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穆澤的父母都還沒有下班，程穆澤喝了一碗肉粥，那是程穆澤的母親齊月芳中午特意回來給他用電飯煲精心熬製的，裡麵還放了些打成碎末的雞肉茸和一些細細的薑絲。

他看到電話號碼時有點驚訝，響了一會兒他才接起，“嗯，我知道，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這句話語氣平淡，無驚無喜，可是對於陳芸溪來說，這語氣她實在是最熟悉不過的了，他一直都是這樣，讓你永遠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她曾經就是被他這種波瀾不驚的氣質迷的神魂顛倒，甚至想象什麼時候才能修煉到一星半點。不過，現在她好像更喜歡那種陽光撲麵而來的感覺，就像李昊。

從容當然可貴，但是溫暖更讓人舒暢，她還是覺得生活中應該多點明媚。

“你身體還好嗎？”她控製著言語中的急切，可程穆澤對她實在太過熟悉，一下就聽出來這是蘇賀跟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事兒了，好多了，蘇賀告訴你的吧，真是多餘。”程穆澤的語氣輕飄飄的，仿佛讓她覺得蘇賀真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你現在是在家裡了嗎？還是需要在醫院休養？”陳芸溪思考了一會兒，“我想去看看你，方不方便？”

程穆澤臉上露出微笑，“方便，我在家呢，要我去接你嗎？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出來不安全吧？你住哪裡？”

陳芸溪馬上說了個地址，程穆澤皺了皺眉，“你學校附近？你租的房子？”

陳芸溪笑說：“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麼？”

程穆澤邊說邊走到門廳，“你彆自己出來了，我家離你那裡不是很遠，我開車一會兒就到，你等我。”電話放下後，他快速的穿好衣服和鞋，大步走了出去。

陳芸溪掛了電話，已經渾身是涼氣了。

她走進客廳時，聽到陸淵明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跟姚欣打電話呢。她穿好衣服，在門口的小黑板上寫了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

陳芸溪的字還是那麼好看，寫完之後還琢磨了一下，“就這樣吧。”

這黑板是以前那對情侶留下的，後來他們都覺得這種方式很好，誰有事兒或者怕忘記什麼，都可以寫到小黑板上。現在他們也沿用了這個方法。

她看著時間，慢慢的走下樓梯。

昏暗的燈光裡，她想起李昊每晚都小心的握緊她的手，跟她擠擠挨挨的上樓，有時還趁她不備親上幾口。

“個頭那麼大，居然那麼黏人。”她嘴裡念叨著，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到了樓下，她晃了幾圈，過了不久，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到了，在大門口。”程穆澤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她在大門口處找了個光亮的地方站著，一輛藍色的馬自達停在了她的身邊。

陳芸溪想了想，這車和他很配，顏色很有個性，車型又夠低調，不像李昊那個金毛性格，大剌剌的開著一輛引人注目的黑色路虎到處的招搖。

程穆澤將車停好，下來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小區的樓群，“你住這裡？是自己嗎？”

“和同學合租的。”陳芸溪說。

程穆澤很有風度的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伸手擋門讓她上車。

她坐到車上，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衣，係好安全帶時，突然想了一下，“我要不要坐在後麵？”

程穆澤哼笑了一聲，“芸溪，你這算是試探我嗎？我這車沒坐過女生，我媽也沒坐過，你是第一個。”

陳芸溪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臉色微紅，有點尷尬，“離這裡不遠有家避風塘，奶茶你能喝嗎？或者喝點白水可以的吧？”

程穆澤問她：“不想去我家看看嗎？我爸媽都忙著沒回來呢，我搬家之後本來想請你來的，也沒找到機會。”

車子已經緩緩開動，陳芸溪小心的轉過臉去看他，“初中時，放學後我偶爾會站在你家樓下，那時特彆想知道你住哪個房間，有幾次我還在你家樓下特意路過，想要假裝和你偶遇。”

程穆澤腳底突然踩了刹車，雙手握緊方向盤，目視前方，“芸溪，咱們雖然同在一個城市，但是相隔實在是太遠了，有些事情我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是我不想做好，是我沒辦法做好。我這麼說，你覺得能原諒我嗎？”

陳芸溪沒有接過他的話，指了指前麵右邊的路口，“往那邊開，一直往下走，”她很正經的回頭告訴他，“抱歉，我不分東西南北，隻知道一條路往下走，大概十分鐘就到了，那家奶茶店很好喝，我們去那裡坐坐？”

程穆澤看她不接話茬，隻好按照她的說法開車過去，到了奶茶店門口，他找地方停車，解開安全帶，隨口說：“以前我跟你講過，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你看好一個方向，總會找到另外三個的。”

他一向就是這樣，侃侃而談，從容不迫，可陳芸溪解下帶扣笑著告訴他，“李昊說了，我根本連一個方向都找不對，乾脆不要找了，直接站在門口分清左右就行了。”

這話聽著像是在炫耀她怎麼找到方向，可在程穆澤聽來，她其實是在炫耀李昊有多慣著她。

他心頭酸的像吃了檸檬，平靜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不屑的笑容：“所以呢？陳芸溪，你叫我過來，實際上是想要氣死我的，是嗎？”

