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灣實在沒想明白為什麼林桓對一頓飯如此耿耿於懷，但是她也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彆的理由能讓他這樣執著。

第五教學樓

5教是前幾屆高三複讀班的教室，這兩年取消了複讀班，5教自然而然的荒廢了下來。

這次為了奧賽，四中特地給奧賽班空出一間教室，給奧賽班培訓用。

因為林桓早上的那些話，薑灣決定還是要有所行動，不能白白讓林桓幫自己。恰好林桓中午要給高一的奧賽班補習講題，薑灣便提議給他送飯。

林桓本是覺得麻煩，見她堅持，也沒再反對。

薑灣拎著打包盒走過一樓，終於在儘頭的那間教室看見林桓。

正是中午，春日的陽光刺破厚厚的陰雲，散落人間。

透過教室的玻璃窗，講台上的少年熠熠生輝。

他不似彆的老師那般正經，甚至大馬金刀地直接坐在講台上。一隻腳懸著，另一隻腳尖點地。

外套鬆鬆垮垮地穿著，也不畏寒。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裡的粉筆時而落在黑板上，時而敲敲講台。

薑灣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再回過神,裡麵的人已經打來電話。

她按了綠鍵。

“今天早上沒看夠？”林桓也透過窗和她對視，低低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進來看。”

許是陽光太盛，薑灣微微紅了臉。

林桓兩隻腳終於著地，走到前門把門拉開，薑灣沒進去，目顧了下整間教室：

要新不舊的九張桌椅，九宮格擺著。每個人都板板正正地穿著校服，大多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厚重的眼鏡。

薑灣把飯遞給林桓，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林桓懶洋洋地倚著門框，接過飯，“不進來給學弟們加個油？”

“我相信你、們。”薑灣示意自己還有事要忙，就離開了。

距離英辯賽越來越近，薑灣也準備多加練習。

薑灣的口語是耳濡目染她小姑的，薑雲禾在外企工作了十幾年，對英語熟悉程度不亞於母語。也因此，薑灣和顧悄的英語一直都是拔尖的存在。

這次英辯賽她一早就告訴了薑雲禾，薑雲禾也並不意外她會參加，所以非常迅速地給她做了一份規劃表。

薑灣想了想，跟薑雲禾串了個時間，每天中午訓練一個小時口語，教室不方便，她又怕在家打擾外婆休息，隻好找曾茹借用她的辦公室。

好在曾茹中午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學校，辦公室也是空著，便借給薑灣用了。

等薑灣到了辦公室，薑雲禾打來視頻，先好一通心疼，說她瘦了、氣色不好。

薑灣隻說沒有。

“小姑父呢，上班去了？”

薑雲禾歎了口氣，“這兩天又一個大案子。這不，顧悄給他送午飯去了。”

“那你們一定要注意身體，我比賽那兩天再來看您和小姑父。”

家事說完，薑灣開始訓練口語。薑雲禾一邊聽著一邊做著策劃，時不時用英語和薑灣交流她的錯誤。

時間流逝得很快，末了，薑雲禾對她說:“總的來說不錯，但英辯賽不隻是看你的完成度，今天下午我整理幾份演講稿給你，你明天中午多練練。”

薑灣“嗯”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兩方各自掛斷電話。

薑灣一直是盤著腿坐在地板上，乍一起身，雙腿酸酸麻麻的。

鐘茜茜發來信息問她下午上課要不要幫她帶點吃的，薑灣這才想起自己中午忙的都忘記吃飯了。

【??】我可以去學校超市買一些，謝謝你。

【鐘茜茜】沒事呀，我剛好要帶零食過來，如果你想吃我就多帶一些，就不用去超市擠啦。

【??】那麻煩你了。

退出鐘茜茜的對話框，薑灣才發現林桓幾分鐘前也給自己發了信息。

【LH】吃飯沒。

薑灣邊收拾好東西邊打字，“吃了。”

林桓正好補習完路過超市，進去買了幾樣零食，剛準備結賬，想起薑灣，於是給她發了個消息。

【LH】行。

薑灣關上辦公室的門，想了想，沒回複。擦肩而過兩個沒穿校服的男生。

“誒你們聽說了沒，下個月的競賽一班那個也參加了。”

“聽說了，不過趙哥在他贏不了。”

*

周末很快過去，又到了一周一度的升旗儀式。

林桓懶散地站在隊伍後麵，眉眼間是淡不開的戾氣。

站在整個隊伍後麵巡查的教導主任眼看著有幾個人光明正大地就跑到其他班隊伍裡去了。

當了十幾年的教導主任眼裡哪容得下沙子，當即就要上前抓人，定睛一看，是學生會主席向淼。

那沒事了，也許是例行公事。

林桓捏了捏眉心。

昨晚和徐存浩他們開黑到淩晨四點，六點多一點就被這幾個二貨吵醒，說什麼要來參加升旗儀式，現在人都沒清醒過來。

徐存浩走過來，勾上他的肩，嬉皮笑臉的：“老林這是偷地雷去了？”

“滾。”

張軼其在一旁煽風點火：“老林火氣這麼旺，怪不得招女孩兒喜歡。”

