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身體不自覺往後倒,瞳孔瞬間收縮,震驚又些許無措的開口:“這,雖然我名字裡帶個月字,但和什麼玉輪仙女沒關係啦。”
小女孩露出排大白牙:“嘿嘿,我也不知道。”
還帶著嬰兒肥的肉嘟嘟的小臉可愛到出水,童言無忌,昭月也沒追究,埋頭喝粥。
昨日一戰實在凶險,昭月隻希望不要再卷入無端的事件中,能快些出去是最好的,想著想著眼皮像灌鉛似又重了幾分。
她沒注意到,張雲外眼神飄忽不定,不知在遲疑躊躇什麼,卻又突然下定決心。
張雲外忐忑不安的靠近昭月的耳朵,用手遮擋住耳語了幾句。
聽了張雲外的話,昭月手指輕掩住嘴角,卻忍不住流出清泉般的笑聲:“哎呀,這種事搞這麼神秘兮兮的乾啥,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表白呢。小妹妹,你去把你們村長叫來吧。”
唐徵大聲喊道:“師妹,張大哥說啥了?”
昭月手一指著身側的張雲外,用嘮家常的婆婆似的口氣說:“他提醒我,還是該儘早跟村民們解釋清楚,不然後麵會有麻煩。”
唐徵懵懵的看看張雲外,又看看昭月。莫名覺得氣氛有些凝聚,眼睛一轉打趣的找了個理由溜出門去了。
“唐升和許安他倆被安置在隔壁,我去瞅下他們。張大哥你和昭月好好聊。”
“嗯嗯,替我看望一下兩位師兄。”
昭月將空碗放在腿上,朝唐徵揮了兩下手。
“你還要不要再喝點?”
“不了不了,有你們的照顧我已經好多了。”
“那,我幫你去把碗洗掉。”
說著,張雲外站起身,輕柔的拾起被子上的碗。
他的眉眼很低,昭月坐在床上都看不清晰。隻得見煙雨畫扇的睫毛下將一切悲喜深藏,不願流露一絲波瀾。
“張雲外,你那招召喚金牛還挺帥的,也多虧了你啦。”
張雲外洗碗的水聲停滯片刻,說道:“哼哼,那當然了。我不隻會變牛,我還能變出獅子老虎老鷹呢。”
“真的假的,我看你一直不上,還以為你逃跑了。”
“你真是,剛恢複就開始毒蛇。我怎麼可能是當縮頭烏龜的人,所謂‘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可我的咒法需要準備時間,所以不能貿然上前。”
昭月默默看著張雲外洗碗的背影,他從低眉彎腰漸漸直立,最終頂天立地得以舒展酸脹的筋骨。
“我回來啦,村長也來啦。”
張雲外用衣角擦乾手上的水的同時,門外傳來唐徵的聲音,下一秒他便一個飛腳奪門而入。
唐徵的後麵是個步履蹣跚的老者,眼睛被極長的白色眉毛完全蓋住,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背在身後。
昭月低聲跟唐徵說:“師兄你咋不背一下老人家,他走路多辛苦啊。”
“不是我不背呀師妹,村長說他身子骨壯著呢,不讓我背。我看啊,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成糟老頭了。”
“沒錯,彆看老夫一把年紀了,上山下海不成問題。”
幾十米的路程,村長竟悄無聲息的閃現到唐徵旁,用拐杖狠狠戳了下唐徵的腳趾頭。
這一戳功力很深,就像穿甲弓般,疼的唐徵直接蹦躂到床上。
唐徵抱著自己的紅腫的腳埋怨道:“嘶,老登你多少有點為老不尊了。”
村長得意洋洋的捋著胡須,悠哉的跺跺腳說:“小兔崽子就應該多教育教育。”
“要不是我在聊天,豈能被你偷襲得手,真是卑鄙啊啊啊啊。”
唐徵剛要撲到村長身上撕逼,卻撞上半空中浮現的金牆,堅挺的鼻梁被活生生壓成豬鼻子。
張雲外急忙收起手中的卷軸,成功報了唐徵先前的五花大綁之仇,表情嚴肅卻心中暗爽。
“張大哥你怎麼幫他不幫我呀,嗚嗚嗚。”
昭月被張雲外和唐徵這兩個活寶逗得哭笑不得,半晌才想到把話題拉回,誠懇的問道:“還是說回正事吧。村長大人,所謂的玉輪仙女究竟是什麼?”
村長講故事般娓娓開口:“玉輪仙女,本是天界玉輪宮的守護者,但因同情凡間疾苦,私自下凡傳授修仙之法,庇護一方百姓。然而,她的行為觸怒天界,被剝奪仙籍,成為遊走於天界與凡間的孤魂仙子。玉輪仙女她啊,是天上的叛徒,卻是我們的救世主……”
聲音越來越小,甚至有些沙啞。
昭月三人嘴角難免的也都微微下垂,神情漸漸變得凝重,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哀傷。
“這麼看玉輪仙女的確是個偉大的人,可您為什麼認定我是玉輪仙女?”
“孩子,你一定就是玉輪仙女,你當時的劍法,你的劍,你的神態和她彆無二致。”
村長雙手敬重的拿過昭月靠在牆邊的劍,像撫摸嬰兒般小心翼翼的摩挲劍身,就差把臉沉醉的貼上去了。
“這把劍,是我打算出門遊曆時母親贈與我的,名為‘桂魄’。”
昭月的思緒飄回從前。
父親昭山是文臣,母親王寧是武將。昭月的童年生活因此被塞得格外充實,上午在私塾讀書,下午則跟著媽媽舞劍。
昭月更喜歡上午的時光,因為坐著讀書不用動身子,可以搖頭晃腦可以插科打諢,還可以偷偷趴桌子上睡覺,雖然先生很嚴苛但總體還是很安逸的。
而到了下午,太陽在西邊射出泛黃的光線,正是人困馬乏之際。昭月總是迷糊著眼睛就被王寧笑著拉起床了。
“這一招,名叫‘寒星點月’。”
王寧言出法隨,劍尖一指,閃過寒芒,遠處的樹葉被擊落幾片。
昭月左腳挪步,右腳把左腳絆倒,身子往前跌去,嘴裡還嘟囔著:“汗巾點藥。”
趁還沒摔倒地上,王寧趕忙扔了劍蹲下將昭月擁在懷裡。懷中,傳來昭月的鼾聲。
聞到一股賽螃蟹的香味,昭月鼻子猛嗅一口,再睜眼,爸爸媽媽正坐在飯桌前相互甜言蜜語等著自己睡醒。
王寧舀起滿滿登登金黃色的賽螃蟹到昭月的小碗裡說:“月兒今天也辛苦啦,來這是媽特意給你做的賽螃蟹,你喜歡就多吃點。”
“再過幾天,等爸爸忙完這一陣,帶你去吃澎湖的大閘蟹。”
澎湖的大閘蟹,並不好吃,但那是昭月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遊,所以她很開心。直到父親遠行死諫,直到昭月提上桂魄尋父,都再也沒有過。
昭月出門那天下起了雪,白皚皚雪的掩蓋住泥濘的道路,她對母親說:“等到我把爸爸找回來,我們再去吃澎湖的大閘蟹。”
沒錯,等到我把爸爸找回來,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