明，五官立體，隻是一貫繃緊嘴角，冷漠肅然。偏偏長了一雙含情目，琥珀色的瞳孔更顯清澈純情。
珍妮微笑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珍妮。”
他垂眸看著麵前的手，沒有動作。
三秒過去，也許沒有。
珍妮麵上的微笑以及半懸的手臂都有些酸意。她在思考怎樣收回手才算自然。
三、二、一。收。
像是提前預判一樣，卡爾回握住她將垂落的手。
“你好，卡爾。”
他的手乾燥溫暖，手上老繭輕輕擦過珍妮的掌心。
“好了，那現在大家就互相認識了。”
格雷文拍拍珍妮的肩膀：“你第一天來，就先看看員工手冊熟悉下。我今天要出去辦點事，如果下班時間還沒回來，你自行下班。”說完瀟灑離開。
珍妮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愣在原地，轉頭問卡爾：“主管出去乾什麼了？”
卡爾已經坐回工位：“不是說了去辦事嗎。”
“辦什麼事？”
“不知道。”
“那他要經常出去辦事嗎？”珍妮追問。
卡爾抬頭眯著眼盯她，冷聲道：“主管辦事，下屬沒有權限知道。”
珍妮點點頭，一邊走向自己的工位，一邊消化現在的情況：已知整個辦公室加上領導隻有三人，已知領導有時去藍水星不在崗，那這崗位豈不是先天摸魚聖體，說不定還能找個線上兼職。在她還沒找到完美逃跑計劃前，她要儘可能多攢錢。
才離狼窩，又入虎口。珍妮不敢想霍爾德公司發現她是競爭公司派來的商業間諜時，又會追究出她多少罪責。
但無論如何，當臥底要比當小白鼠好，生命至少能得到保障。至於，一個合格的臥底所必備的素養，她已經通過突擊速學了五本臥底的人物傳記掌握。
總結出最重要的兩點：一要臉皮厚。發生任何情況都要保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二要人緣好。和同事建立良好的關係是獲取情報的關鍵，同時也降低了自己暴露的風險。
第一條隻能靠自己，第二條看起來也不算難。
那麼現在唯一的攻破點就在對麵的同事。
和珍妮隔桌相對的卡爾，一直頭也不抬地對著光腦工作。目光沒有交彙處，她找不到恰當的時機開口。
珍妮努力回憶過去工作中和老員工拉近關係的辦法，決定用最簡單的方式——下單了兩杯奶茶。
卡爾掃到桌邊突然出現的奶茶，抬頭，看見珍妮帶著討好的假笑，預判她未說出口的話：“謝謝，但是我不喝奶茶。”
“哦……你不喜歡甜的嗎？那你喜歡喝什麼？我重新點一杯。”
失算了，她該先問一下了，浪費一杯奶茶錢。
“不用，我隻喝水。我的生活習慣比較健康。”卡爾把奶茶推向珍妮的方向，示意她拿走。
珍妮慢吞吞拖著步子，拿著奶茶離開他的辦公桌：“挺好，挺好。身體健康最重要。”
半小時後，卡爾看著在辦公室來回走動，故意引起他注意的人。
對方像突然發現他的存在般，甩著胳膊扭頭解釋道：“坐得太久了，起來活動下。你要一起嗎？”
卡爾捏了捏鼻梁，向後靠去，背陷進辦公椅裡抱手不語，靜等對方下文。
果然她一邊假裝不經意走到他桌旁，一邊問道：“你和主管都是藍水星人嗎？”
“是。”
“那你來公司多久了？你是怎麼被派到這的？”珍妮腳步轉向他，雙手撐著卡爾的桌上。
卡爾看著越問越近的人，手指輕扣桌麵：“現在上班時間不是閒聊時間。”
一句話又讓珍妮剛起頭的閒聊結束，不得已離開。她在心裡暗自吐槽：不是吧，新同事這麼卷工作？一點休息時間都不給自己留？還是其實他根本是在裝，每次當她靠近工位時，他都不著痕跡地屏幕移開。珍妮嚴重懷疑其實對方一直在摸魚，所以才那麼害怕她看到屏幕。
“對了，你員工手冊看完了嗎？”卡爾叫住轉身離開的珍妮。
“呃，還沒有。”
“我建議你快點看完。你不知道明天有入職考試嗎？考試內容就是員工手冊裡的內容。”
“什麼！”珍妮立刻轉身，瞪大了雙眼，“可是，今天主管沒有跟我說啊。”
