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還是包?(1 / 1)

醫院。

虞泠先去看了蘇予時,蘇予時躺在床上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蘇予時看見她進門,艱難地撐起身體,指了指旁邊的床頭櫃,上麵放了個藍色的小包。

“你的包。”

昨天顧成玉把包撿起來就丟給她,她說她沒有虞泠的聯係方式,顧成玉聳聳肩說他也沒有。

“等她自己回來拿唄,要是她不要你就自己用。”

蘇予時:“……謝謝你的建議,但我還沒窮到這份上。”

虞泠本來想關心兩句,但看見蘇予時的臉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又不能進門就走,隻能麵無表情地拿起她的小包裝作找東西,實則在想說什麼好。

在蘇予時眼裡,就是虞泠臭著張臉,冷冰冰地檢查她的東西少沒少。

蘇予時:……她再窮也不至於偷東西好嗎?

虞泠包裡的東西不多,但她還是翻了半天,終於想出破冰的話。

“喂,你知不知道傅江冉的病房在哪?”

生硬的,高高在上的語氣。

蘇予時早就習慣了虞大小姐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說話方式,她老實回答:“在樓上,201號病房。”

昨天鬨得那麼難看,離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顧成玉看上去挺高冷的,實則看熱鬨不嫌事大,一替傅江冉辦好住院手續就過來告訴她他在幾號房,問她要不要去看傅江冉。

外麵發生的事也憋不住了,幸災樂禍地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傅江冉被打得可慘了,誒,可惜你沒看到,啊,不是,我是說他可可憐了,你要不去看看他?”

“他可是為了你才被打成這樣的,要是不去看看他,你也太沒良心了。”

蘇予時:“……我自己都躺在病床上怎麼去看他?”

他真的好吵,她想休息了。

顧成玉翹著二郎腿托著下巴,笑眯眯的:“隻要你有心總歸是有辦法的。”

蘇予時:神經。

“我拍了他的照片,你要不看看?”

蘇予時開始揉自己的太陽穴,實在是受不了顧成玉了。

他真的好煩,還不如像之前對她愛搭不理那樣呢。

吵死了。

蘇予時被煩得想殺人,她的脾氣也不太好,耐心在傅江冉身上也已經快全部用儘,對傅江冉伏低做小已經讓她夠憋屈了,現在受傷了還要被顧成玉煩,她真的要忍不下去了。

哪怕丟掉他的餅她都想讓他滾出去。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顧成玉,美豔的容貌此時充分發揮了它的攻擊性。

“閉嘴。”

縱使是見過不少美人的顧成玉,一時也看呆了。

出於對形象的考慮,平時她特意化妝削弱外貌的淩厲感,神態表情也走親和路線,想提高路人緣,所以雖然長得美豔,但看上去卻是溫溫柔柔的。

現在她素淨著臉,隻是拉下嘴角,就很有威懾力。

蘇予時懶得理他,翻身背對他睡下。

蘇予時不理他,顧成玉心裡卻又有微妙的異樣,讓他有些坐立不安,沒做多久就出了病房。

結果好不容易清靜了,她才淺淺睡了半小時,虞泠就把門踹開了。

那一刻蘇予時想,無論什麼人她都要讓他滾出去,顧成玉滾兩次。

但看見虞泠的那一刻,蘇予時心裡的邪火就悄悄滅了。

她對虞泠,是有愧疚的。

虞泠帶了口罩,蘇予時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她高傲地抬起下巴,不願在她麵前低頭。

她一向如此,沒什麼奇怪的。

蘇予時不知道虞泠被傅江冉打了一巴掌,顧成玉特意對這部分一筆帶過,隻說傅江冉想對虞泠動粗,被路過的好人見義勇為了。

傅江冉被打的部分,他倒是講得詳細。

不知道他們兩有什麼仇。

虞泠得到答案,又扭扭捏捏地問她:“你還好吧?沒死吧?”

