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軒,多麼熟悉的一個名字。
蘇禾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男人沒了將軍的氣概,柔弱的宛如一隻走失的小狗。
蘇禾記得這個名字。
在原著裡,柳雲軒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駐守邊疆,戰功赫赫。儘管不是主角,但蘇禾始終記得柳雲軒出場時書中的描寫:
“那少年將軍至多雙十之齡,身姿挺拔如蒼鬆傲立,氣宇軒昂。
麵龐白皙且棱角分明,劍眉入鬢,雙眸炯炯似寒星,深邃有神,透著與生俱來的銳利與果敢。
鼻若山峰,挺而堅毅,薄唇輕抿間;烏發束冠,紅纓飄垂,一襲亮銀甲。
甲光粼粼,腰佩寶刀,璀璨奪目;跨下駿馬,嘶鳴陣陣,威風凜凜。
將軍手挽韁繩,昂首遠眺,仿若視千軍萬馬如無物,隻待一聲令下,便要衝鋒陷陣、揚名疆場。
那股意氣風發之態,真叫人移不開眼。”
蘇禾永遠記得這段描寫。
她還記得,書中曾寫,柳雲軒有一位青梅,是京城閨秀,世人稱其二人郎才女貌,雲雪之配,天作之合。
而那位青梅,便是京城林氏。
那個時候,蘇禾自以為這林氏是林家三姐妹的長姐之一,但當剛才柳雲軒對著自己脫口“林雪“之名,她心中便大概有數。
林家僅有小女兒生於臘月寒冬,此林雪之人便是蘇禾現在寄居的軀殼。
蘇禾平時大大咧咧,但在讀到林家落寞絕戶、柳雲軒崩潰自刎時還是流下了眼淚,儘管那時並不知道林雪一人。
而如今,柳雲軒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側躺在她懷中,像隻被打碎的琉璃槍,少了份將軍的凜冽,多了份公子的柔情。她怔住了。
蘇禾雙唇微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柳雲軒見蘇禾沒有回應,自嘲地歎了口氣。
“是微臣唐突了。”
蘇禾有些不知所措,咽了咽口水決定還是要開口解釋。
“啊……柳雲軒……是你啊……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呢?”
此話一出,正常人大概都能聽出這裡麵的邏輯漏洞。
但柳雲軒竟然比書中寫的還要戀愛腦,方才還一副委屈的樣子,見自己的“林雪”還記得自己,便傻笑出來,一下子,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也順著升起的臉頰滑落。
蘇禾沒想到堂堂大將軍,現在卻在自己麵前耍小孩子脾氣,還那麼容易就哄好了。
“天啊,戀愛腦真可怕。難怪後來自刎了。”蘇禾在心裡默默吐槽。
跪坐在一旁的喜鵲見二人上演青梅竹馬相逢的橋段,自己實屬格格不入。她隻聽說過柳雲軒之名,卻未見過其本人。或許是因為她進府侍奉小姐時,柳雲軒早已紮根邊疆,對他的了解僅限於他和小姐往來的書信中。
喜鵲默不作聲地把柳雲軒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拾起來,小心翼翼地裝回原本的袋子中。她看了看含情脈脈的二人,又看了看四周荒蕪的大地,心中悄悄想著,或許柳雲軒可以將她們解救回京。
但現在,太陽當空,剛被暴雨衝刷過的泥土又開始發裂,三人都被炙烤得有些口渴。
蘇禾緩緩起身。對於她來說,現在又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該如何生存下去。
這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太多事情,信息量那麼大,讓蘇禾一時半會轉不過來腦子。她還沒有搞清楚這裡環境如何,住處在哪,有沒有糧食。柳雲軒也是經過此處,估計對這裡的情況也一無所知。
蘇禾看向蹲在地上裝東西的喜鵲。現在,她才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她又沒辦法直接問,作為一起生活在這裡多年的同伴,怎麼會突然忘記這種基本信息。
蘇禾轉念一想,既然喜鵲剛才提到是在打水回去的途中與自己走散,那這附近應該還是有自己的住處的。
她試探著說道:“喜鵲,我們快扶柳將軍回家坐著。”
但喜鵲卻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小姐,我們的屋子……”
“我們的屋子怎麼了……”
“估計是昨天風雨太大,我今天來找你路過屋子的時候,發現我們的屋子已經被衝塌了。”
這下讓蘇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天崩開局怎麼玩?”蘇禾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
幸好,柳雲軒還有辦法。
“既然這樣,你們就先跟我回營地去吧。”
喜鵲聽到這句話,十分欣喜,頓時兩眼放光。
蘇禾自然也很開心,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是被流放的罪人,便有些猶豫。
“可是雲軒,我們兩個的身份……”
“沒事,他們都聽我的,不會對你們有意見。”柳雲軒揮了揮手,臉上的微笑莫名讓蘇禾安心。
柳雲軒讓二人坐上馬背,自己在前頭牽著,朝營地走去。
蘇禾溫柔地撫摸馬的鬃毛,像擼狗一樣:“原來你就是柳將軍的戰馬呀,剛剛舔了我一臉口水。”
柳雲軒回頭看了看兩人,寵溺地笑著:“這匹馬還是馬駒的時候,你父親就送給我了,你不記得了?”
