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

什麼玩意兒。

快跑？

跑什麼？啥意思？

成易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愣住了。

“那裡邊坐著的不是人。”Daniel神神秘秘指向那間孤零零的總裁辦公室，“是某種白堊紀已滅絕的巨蜥生物。”

“啥？”

成易一臉懵逼。

這層外邊是總辦的秘書和助理工作的地方，還有個內間，是總裁自己的辦公室。Andy在內間門外敲了敲門，遲遲沒聲響，便轉而問旁邊一位身穿西服套裙的女士：“姐，楚總還沒開完會嗎？”

那位女士搖頭：“上個月線上銷售渠道數據不太好看，他正興師問罪呢。”

話音剛落，忽聽一陣騷亂，走廊儘頭的會議室門開了。

從裡邊出來了幾個人，看樣子都是天智的高管骨乾，成易昨晚上搜資料時見過。隻不過，資料上這幾個人的樣子麵帶微笑強勢逼人，現在卻一個個麵如死灰，仿佛剛經曆了什麼劫後餘生。甚至還有一個四五十歲的男的，滿臉通紅，甚至拿手抹著眼淚。

成易忽然明白了，所謂的“已滅絕白堊紀巨蜥類生物”是什麼。

霸王龍。

傳說中的狂暴霸王龍。

“再拿這種數據給我看，明年就都不用來頂樓找我了。食堂後廚正好缺人，我推薦你們去，畢竟你們有長達十年的飯桶管理經驗。”

有個冰冷的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低下頭，隻有成易順著目光看去。

然而，這一眼，令他徹底震驚了。

眼前的不是個噴火霸王龍，而是個……

美人。

大美人。

寬闊明亮的辦公室，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打在他身上，他好像整個人都染著一層光暈。

挺闊的黑色綢麵西裝，暗色條紋的領帶打的端正，濃黑的頭發極為整齊，僅有一絲碎發垂在額前，漂亮的桃花眼望著眾人，微微透露著居高臨下的嫌棄，眼角涼薄，皮膚白的發光，美的驚心動魄，渾身散發著種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雖然是個男人，卻美的叫人愕然。

太驚豔了。

他美的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叫人一眼看過去就挪不開目光。

而與這驚豔的外表反差巨大的，則是這個大美人嘴裡冰冷吐出的幾近惡毒的話語。

“我給過你們機會，你們要HC我批準，要資金我批準。但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成果，建議你們下次提交報告時，在末尾附上辭職信。我會看在你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寫推薦信送你們去競對公司做臥底，這樣不需我出手，你們就能在三年內搞垮他們。”

他罵人是拐著彎的，有種幾近於藝術的惡毒。幾個高管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出。

“Andy，送他們下樓。還有……”

楚洺話語戛然而止。

他微微蹙眉，看著顧安身邊站著的陌生男人。

男人穿著格子衫，一臉老老實實的神情，鼻梁上還掛了個眼鏡，頭發也亂亂的不拘小節。

“誰叫的維修工？”他下意識問，“辦公室有東西壞了？”

“……楚總。”顧安咳了一聲，有點尷尬，“這是新助理。隔壁天雲過來那個。”

“楚總您好，我叫成易。”

成易回過神，立刻向前一步，努力咧嘴展露出自信的微笑，伸出手，想給楚洺一個好印象。

楚洺的眼神瞬間冷了。他隻是略打量了成易一眼，並沒有將手伸過去。

成易的手在空中不上不下，很尷尬。

他知趣地把手收在了身後。

“Andy。”楚洺的聲音冰冷，向一旁的顧安質問道：“誰叫你把他帶回來的？”

“我、我……”

“我有沒有說過不需要？”

“您、您……”

“誰允許你擅作主張？”

“這、這……”

楚洺三連質問，聲音一次比一次冷。成易分明感覺他身邊方才還很優雅的男人手開始顫抖，額頭也開始淌汗。

“送他走。報銷打車費。”楚洺一錘定音，不再搭理兩人，轉身自己進了辦公室。

顧安回過神來，帶著成易，一個箭步也衝了進去。

楚洺脫下外套，轉身蹙眉看著他：“還有什麼事？”

