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躍裂穀 你從來都沒有自作多情。……(1 / 1)

成敗之名 [賽車] 觀欽 4273 字 2024-05-01

聯賽結束之後,車隊也正式開啟備戰WTCR之路。

上個星期汽聯在官網發布了第一站賽程表,將首站確定在了國內的東望洋賽道。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的結果。

那裡常年都被作為賽事的收官之戰賽場,今年卻意外被安排在了開頭。

作為世界公認最具難度的賽道之一,且不說東望洋賽道有接二連三的超高速彎,其中穿插著各種樹乾、燈柱、水泥牆和山崖,對車手的控車水平有著極高要求。

事故可能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作為國內最高風險的賽道,這裡每年都是險象環生。三年前在大獎賽上上演的連環撞更是被譽為“年度最昂貴的撞車事件”,多達十五台GT賽車被卷入事故,車損總價高達幾千萬,可謂是損失慘重。

所以今年第一站選在這,簡直就等於是地獄開局。

鄧有為沒少為這個事情頭疼,就連車隊高層都針對此事開了不下三次會議。

危險性增大也就說明變數增大,他們的戰術不僅僅要考慮自家車手,還要對其他車隊的首發車手水平做出預判。很多時候自身發揮沒有任何問題,結果因為運氣不好碰上其他人的賽車出現狀況,可能會影響到自己成績甚至是退賽。

但這種情況避無可避,用周棘的話來說就是不如上場前燒柱香拜一下。

所以最後他們能做的隻有把模擬器上其他圖給關了,先統一對東望洋賽道進行針對訓練。

“你們有不少人都跑過東望洋實地,應該知道它的盲彎很多,不熟悉線路和彎道是大忌。”

聽這口氣就知道鄧有為是準備讓他們在模擬器上為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了。

不過好在雖然他們都是統一訓練,但畢竟到時候真要上場跑的還得是那兩個首發,替補的情況都很少出現。

所以最後苦的還是周棘和許書航。

下班時間一到,其他人立馬作鳥獸散,隻有他們還要被鄧有為盯著加訓。

唐明海靠在模擬器旁邊喝果汁,順口問:“我跟段譽要去擼串,給你打包點回去?”

周棘剛開過終點線,正在等係統生成數據:“不用,我待會回家一趟。”

邊說著,他還不忘回過頭看了眼,駱其清已經沒影了。

走這麼早今天?

......

晚上八點三十九,駱其清洗完了澡,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照例打開電視機隨便找了個節目來當背景音。

裡麵好像在播什麼愛情倫理劇,反正抬頭就看到兩個男人在對峙。

“我對她是真心的...”

“誰都不可以質疑我對她的愛...”

駱其清閒來無事還跟著模仿了一段。

但今晚不會這麼清閒度過,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九點,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來,隨手拿了條外套披上就準備下樓。

電梯一路下到了負二層。

這棟樓配備的是雙層地下車庫,但因為住戶不多,所以車輛大部分都停放在了負一層。

負二層足夠空曠。

駱其清找了個靠近入口的位置,沒過多久,一輛本田雅閣就打著雙閃出現在他麵前。

在經過他身邊時,郝宥凡從裡麵探出頭來:

“怎麼樣?這輛車可以了吧?”

“還行。”

郝宥凡就近找了個空車位把車停好,然後就熄火下車。

三個半小時前他還坐在露天餐廳裡切牛排,結果接到駱其清電話後,他二話不說就回家挑車。

有他這種好兄弟真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分!

“你真想好了?”

郝宥凡把車鑰匙往駱其清的方向一拋,問。

車鑰匙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穩穩當當落進駱其清手中,被他攥進掌心。

“嗯。”

他也在私底下糾結了很久。

自己的身體隻有自己最清楚,對於他的病,一直都不僅僅是開不了賽車那麼簡單。

他是根本開不了車。

平時看起來跟正常人彆無二致,但隻要真正到了手握方向盤,腳踩刹車的時候,他就會出現異樣。

沒人知道,這對於一個熱愛賽車的人來說有多麼痛苦。

駱其清滿打滿算已經有五年沒碰過車,他一直謹遵醫囑,選擇接受醫療反饋,配合保守治療。

但始終沒等來他想要的結果。

所以他決定強行一試。

這樣說白了還有點拔苗助長的意思,強行試驗自己如今的接受程度,運氣好就等於直接突破一個心裡屏障,運氣不好又要用時間來修複。

不就是賭麼。

可總比坐以待斃好。

所以他給郝宥凡打了電話。

“隨便造,這車在我家車庫停了好幾年都沒人開。”郝宥凡順手拍了拍外殼,結果反手一看蹭出了滿掌灰塵,“臥槽這多久沒洗了。”

駱其清習慣性掃了眼外框架,就看車胎還沒癟下去,正常開肯定是沒問題。

“那我走了?”