林桓罵了句臟話。

另外兩個人笑得賊兮兮。

幾個人裡麵隻有向淼站得端正，戴著黑框眼鏡，表情正經。

張軼其見林桓沒有心思開玩笑，便轉向向淼。“誒，聽說咱這學生會主席行情不錯啊，給兄弟們說說。”

向淼皺了下眉頭，道：“都是鬨著玩兒的，不要亂傳，對人家女同學不好。”

聞言徐存浩開玩笑似的拍了拍張軼其的頭：“聽見沒，尊重女同學，彆成天開女孩子玩笑。”

“你打我乾嘛，”張軼其直接拍回去，“合著你沒開過似的。”

“我那是欣賞女同學，我可不像貼吧裡有些男的，天天yy彆人，還造謠。”徐存浩不屑地說道。

幾個人聲音不小，引得周圍學生頻頻側目。

薑灣戴著口罩在聽鐘茜茜說話，突然發現她愣住了，便順著她的目光向後看去。

林桓恰好在這一刻抬眸，兩人視線相撞，無言無語。

鐘茜茜眼都快看直了，抱著薑灣的胳膊一個勁兒地晃，語氣激動：“薑薑，你看那個戴眼鏡的帥哥，好帥啊我天。怎麼可以這麼逆天？！”

薑灣被迫收回視線，無奈應道：“是，好看。”

升旗儀式散場的時候，鐘茜茜立馬拉著薑灣滿操場追人。

薑灣前天晚上睡覺忘記關窗，著了涼，正是春季流感，她怕傳染給彆人便戴上了口罩。這麼走得急，薑灣有些力不從心。

幾個大男生身高腿長的，完全甩掉了身後一大片人。

包括鐘茜茜和薑灣。

鐘茜茜沒見到人泄了氣，“算了，薑薑，我去買瓶水，你要買什麼嗎，我幫你一起帶出來。”

薑灣搖了搖頭。

小賣部裡擠滿了頭，薑灣走到一邊空曠的地方等她。

薄雲漸散，太陽嶄露頭角。

薑灣眼前的柏油路上投下一片暖光，一個小小的人影接踵而至。

薑灣覺得有趣，往後退了一步，那片暖光裡立刻少了大半個人身，隻剩一個小小的頭。

薑灣意猶未儘，又往後退了一步，後腦勺卻磕在一塊十足硬的下頜骨上。

她被撞的輕哼一聲，抬手摸了摸受傷的後腦勺。

“怎麼，上趕著投懷送抱呢，”頭頂的聲音淡淡的，帶著煙草味：“這麼喜歡我？”

薑灣連忙要跑，手腕卻被他握住，他一使力，薑灣整個人轉了個圈，人沒站穩往前栽了一步。

兩人距離拉近。

林桓沒有鬆開她的手，俯身再靠近，薄唇微微上挑，

“薑同學，抱了就得負責，知道不？”

薑灣與他對視一眼，被如此近距離嚇到，轉開目光，低頭空咽了下，腦子忽然短路，也忘記了推開他。

*

教室

薑灣把從前排遞下來的試卷往後遞，後麵的人遲遲沒接。

她扭頭，就看見一張熟悉、讓她有些生氣的臉。

她沒好氣地把試卷往他臉上砸，砸完就扭頭。

十分無情。

林桓暗暗歎了口氣，幫彆人把試卷壓在書下，繞回自己座位，繼續哄人。

薑灣依舊戴著口罩，兩側的碎發垂著，時不時遮住眼睛。

林桓有些手癢，又怕她生氣，便沒敢動。

“我們理論理論。”

薑灣不理。

“你看，早上是不是你先往我懷裡撞的，古人還知道憐香惜玉，我當然不例外。”

林桓瞧她一眼，“你不能因為這麼點小事就冷暴力我。”

薑灣忍住白他一眼的衝動，被他整得有點無語上頭。

他就這麼乾說著，她聽得都口渴，默默從書包裡翻出早上帶的純牛奶，還沒來得及揭蓋，就被身旁的人拿了去。

薑灣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心口一陣窩火。

她側頭，瞥見他拉長而繃直的頸線，不說話了。

林桓一口氣喝了一大半瓶，末了還意猶未儘地舔了舔嘴唇，毫不心虛地回視她：“謝謝同桌。”

薑灣用指尖揉了揉額角，愣是壓下了這股子怒氣。

她抽了支筆，開始謄抄上節課的筆記。

嶄新的筆記本落下一行行字。

林桓腦袋往右邊偏了點，視線看向黑板，密密麻麻的。他問：“同桌，你都不生氣的？”

薑灣默了兩秒，淡淡回他：“生什麼氣，一瓶牛奶而已，難不成跟你拚命。”