“楚總，這畢竟是隔壁陳總的人。”顧安咽了口口水，“您不能連個理由都沒就說不要啊。”

楚洺冷笑：“還好意思要理由。天雲辭退的人，安插到我身邊，幾個意思？”

成易一愣，他想起來了，程雨說過，天智是太子爺的嫡係，天雲隸屬於太子爺的叔叔。天雲老總之所以做出把自己丟給天智任命，也是想惡心對方一把。

看來，計謀很成功，確實把楚洺惡心到了。

所以，楚洺壓根就沒打算接受過自己，對吧？也是，正常人怎麼會接受對手派來的人。

“陳金鵬敢騎到我頭上，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楚洺靠在椅背上，“我這是公司還是馬戲團？專門收容珍奇怪物嗎？”

陳金鵬是天雲的大老總，成易知道。他正驚歎於楚洺說話直接，誰料聽到後邊那句“珍奇怪物”，他立刻笑不出來了。

哦，珍奇怪物是自己。

“……可是調任文件是集團的CHO親自簽過字的。”顧安咽了口口水，“我們沒權利拒絕。”

分公司隸屬於大集團，都說京官高三級，這裡也一樣。分公司需要無條件聽從集團總部安排。

楚洺卻輕蔑冷笑，言語間絲毫不把集團的大領導放在眼裡：“CHO什麼時候做的垃圾回收業務？我建議你明天就把CHO的簡曆投遞給環保局，正好今年政府合作的綠色低碳宣傳指標也不用發愁了。”

成易又是一愣，腦子轉了個彎，才明白原來那個要回收的垃圾是自己。

楚洺說完，起身按了自己辦公室的電梯按鍵，這是專屬於總裁的直通電梯。

“我還有事，你送他走，彆再浪費時間。”

顧安看他一副決絕樣子，弱弱道：“楚總，人都來了，你好歹看看……”

“好，我看看。”楚洺好似真的在聽建議似的，聞言就上下打量著成易，真的就是“看看”。

在看到成易身上的格子衫時，他眉頭一蹙，問Andy：“你說，他之前做什麼？”

“工程師。”

“寫代碼的？”

“不是，寫代碼的是軟件工程師。天雲做的是傳統家電，不用寫代碼，他是機械工程師。”Andy怕自己沒說清楚，又補充道：“就是做機械結構部件的。”

“噢。”楚洺一挑眉，“擰螺絲的。”

顧安：“……”

成易：“……”

“我不管他是寫代碼的還是擰螺絲的，但是顯然他不適合這裡。他連最基本的外形和著裝禮儀都不明白，難道明天客戶來視察，他就穿著這身格子衫去接待？”

“楚總……”

男人不容置疑打斷了他的話：“Andy，你不用說了。我隻講究公平，找人第一要求就是能力。沒有能力的人，就算是太子爺的姘頭，我也不會留麵子。”

“他能力很好的。”Andy聞言立刻據理力爭，“我學姐力薦的人，絕對不會有錯。”

“如果他能力可以，為什麼會被裁掉？”楚洺吸了口氣，一眼指出了他話裡的漏洞：“一，裁掉的人，能力不行。二，對家公司安插在我身邊，動機不行。三，靠你學姐的關係走後門，人品不行。要麼他走，要麼你跟他一起走。我說明白了嗎？”

成易點點踩中他的雷。

尤其是最後一點，是他的大雷。

楚洺作風是職場公平，手下哪個不是千挑萬選的人中龍鳳。哪怕是太子爺想塞小女友在他手下，都被他一頓臭罵。

他誰的麵子也不買。

——

成易在楚洺罵道“垃圾回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了。隱約間，成易聽見電梯內傳來吱吱吱的聲音。他有些分神。他也從前隻聽說過有總裁專用電梯，一直覺得奇怪，按理說電梯的噪音那麼大，是怎麼做到隔音的？

不……

這個聲音好像不是正常運行的噪音。

回過神，正好聽見一句：“如果不是能力不行，怎麼會被開除？”

