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千歲共春風 澄詩 2433 字 2個月前

卯時已過,鼓樓擊鼓七聲,以李昊為代表的文武百官衣冠楚楚站在朝廷上,最關鍵的人物卻遲遲沒出現。

年幼的皇帝道明打著哈欠從側殿搖搖晃晃走出,兩個侍女低聲下氣的跟在其後托舉著臃腫的龍袍下擺。

一對雍容華貴的巨大羽毛扇在龍椅扇著淫靡的暖風,道明攀上龍椅閉眼開口:“李昊,朕不想聽那麼多廢話,你來總結彙報一下。”

這一眾大臣裡,除了照顧道明日常起居的幾位宦官外,他能叫得上名的也就李昊一人。先皇病死在床前時將尚在繈褓的道明托孤給諦聽,李昊就是諦聽推舉的。

“起源於嵐雲地區的血蓮聖教日漸壯大,現在就連上京也出現了他們的蹤跡,臣認為應及時將其扼殺在萌芽中,還望陛下聖察。”

“嗯,朕知道了。愛卿們退朝吧。”

道明揮了揮手,另一隻手撐著腮,癡迷的看著喂他吃櫻桃的侍女。

這侍女名叫小符,生得皓齒明眸,冰肌玉骨,額上還點著抹朱砂紅。她和道明年齡相仿,一人貴為九五至尊一人卻低賤為奴,不過此刻兩人卻在暗送秋波,眉目傳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小符是太後安插在道明身邊的眼線。因為先皇的遺囑,諦聽人微言卻不輕,現在在朝中的話語權很大,太後是想通過控製小皇帝打壓諦聽。

萬裡挑一的狀元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之所以沒人戳破也都是出於對道明感到不滿,他們達成共識選擇扶持賢良淑德的二皇子上位。

沒搭理大臣們的竊竊私語,李昊三步並作兩步,火急火燎的往李府走。

李昊的宅邸裡,諦聽正靜坐於庭院的矮竹林,低眉信手為自己泡了杯茗茶,細抿一口。

“李大人,怎麼這麼著急?”

“諦聽?沒想到你今日突然拜訪,前兩日沒審閱的文書堆成了山,我也沒辦法好好招待你。”

諦聽淺笑,放下茶杯,蒙著白布的雙眼看著李昊:“無事,我本想請你喝一杯,可惜你現在沒有‘品茗’的時間,隻有‘拚命’的時間了。”

李昊沒有掃諦聽的雅興,徑直走到茶幾前斟了杯茶,提起長袍下擺墊到屁股下,坐在正廳麵向庭院的台階上。

他伸長胳臂和諦聽來了個隔空碰杯:“及好會,則狐蹲牛飲!”言必,仰頭一飲而儘。

“我此番前來,既是想找你敘舊,也是為找你解解惑。”

“但說無妨。”

“李大人,你是哪一派的?”

修長的竹葉將陽光剪成碎片,斑駁的樹影輕灑在李昊的劍眉與鼻梁,為他的麵龐鐫刻上了一筆流動的光影詩意。他的左眼是明亮的光,嘴是遮蔽的暗。

鳳眼輕啟,李昊緩緩開口:“若要讓我在太後一黨和二皇子間選邊站隊的話,我站太後。”

“哦?自古以來外戚乾政都是國家的毒瘤。”

“我自然知道,但所謂‘治亂世用重典’,現在國家處於危急存亡之秋,需要有手腕的人主持,二皇子性格太過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諦聽望穿李府,門口好明媚的春光,姹紫嫣紅的粉花紅花,幾隻肥雀兒自簷上“啾啾”地撲騰起,正有小販用著悠揚而細長的嗓門叫賣道“新摘的荔枝——海邊船上運來的新鮮荔枝嘞~~~”

他收回視線,清澈見底的茶湯中一尖茶葉正上下顛簸浮沉著。

“皇帝不想管血蓮聖教,你要怎麼辦?”

“皇帝不想管,便我來管。我已和鵬白私下達成協議,他們負責出人,我為他們在上京的活動提供便利。”

“你不怕有人告你欺君瞞上?”

李昊的手死死握住茶杯,指節發白,手背青筋顯現。他出神的注視虛空,簡短回道:“背生擊死,在所不辭。”

諦聽沉寂的站起身來,抬手袖中飛出條白綾捆住蹲在房梁上的刺客,用力一拉將其摔在地。

刺客驚慌不斷蹬腿後撤,用來支撐的手一滑,四腳朝天倒在地上。

“李……李大人,諦聽大人……”

李昊走近,蹲下身盯著刺客,冷淡開口卻不怒自威:“說吧,誰派你來的。”

“是王麟,王大人派我來的。”

“王麟?我與他同朝為官無冤無仇,他何故要害我?”

“這……這小的實在不知。”

“回去告訴你主子,有什麼事就大大方方的放在朝堂上講,搞這種小動作實在丟人。”

李昊巴掌懸在半空假意落下,刺客趕忙夾著尾巴連滾帶爬的衝出大門。

諦聽在他身後歪著腦袋,欣賞著李昊缺乏血色而發白的薄唇,嘴角彎成一弧好看的月牙:“你居然就放他走啦,我還以為你會吃了他呢。”

“哎,殺他於我沒有任何好處,諒他也不敢再來,不要徒增傷亡了。”

李昊回頭,正想到桌前開始工作。卻發現諦聽已經懶洋洋的趴在桌上了,烏黑的長發攤開,把所有書文都蓋住。

他沒抱怨,靜靜走到諦聽身側,溫暖的雙手從諦聽兩鬢的一小縷頭發中穿過,虎口聚攏散亂的頭發輕輕束到諦聽腦後,小心編成繩索辮再用一根絲綢發帶固定。

諦聽直起上半身,打趣道:“沒想到殺伐果斷的李大人還會編頭發這種小家子活。”

李昊看著諦聽臉上的白布,不由得想,若是他未瞎,眼睛必定也是瀲灩生輝的罷。

“幼時替小妹編過,就學會一點。不過她現在被鎖在深閨大院裡,我也好久沒給她編了。”

“嗬嗬,令妹真是幸福,有這麼體貼的哥哥。不過你生疏了哦,願意的話可以拿我練練手。”

“這怎麼好意思。”

“你這次編的太醜了,不符合我的氣質,記得學點最近流行的款式。”

諦聽自顧自地從李昊身邊走過,像踮腳點水的白鷺似出了門,如花蝴蝶樣飛揚消失在視線的死角。

李昊坐在案牘前翻開一紙奏書,走馬觀花的讀起來:“兵士巡防懈怠,令邊民寢食難安。臣不敢忽視,謹提本城守將聽候旨意後……”

聽,諦聽。

書頁還停在某段,卻有風吹過心湖,激起漣漪陣陣,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