“哎呀,原來就是你呀,那麼多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這讓蘇禾有些尷尬,她囫圇地回答道。
“是不是我們太多年沒見的緣故,總感覺你都不認識我了。”
柳雲軒開玩笑說道,但這讓蘇禾立刻警惕起來。她心想,老娘也才剛來啊,要認識就有鬼了。
蘇禾還在想怎麼回答呢,支吾半天,反而還是喜鵲替她接過了話茬。
“我們小姐這幾年每天過的都是苦日子,煎熬地過到現在,記憶不好也是正常的。”
這讓還笑著的柳雲軒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書中沒寫,蘇禾也一無所知,她隻能從二人的言行舉止中捕捉蛛絲馬跡,生怕自己露陷。如果他們得知真正的林雪已經死了,自己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過客,不知道會引發多麼大的動亂。
柳雲軒大概會再次自刎,喜鵲孤身一人也大概率得不到幫助。
蘇禾的思緒越發混亂。她還在思考的時候,營地的輪廓就已經在風沙中浮現在眼前。
那是一排排破舊的土房,土房的牆麵褪色嚴重,牆皮脫落裡麵的紅磚。而周圍的柵欄東倒西歪,不少木樁已經腐朽斷裂,隻能勉強的維持一個住處的輪廓。
喜鵲倒是激動,連忙指著營帳大喊“到了”。
但這與蘇禾心裡想的營地截然不同。沒有高聳的烽火台,沒有氣派的練兵場,連營地城牆和大門都沒有,甚至,這更像一個村子,而不是一個營地。
將軍難道就住在這種地方嗎。蘇禾感到疑惑。
柳雲軒或許是看出了蘇禾的疑問,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忽然,從門口屋子裡露出了個腦袋,一副十五歲左右的孩童模樣。
“是將軍,將軍回來了!” 他見到柳雲軒的出現,立馬興奮地衝出來招呼大家。
“莊墨白!快來扶二位姑娘進去。”
“好嘞!”
土徑被雨衝刷得坑坑窪窪。莊墨白先是三下兩下卸下了馬背上的行囊,隨後扶著蘇禾和喜鵲進了裡屋。過了一會,柳雲軒也係好了馬,走了進來。
蘇禾想要開口發問,但柳雲軒打住了她。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這裡隻是暫時的營地,條件比較艱苦,委屈你了。”
雖然蘇禾還是很疑惑,但也沒有多想,她點點頭,暫且信了柳雲軒這話。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談話聲。
莊墨白往窗外一看:“是趙忠虎和王袁州。”
他們是柳雲軒手下的士兵。趙忠虎身形高大健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每一步落下都似能讓地麵微微顫動,他臉上有道刀疤,又被稱為“刀疤臉”;王袁州則是寬肩窄腰,身形高挑,眼眸深邃如鷹眼,眼神銳利如刀鋒。兩人身著甲胄,有些焦急,嘴裡嘟囔著什麼。
莊墨白趕快出門迎接兩人,連忙說道:“快進屋,將軍回來了。”
聽到這話,兩人也加快了腳步,見到柳雲軒便立刻上去問候。
原來二人也是出門尋找柳雲軒,但尋找未果,以為出了事情,因此憂心忡忡。現在見到柳雲軒完好無損的站在他們麵前,兩人緊縮的眉頭也鬆懈下來,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
但二人又把柳雲軒拉到屋外,說了些什麼,然後又回到屋子裡,三人有些憂鬱地看著蘇禾和喜鵲。
蘇禾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便開口問:“是發生了什麼嗎?”
趙忠虎剛想開口,被身旁的王袁州攔住。
柳雲軒半含著頭,緩緩坐到蘇禾身旁。
“恐怕,你們必須得呆在這裡一陣子了。”
喜鵲聽到這話,臉色一下陰了下來:“柳將軍,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兩個早上尋找我們的時候,發現附近發生了山崩,泥石淹沒了大部分土地,並且切斷了這裡和外界聯係的唯一的道路。”柳雲軒解釋道。
蘇禾驚訝地半張嘴巴,看了看喜鵲,又看了看柳雲軒:“啊?怎麼會這樣,那該怎麼辦?”
“王袁州已經飛鴿傳書向外界最近的軍營彙報情況了,還沒有消息。但泥石淹沒的比較嚴重,就算合力來清理,估計也要幾周有餘。”
“那你們呢,你是將軍,你不在你的手下怎麼辦?”蘇禾關切地看著柳雲軒。
柳雲軒頓了一下,隨即摸了摸蘇禾的手:“你不用擔心,他們自有辦法。”
“沒關係,就怕我們在這裡會麻煩你們。”蘇禾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突然,一陣咕嚕聲打破屋裡的寂靜,原來是蘇禾的肚子在叫。柳雲軒沒忍住嗤笑出來,蘇禾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
“你們都餓了吧,我去拿點吃的過來。”柳雲軒說罷便去了屋後,過了一會卻兩手空空地走了回來。
趙忠虎看到他沒找到軍糧,尷尬地笑了笑:“忘記告訴你了,昨天雨太大,最後那兩包軍糧都被大水衝泡了。”
“你確定不是你吃完了?”柳雲軒有些無語。
“我記得,錢奶奶那裡還有點餘糧。”站在一旁的王袁州說道。
“錢奶奶?”蘇禾問道,她心想,難道這裡還有彆人。
“嗯,錢奶奶是原本這裡的村民。”王袁州解釋道,但他眼神有些遲疑,又接著說,“隻是,錢奶奶那裡基本都是原材料,我們都不會做飯……”
蘇禾有些失落,但突然想起來,自己本來就是學營養學的,雖然理論滿分實踐為零,但按照食譜上寫的來做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差錯,更何況,自己這具身體的父親可是宮中禦膳房的大廚,總歸是有些烹飪技能的。
“就放心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