郝宥凡對他接下來的事情一知半解,不太放心地問,“真不用我陪你?”

駱其清搖頭說不用。

主要是要真出什麼意外,那得多狼狽。

他還是不習慣把脆弱的一麵外露。

“那有事隨時喊我啊。”

郝宥凡最後被自家司機給接走了,駱其清目送他們的車拐過路口,可在這之後他並沒有直接返回停車場,而是拎著鑰匙,先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瓶冰水。

二月的氣溫總是忽冷忽熱,但今天顯然是回暖了些。

走在路燈下,他恍惚回想起自己在倫敦的時候,因為住的區域治安並不是很好,所以天黑以後在街上幾乎就看不到什麼行人。

但他不喜歡呆在空蕩蕩的公寓,於是就總愛溜出去,跑到附近的石橋邊散步。

也就是想現在這樣,提著瓶冰水到處亂晃。

當初為什麼想回國來著?

他踩著走在自己麵前的影子,迷迷糊糊地追溯。

對於他這種無父無母的人來說,其實就像是顆蒲公英的種子,飄到哪裡,就可以在哪落地生根。

但這裡對他來說還是有特殊意義。

比如賽車。

比如周棘。

那今天為什麼衝動地想做出嘗試?

明明十分清楚這一步對自己來說,難度就等同於飛躍裂穀。

可是還是有不得不做出嘗試的理由。

因為賽車。

因為周棘。

駱其清無端想起第一次去到季安的診室。

他在國外的主治醫生是季安的導師,所以回國之後,季安順理成章接手了他的病例。

當時季安盯著他的檢查數據,足足皺了兩分零四秒的眉。然後才重複地提醒他,這會是一個漫長的康複過程。

不知不覺中,駱其清走到了一個長椅邊,於是他就順便坐下來吹了會風。

打開手機,他鬼使神差地翻出某個微信,在對話框編輯了一句話。

整個頁麵清一色都是他發出去的信息。

而對麵沒有一條回信。

但駱其清對於這個情況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他無比自然地點了發送。

【Qing:你也覺得我能成功吧?】

該邁出這一步了。

回到車庫,他很快找到郝宥凡那輛車。

沒有過多猶豫,駱其清直接拉開車門,坐上了主駕駛。

六年來,他第一次坐進了駕駛艙。

雅閣的內部空間足夠充裕,內飾從經典黑色改成了酒紅色,側邊還加裝了氛圍燈,這些應該都是郝宥凡的手筆。

雖說這輛車很久沒人開過,但估計也有專門送去店裡保養,至少他現在坐進來還能聞見淡淡的檸檬香。

駱其清盯著方向盤,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

而且多少有點心理作用的影響,座墊還沒捂熱,他就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開始變得急促,心跳也在不太規律地加快。

就像是坐在過山車的座椅上,隨時等待著彈射啟動。

“沒事的...”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調動座椅距離,給自己扣上了安全帶。

鑰匙對準鎖孔。

駱其清的手有點發抖,準確來說是他渾身都在發抖,所以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插進去,

在這個瞬間,他忽然就萌生出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結果其實是可以預見的。

就看他到底能不能接受那個結果。

“深呼吸。”

他聽見自己對自己說。

握著方向盤的手逐漸收緊。

諾大的車庫裡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所以此時此刻不會有任何人看見他現在的模樣。

駱其清擰開蓋子,一口氣把還在冒冷氣的礦泉水灌到底。

就好像借著冷意能麻痹掉自己的神經。

都到這了,怎麼說也要試一次吧。

難道就不渴望變回一個正常人嗎。

可儘管如此,那些掩埋在深處的血紅色記憶還是開始不受控地蠶食他的大腦。

如同二十萬蝗蟲過境,壓得他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耳朵好像從身上被割裂,隻能聽見有玻璃破碎和四麵八方來自救護車的尖銳鳴笛。

好壓抑。

好難受。

直到那段令他最為絕望的回憶湧上心頭,駱其清神色痛苦地捂住耳朵,祈求這些聲音和記憶都能趕快從他大腦裡出去。

外麵寂靜一片,無人知道這輛車裡正在發生怎樣一場天崩地裂。

記憶的儘頭是那天周棘站在宿舍門口,雙目疏離,言語嘲諷。

“就當是我自作多情。”

不,不是,你從來都沒有自作多情。

在某種強烈的情感驅使下。

駱其清心一橫。

啟動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