林桓語塞。

這話說的，沒半點毛病。

一直到中午放學，林桓都在睡覺。美其名曰“為補習做準備”。

薑灣今天沒背書包，她跟外婆說了在學校午休。

鐘茜茜的媽媽每周一都會來看她，所以她也不在。

整個教室就隻剩下她和林桓。

林桓睡得不沉，一打鈴就醒了，隻是腦子還有點懵，沒緩過來，就沒抬頭。

薑灣摸著手機，想都沒想就自己走了，壓根沒打算叫他。

林桓慢吞吞地抬頭，餘光裡隻有少女的背影。

嘖，這麼不招人呢。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眼睛忽然瞥到自己桌上的那盒牛奶。

他想象了一下小同桌奓毛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行吧，算他自找的。

這麼可愛，誰不被招上。

林桓邊走邊發信息。

【LH】同桌，我也一個人吃飯，帶上我唄。

【??】我不是一個人，你自便。

林桓：？？？

林桓正想問問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搶他同桌，下一秒就看見了三個熟悉的人影。

林桓站在樓梯出入口，那四個人就在他麵前幾步。

【LH】三帶一？

薑灣他們背對著林桓，所以沒看見他。

手機裡林桓的信息，薑灣也隻垂眸看了眼，並沒有回。

見狀，林桓咬了咬唇，皮笑肉不笑。乾脆退後幾步，靠著牆壁，站姿懶散。

手一滑，退出微信，給向淼撥了個電話。

那邊倒接的很快。

“今天中午去哪吃？”林桓的語氣稀鬆平常。

向淼也毫不心虛：“今天我姐讓我回家吃，徐存浩生病了，張軼其陪他去醫院了。”

得，配合打的挺好。

林桓邊走上前邊回電話，“你們仨這麼巧，一下全有事兒？”

向淼最先發現身後的林桓，其他人緊隨其後。

掛斷這個毫無意義的電話，林桓也走到他們麵前。

他壓了壓眉，氣氛有點冷。

林桓指了指薑灣，問向淼：“你姐？”

沒等人回答，又問徐存浩：“生病了？”

徐存浩：...

最後輪到張軼其，滿眼疑惑，“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徐存浩感情這麼深？”

張軼其：我哪敢呀。

還是向淼出來打圓場：“老林你彆這麼凶神惡煞的，人姑娘還在這呢。”

林桓頓了下，“你不說我還忘了。”

向淼：...

完了，說錯話了。

林桓朝一旁站著的薑灣走了兩步，插著兜，喉結滾動，“這麼，這麼不賞你同桌的臉？”

薑灣輕皺了下眉：“沒有。”

“沒有？”林桓扯了下嘴角，“信息都不回了，還沒有？”

“你看見了？”

林桓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薑灣心一緊，卻很快反應過來，反駁道：“先來後到，他們先邀請的我，我總不能爽約。”

女孩悶在口罩裡的聲音依舊好聽：“你一個男高中生，每天就隻想著怎麼招惹女孩子，也不會乾點彆的。”

還有那麼多人願意上鉤。

薑灣想著，垂下眼，口罩下的嘴角不太高興地下垂。

林桓無奈地“嘖”了一聲，抬手按了下薑灣的頭，語氣誠懇地道歉：“對不起，今天早上是我輕浮了。”

薑灣點點頭。

“以後我儘量先征得你的同意，行了嗎小祖宗。”

薑灣越聽越不對勁，人後退一步，“誰是你...祖宗...”

林桓懶洋洋地笑了笑，複又揉了揉她的頭發。

薑灣拍掉他的手，鼻音有點重，“彆碰我頭發。”

林桓收回手，眼底含著笑，沒說話。

另外三個人：......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打情罵俏？

*

因為要補習，林桓最後也沒有跟他們一起去吃飯，隻是囑咐向淼薑灣感冒了，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並讓他們把賬單發給他，他來請客。

向淼挑挑眉：“老林，貼吧上傳的估計不假吧？”

眾所周知，自從林桓在貼吧發聲之後，就多了一種嗑cp的群眾，紛紛猜測他和薑灣有著不可言說的愛情故事。

“...”林桓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說：“照顧好我同桌，人給我安全送回來，聽見沒？”

徐存浩在後麵聽見了，掏了掏耳朵，沒忍住吐槽他：“聽見了聽見了，連我都聽見了，真是服了你，什麼時候變老媽子了。”

林桓舌尖舔了舔牙，不置可否。

“走了。”

“注意安全。”

“知道。”

最後這頓飯比薑灣想象中好的多，三個人各有各的特點和魅力，混搭在一起卻並不尷尬，反而很有趣。

整個過程下來，薑灣忍不住開始享受這種氛圍。

吃完飯，張軼其張羅著拍張照，薑灣沒拒絕。

他們就圍著她的座位站，統一比耶微笑。

時間定格。

這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回憶變成了一張照片。

幾個人相互加了好友，照片發在每個人手機裡。

徐存浩速度最快，麻利地發了朋友圈，並艾特了林緩。

【徐存浩】

感激大帥哥請客@LH

附圖

【張軼其】

美女加持，格外開心@??

附圖

【向淼】

四缺一@??

附圖

薑灣刷完朋友圈人都麻了，她也隨手發了個朋友圈，沒配文案。

剛發完，一條新消息。

LH點讚了。

界麵自動刷新，林桓的頭像出現在眼前，沒有文案，隻有那一張圖片。

薑灣的眼睫顫了顫，心裡像有什麼被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