蘇予時露出一個很輕的笑:“暫時還活著。”

虞泠又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和蘇予時本就不熟,平時見麵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看見蘇予時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想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發泄到她身上。

虞泠嬌縱,但還是會藏一藏自己的惡劣,努力披上溫柔的外皮。

虞泠繃著臉,高冷地點頭,離開房間,背影露出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李一在外麵等她,手裡拿著她的大衣外套和一個文件夾。

虞泠從他手裡拿過文件夾裡的文件,折了折塞進小包,直奔樓上,特彆囑咐李一不準跟上來。

李一看著她隨意的動作眼角抽了抽,他順從地垂眼,站在原地看著虞泠走遠。

她直衝樓上,一眼就知道傅江冉住哪間病房。

兩個黑衣人站在門口,這認不出來也難。

虞泠鎮定地來到門口,她露出一個溫柔脆弱的笑容,眼眶中慢慢蓄滿淚水,聲音沙啞虛浮:“江冉在裡麵嗎?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我真的很擔心他。”

虞泠身材纖細,寬鬆的毛衣下,肩膀薄得像一片紙,她眼眶含淚,輕輕眨眼,淚珠便圓圓地滾下。

她咬緊牙,臉上露出幾分倔強。

門外兩個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帶著耳麥,對虞泠麵露動容。

左邊那個人歎了口氣,他認識麵前這個女人,傅總的妻子,對傅總情根深種,但傅總偏偏不領情,都是夫妻了,還將人推拒千裡之外。

“抱歉,但傅總說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虞泠身體微微晃動,像是無法承受這個消息:“真的,不可以嗎?”

“抱歉……”

“當然可以,您請進。”

助總打開門,他注意到門外的動靜,一猜就知道是虞泠來了。

助總看著可憐兮兮,淚眼汪汪的虞泠,麵露不忍。

虞泠有多愛傅江冉,為他付出了多少,他全部看在眼裡,明明傅總對她也有情,怎麼兩個人就走到這個地步?

助總退開半個身子,請虞泠進來,兩個黑衣人也放下攔虞泠的手,讓她進門。

虞泠低垂著眼睛,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謝謝你,助總,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再見到江冉。”

她抬起頭,蒼白的皮膚,紅紅的眼圈,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她哀求道:“我能一個人和江冉待一會嗎?”

“我想跟他說說話,這可能是我最後見江冉了吧。”

“我要離婚了。”

虞泠自嘲一笑,抬起眼,又是真誠地懇求。

虞泠帶著口罩,助總隻能看見她的眼睛。

純黑的眼睛。

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眼睛,黑到極致的瞳仁反而顯得透徹,覆上一層淚水,瑩潤透亮得像是水銀鏡子,可以清晰地映出她所看之人的身影。

哀傷,欣喜,她的眼睛會誠實地映射出她所有的情緒。極黑的虹膜像是黑洞,吞噬掉她所看之人的全部目光,甚至理智,讓人不自覺地跟著她的情緒走。

傅江冉自認為識清了她的本性,也很難拒絕她的眼睛。

總是被她可憐的眼睛蒙騙,誤以為她真是柔弱的兔子,是離不開他的菟絲子。

然後,一次次原諒她,維持這段可笑的婚姻。

哪怕她把她的親姐姐推下樓梯,把他的胞弟踹下池塘,潑了他叔叔一臉熱茶水,還扇了他表妹兩個巴掌,搞黃了他和柳家的合作,背著他去找蘇予時的麻煩……

隻要她說句對不起,就輕易地原諒了她。

幫她掃尾,給她撐腰。

但她不肯原諒他。

無論他再怎麼解釋,再怎麼挽救,還是被虞泠一次次推開。

他也想好好愛她,但永遠都做不到。

兩個人之間永遠有根刺,一開始是虞溪,然後是傅家,柳策宜,現在是蘇予時。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虞泠卑鄙,虞泠惡毒,虞泠驕縱任性,虞泠不擇手段,他不能愛她。

連他自己都在跟自己說,不能愛她,不要對她好,冷落她,無視她。

於是漠視她的心意,踐踏她的愛意。

他無法接受自己愛的人居然下作,惡毒,蠻橫。

表裡不一,傲慢至極。

說到底,她和柳策宜其實也沒什麼區彆。

柳策宜對他做的事,虞泠不也做了嗎?