陳芸溪毫無意識的愣了一下，“當然不是。穆澤，你那天為什麼會喝酒喝到胃出血？”

“你說呢？”程穆澤反問她，“你跟我說分手的時候連個理由都沒有，一句到此為止就打發我了？

還是說，你其實早都跟李昊在一起了？

我可不是第一次見他，每次去找你都能遇見他跟在你的身後。”

陳芸溪定定的看著他：“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在你心裡，我到底是個什麼樣存在，我以為我是喜歡你的，你也是喜歡我的，可是，後來我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溫柔靦腆的女孩子，我跟你在一起時，尊重你，愛護你，也為了一次見麵做過許多的努力，可我沒想到，你跟我說完分手，轉頭就跟一個隻認識了半年的人在一起了。你說你喜歡我，我怎麼感覺不到呢？”

兩個人各說各話，空氣中有點沉悶。

過了許久，陳芸溪終於還是開口問他：“程穆澤，我知道你的家庭環境好，需要考慮的事情多，我就想問問，我曾經在你的人生規劃裡嗎？”

程穆澤一時語塞，氣氛沉悶的讓人難以呼吸，他目視前方，輕輕地說了一句，“芸溪，以後的事情誰能料的到呢？為什麼我們不珍惜當下，反而要想那些還沒發生的事情？順其自然不好嗎？”

陳芸溪扭著自己的手指，不自然的笑了幾下，解開身上的安全帶，開門跳下了車。她走近避風塘推了推門，發現厚厚的門簾下麵貼了一張白色的A4紙。上麵寫著：“節日期間，提前放假。”隻是避風塘的的霓虹燈還在一直閃爍，看樣是為了招攬顧客，做做宣傳才會開著燈的。

程穆澤也下車走過來看，“過年了，停業了，有想去的地方嗎？我帶你轉轉？”

“不了，咱們這邊走走吧。”

陳芸溪順著光亮的街道走了下去，程穆澤快步的跟上她的腳步，“以前過來，還真沒來過這裡。”

“是啊，隻去過那條最繁華的街道，人人都以為那邊最有趣，其實這邊風景更不錯。”

兩人靜默無聲的在黑暗中走了很久，遠遠的已經能夠看見學校附近那家最大的網吧。那網吧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便利店。

陳芸溪指著那裡，“上次我給你打電話時就是在這裡打的，你室友說你不在，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個女生經常打電話找你。”

陳芸溪深深的望著他的眼睛。

程穆澤頓時有點不自在。

他調整了下呼吸，“芸溪，其實有些事情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把承諾天天放在嘴邊的人，未必就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李昊現在應該是回家了吧？你怎麼知道他沒和彆人在一起呢？”

程穆澤看她盯著腳尖，以為這些話說到她心裡去了。

兩人轉頭往回走，陳芸溪出聲詢問，“穆澤，你的胃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就是現在吃什麼東西都是一個味道。”

“那以後就彆喝酒了，好好養養。”

“嗯。你……”

“看到你沒事兒了，我就放心了，辛苦你跑這一趟，你早點回去吧。”

程穆澤站在她的麵前，他的個子和李昊差不多高，陳芸溪目測了一下，前幾天她摟著李昊時，好像正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程穆澤走近一步，單手握著陳芸溪的肩膀，語氣一如往常的溫和，“芸溪，明天就過年了，你就自己在這兒過嗎？”

他身上有男生淡淡的香味，下巴的胡茬打理的乾乾淨淨，這讓陳芸溪想起那個光風霽月的男生，她微笑著說：“程穆澤，我得回去了，我和我男朋友還約好了打電話呢。”

“我聽於未然說過，”程穆澤收回手，揣進兜裡，“他家是本地知名的房地產商，他那麼有錢，還讓你自己打工租房？他是打算一邊跟你戀愛一邊跟你AA嗎？”

“相比給我花錢，他更願意在乎我的感受，我做家教的地方是他跑了好幾個中介才給我找來的，我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我喜歡這種自力更生的生活。”陳芸溪的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戶外卻能聽的十分清晰。

程穆澤啞然的笑了幾聲：“嗯，不錯，他很會啊，是我比我想得周到。”

兩人都將頭扭開，視線落在彆處。

“芸溪，你今天找我來就是想看看我嗎？”

陳芸溪輕輕的“嗯”了一聲，“蘇賀說的嚇人，我總覺得是因為我你才會這樣的。”她的聲音又低了低，“我就是想親眼看看你還好嗎。”

“那你告訴他了嗎？”

陳芸溪呆了一下，搖了搖頭。

程穆澤看了她好一會兒說：“回去吧，我送你。不過，你要記住，下次你再單獨找我見麵，我是不會讓你這麼輕易的回去了。”

陳芸溪沒想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剛想追問他時，他已經開著車門衝她招手讓她上車了。

一路上，兩人再也沒有對話，直到下車時，程穆澤歎了口氣，“芸溪，回去就彆告訴李昊你和我見過了。彆有什麼誤會，他怎麼想我不管，我擔心的是你。你明白嗎？”