這一句話，令近些天來受的委屈終於爆發。

他能力不行？

他拿了多少次傑出貢獻獎的獎杯，甚至帶領部門申請過一次專利！他愛崗敬業，能力一流，什麼都沒做錯，可他還是被這樣對待。

被自己的公司像丟垃圾一樣，丟到了隔壁這裡，受到彆人的侮辱！

如果說前幾天，那些人對他的壓榨隻是在加重他心理的負擔，但他還能承受，那楚洺這句話就是最後一根稻草。

他不想忍了。

忍有什麼意義呢！

Andy還想說什麼，一邊不吱聲的成易忽然開口。

“楚總。”成易忽然聲音不高不低的道，“我也不是死皮賴臉非要這一份工作。”

楚洺似乎沒預料到他會忽然接話。

眼神有點驚訝，不過也沒太多，略略瞥了他一眼。

成易繼續道：“工作是雙向選擇的。今天我和您第一次見麵，在我們互相不了解的情況下，您就接連用怪物和垃圾形容我，我認為我不適合在您手下做事。因為您不會尊重彆人。”

顧安驚訝地看著成易，從沒有人敢這麼跟他們老板說話。他結結巴巴的，都要嚇死了，趕忙拉了拉成易：“彆說了！”

“顧安先生，不用你為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很感激。”他朝顧安投去感激的目光，很堅定道，“但是，我是有自尊的人。”

“很好。”楚洺眉宇間似乎有一秒鐘的鬆動，不過他很快冷冷一笑。“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好走不送。”

“不過，楚總，在我走之前，我建議你不要乘坐這個電梯。”成易又道。

楚洺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希望您聽從我的建議。”

楚洺心道：莫名其妙。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門緩緩打開，他向內走去。

“楚總！”成易來不及開口製止，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楚洺的胳膊，下意識一把將楚洺扯了過來。

他力道過大，楚洺猝不及防，向後一倒，直接摔在他懷裡。

成易沒想到這個漂亮的男人身形竟然如此高大，被他撞得退了好幾步，兩人抱著滾在了辦公桌上，文件劈裡啪啦滾了一地。

慌亂之中，成易的手不慎摸了楚洺的腰一把。他本是無意的，可手上傳來的觸感讓他怔神。

好軟。

此材料張力不錯。

又不慎摸了他的手一把。

好嫩。

此材料表麵粗糙度很好。

楚洺接連被摸了兩把，又驚又怒，剛想直起身，卻又一次跌在他肩膀處。

一個比自己還高的大男人親密無間的與他接觸了，身上的味道撲麵而來。

好香。

此材料沒有刺激性氣味。

“你乾什麼？！”

楚洺被撞得頭暈眼花。他莫名其妙被男人占了兩把便宜，氣的胸口一起一伏。

難道是被拒絕後惱羞成怒，要對他進行暗殺嗎？

在旁人的攙扶下，楚洺狼狽地從成易身上爬起來。他發絲亂了，胸前的扣子敞開一粒，領口處露出冷白的肌膚。

他惱羞成怒，開正要興師問罪：“你……你怎麼敢！”

下一秒。

方才的電梯“哐當”發出一聲巨響！

轎廂重重砸在地上。

辦公室裡所有人臉色都白了。

巨響過後，整層樓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楚洺：“！！！”

“因為電梯壞了。”停了片刻，成易才不冷不熱地說，“我聽到了金屬疲勞斷裂的聲音。”

楚洺驚魂未定，發絲微微淩亂，麵色潮紅地驚愕地看他。

“65A號高碳鋼，你的電梯繩索材料。除我之外，整個集團沒有任何一個工程師，可以僅憑斷裂的聲音就判斷金屬類型。包括你們天智。”

成易背起自己的雙肩包，冷冷瞧他一眼：

“你可以質疑我出身，但不能質疑我的能力。”

成易說完，轉身就走。

人很美，可惜是個傻逼。

到了樓下，成易出不去了，有門禁。

來的時候是Andy領他進來的。他隻能讓前台小姐放他出去。

“您來的時候沒有登記嗎？這樣吧，您在這欄填寫一下。”前台小姐指著“目的”這一欄。

成易想了想，大筆一揮，寫下：“維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