她說不定還更過分些,她憑什麼生氣?

還有那幾個女人,他也不知道哪傳出來的風言風語,他跟虞泠解釋過,她從來不信。

一開始幫蘇予時是看在她臉的份上,後麵是朋友讓他幫忙照顧一下,他才和蘇予時交流多了些。

他看出蘇予時喜歡他,心裡又憋著一股氣,就想利用蘇予時來刺激虞泠。

他知道虞泠肯定會找蘇予時的麻煩,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很了解她的,但他隱秘地在享受這件事,這意味著至少虞泠還愛著他。

但現在,他對蘇予時的感情好像有些失控了。

那虞泠呢?

哢噠——

助總還是讓虞泠一個人進來了。

裡麵的病房隻有傅江冉一個人,虞泠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傅江冉,他頭上帶著一個護具,淩厲的雙眼因為病痛軟了幾分。

她進門前專門問了傅江冉怎麼樣,助總可能是怕她擔心,跟她說顱骨骨折和腦震蕩,安慰了她一句聽著嚇人但也沒啥大事。

他看見她的到來很驚訝。

虞泠關上門,從包裡掏出被她折得皺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簽字吧。”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好像很委屈。

“我淨身出戶,不用打官司了,浪費時間。”

傅江冉想站起來問虞泠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剛醒,頭還在痛,還有些脫力,隻能坐在床邊狠厲地瞪著虞泠。

“離婚?”

虞泠看著傅江冉氣急敗壞,好像隨時要衝過來的樣子後退兩步。她冷笑兩聲,又鼓起勇氣上前,把筆和紙都遞給傅江冉。

“對,離婚,我跟你提的離婚。”

“簽字。”

傅江冉揮開虞泠的手,圓珠筆滾落到牆角。

要不是虞泠手快先收回了離婚協議書,估計也要遭殃。

她的手很痛,傅江冉那下力氣不小,都給她打紅了。

傅江冉陰沉沉地看著她,俊美的臉有些扭曲,聲音冷得要掉冰渣:“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他可能喜歡上了蘇予時,但他——

不會和虞泠離婚的。

他不想和虞泠離婚。

至於李一,傅江冉咬緊牙,他會讓他知道碰他的女人會是什麼下場。

他不會讓他死得很痛快。

虞泠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展平,撿起掉落在地的圓珠筆放在一邊。

虞泠緊緊握著包,她心疼地看著曾經讓自己無比迷戀的臉,靠近傅江冉。

傅江冉現在應該沒什麼力氣,不然他剛剛就會把她壓在牆上質問她。

他很虛弱。

所以,天助她也——

虞泠拉著小包的鏈子,用力地把包揮出去。

碰——

漂亮的,鑲鑽的,傅江冉送給她的藍色小包,狠狠地甩到傅江冉的臉上,發出巨響。

她的包裡有個電擊器和一個充電寶,重量不輕,結結實實地砸過去,讓傅江冉的臉瞬間就紅腫起來,還有幾個堅硬鑽石造成的凹陷。

他的頭偏向一邊,嘴角溢出一縷血。

牙齦,臉頰的軟肉都破了。

口腔裡都是血腥味。

他的右耳嗡嗡地耳鳴,眼前開始發黑,嘴唇因為劇痛開始顫抖,他說不出話來。

本來就有李一造成的傷,虞泠這一下更是讓他的頭痛得都快裂開,頭骨像是裂成一塊塊,豆腐一樣的大腦被衝擊波震碎。

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著虞泠,傅江冉狹長的眼睛裡全是憤怒。

她居然敢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