卡爾用指節撐著頭，語氣無辜為格雷文開脫：“可能走得急忘了吧。”
珍妮再也顧不上和他打好關係，回到位置上開始苦啃霍爾德公司的員工手冊。
足足五百頁的員工手冊，上千條細則。珍妮都要無力吐槽，有必要寫這麼多規章製度嗎？大星球的大公司都這樣嗎？
果然下班時間主管還沒回來。珍妮還沒看完一半的員工手冊，根本沒有察覺到時間飛逝。
倒是卡爾到點起身，到門口的腳步刹住，扭頭瞧見珍妮還在工位上。他轉身走回來，停在她桌前：“明天跟我一起去市場調查，到時候寫一份調研報告。”
“可是，我明天不是要入職考試嗎？”看得頭昏腦漲的珍妮抬頭懵懵地問。
“哦，沒有考試。”卡爾停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說，“那是我記錯了。”
“記錯了？”珍妮咬著牙問。
“嗯。記錯了。”卡爾坦然回應她有些冒火的眼神，“入職考試是我上一家公司的要求。”
“那你怎麼不早說？”珍妮繼續瞪著他。
“剛剛才想起來。”卡爾的語氣頗為真誠無辜。
冷靜。冷靜。
要和同事建立良好的關係。珍妮用力擠出地虛偽笑容，
像是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卡爾輕哼一聲轉身，雷厲風行地離開。
珍妮則盯著他的背影冒火，兩杯奶茶的吸管都被咬到變形。
上完第一天班的珍妮得出結論：這份工作工資高，上司管得少，簡直完美。就是新同事又裝又拽。嗬，不虧是alpha，一如既往的討厭。
……
隔天，珍妮跟卡爾先在地圖上確定調研位置：“我認為我們可以從東城區邊開始，那邊的藥劑店比較集中，你覺得呢？”
卡爾沒有異議，作為異星人，他將帶路的主導權交給她：“可以。你對這裡比我更熟悉，你來定從哪裡開始。”
m79星不算宜居：地殼運動頻繁、極端氣候頻發、有毒的土壤，從第一批移民開拓者起，曆經七八代人建設，也不過勉力建立了東西兩個城區的定居點。
西城區是隨著人口增加，在政府規劃下擴建。有規劃的城市建設，自然各方麵條件都比東區當初無序擴張要好。稍微有些錢的居民都往西城定居，漸漸的，東區就變成窮人定居的代名詞。這裡的人口流動密集，人員來源複雜，但聚集程度高，相應各種藥劑店也齊全。
珍妮拉著卡爾站在一排老舊的自助藥劑機旁，掐表計時看藥劑消耗的速度、數量。
卡爾抱著雙臂聽完她的計劃後，改揉了揉太陽穴表示拒絕：“一定要用這麼笨的方法嗎？”
珍妮從她的手環式便攜光腦進入霍爾德公司內網，拿出實例反駁：“當然，你看人家優秀員工的內部分享中就說了‘做市場調研一定要重視線下，網上數據可以造假。一定要實地考察得出結論。’”
卡爾不置可否。
珍妮又進一步問：“你之前有被評選為優秀員工嗎？”
卡爾繼續保持沉默。霍爾德公司內網當然不會有關他的任何事跡。
沉默間，珍妮自行解讀為，他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工。
珍妮不由分說拉著他的胳膊蹲下。兩人蹲坐在自助機旁，假裝兩個無所事事的路人打發時間。
他開始後悔讓珍妮加入公司內網，她又沒有大公司工作經驗，做戲完全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平白給自己找事。
來自助機器下單的人稀稀拉拉。珍妮看天看地，看旁邊的人雙手環抱，一臉冷漠不耐煩的樣子，開始找話題閒聊。
她好奇最終錄用自己的原因：“你知道主管為什麼招我嗎？是不是發現比較一圈下來，其實我還是特彆優秀？”
“不是。”卡爾側頭，看著珍妮手正托著臉，眼睛亮晶晶地瞧著他。
他覺得對方真是自信過頭，有必要敲打下她自滿的勢頭：“錄用你隻是因為你是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